辛二道:“猎户赖顺的儿子,死了。摔在崖下密林间,属下已让人将尸体吊了起来。”
小儿摔下去会死,不算意外。
赵胤点点头,“去通知赖顺认尸。”
辛二道:“是。”
“慢!”时雍侧过头来,低低道:“认尸可以,尸体不要破坏,现场保护好。”
赵胤大抵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扭头示意辛二。
“按郡主的意思去办。”
辛二嗯声,“那赖顺要是又闹起来,属下当如何安抚?”
赵胤道:“告诉他,本座自会为他作主。若他不听招呼,交给陈萧。”
“属下领命。”
辛二拱了拱手,朝赵胤和时雍行了个礼,调转方向,去了藏经阁的位置。
方才他们离开的时候,赖顺三人还被安置在藏经阁里,只得找到他们,才能确认死去那孩子的身份。
而让时雍和赵胤更为火急火燎的是觉远的安危。
他们一路穿过庙殿,往寺庙后院而去。
实际证明,庙里小沙弥的眼睛是雪亮的,秦洛带他们前去的地方,正是那个小沙弥猜测的方丈闭关之处。令时雍意外的是,离她上次被赵焕囚禁的石室也很近,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就在禅院的背后,三生崖的下方,有一条道独通此处,旁边有山泉落下,直往山涧而去。
泉水叮咚作响,极是寂静。
秦洛指着泉水处的一根绳索,惭愧地道:“慧光就是从此处跳下去的。属下看这里山崖陡峭,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跳下去。”
赵胤没有说话,四处观察起来。
这里的石壁光滑平整,斜向而上,直达上方的三生崖。
可是除了那个囚禁过时雍的禁闭室,有石门铁锁,能看得出是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别处全是悬崖峭壁,哪里可供觉远闭关?
再是喜欢清净,总得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吧?
赵胤的目光落在那根绳索上,看了片刻,突然转身朝那山泉走过去,一把扯过绳索,握在掌中试了试重量。
“爷!”谢放最是明白他的心思,赶紧抢到前头,“属下先去探探路。”
赵胤平静地将绳索递给他,“小心。有事出声。”
“明白。”
谢放拱了拱手,很是谨慎地将腰刀系好,双手抓紧绳索,淌过山泉溅出的清澈小潭和光滑石子,慢慢走以悬崖边,借着绳索的力量,身子轻盈地跃下去,转瞬滑入了山林。
众人屏气凝神。
一动不动地站在上方,等待着。
时雍很是为谢放捏了一把汗,一颗心怦怦乱跳。
好在,不过片刻,只见绳索抖动,谢放的声音传了上来。
“爷,觉远大师圆寂了。就在下头。”
时雍心里猛地一跳。
觉远要是死了,多少秘密就要被掩埋历史?
“侯爷,觉远死不得啊。”
赵胤没有多话,转头吩咐秦洛等侍卫,“在这守着。没本座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洛见主子不仅没有生气,还继续委以重任,感动得快要哭了。
他深吸一口气了,低头行礼称是。
然而,不待他声音落下,赵胤已揽住时雍的腰身,将她抱入怀里,只手拉绳,将二人身姿直降而下,沉入了山林。
……
那种会腾云驾雾的轻功时雍是没有尝试过,更没有见过的。但这时的习武之人,一口真气再借些力便能弹跳翻跃,着实厉害得很。
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树叶枝蔓急掠而过,赶紧抱住赵胤的腰身,闭眼屏息。
不过转瞬,人已稳稳落在地面。
她这才松了口气,睁眼一看,脚下是一个平整的石台,背后是山崖陡峭,前方是一个干净清爽的石洞。
石洞有木门,但此刻两扇门洞开,里头光线幽暗,看不明白,而谢放站在门口。
“爷,慧光也在里头。”
不仅在里头,他还在低低饮泣,哭得肩膀抖动,伤心不已。
就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难道他不是逃跑,而是当真来请觉远出关了?
时雍与赵胤交换个眼神,并肩踏入石门,看向那个抱着老和尚痛哭的慧光。
“师父,徒儿不孝,对不起你……”
慧光和尚哭得不能自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完全不像在藏经阁见到的那般稳定自持,这伤心与痛苦不似作假。
但时雍看人从来不看表面,哭得再厉害,也许只是演技好……
谁知道是不是他被赵胤逼得走投无路,索性下来,趁觉远不注意先下手为强把他暗害了呢?
“慧光师父。”
时雍在慧光的身边蹲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我是大夫,能不能让我看看觉远法师,万一还有生机呢?”
她这么说,是存了试探心。
没想到,慧光一听,竟然爽快地让了开,目光流露出几分惊喜。
“有劳郡主。”
觉远被平放在了山洞的石台上,时雍看了慧光一眼,探了探脉象,又翻了翻觉远的眼皮,突然将腿跨过去,坐在了觉远身上,双手在他身上按压起来。
慧光大惊,睁大双眼,“你做什么?”
第704章 合
一个女子居然堂而皇之地骑坐在一代高僧的身上?
不要说“成何体统”了,在时雍之前,想都没有人敢想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时雍额头上渗出冷汗,没有时间理会慧光的质问,觉远呼吸已经停止,她必须迅速为他施行心肺复苏。
“你住手!”
慧光看她不仅不停下来,还继续折腾觉远的尸体,满脸怒火,伸手就想去拉时雍的胳膊。
不料,手到半空,就被赵胤抓住了。
“侯爷!”慧光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赵胤,声音都变了调,“吾师大体,岂能任由女子侮辱。”
古代女子地位低,让一个高僧任由一个女人骑在身上这么抓扯按压,在慧光看来是极大的不尊,与时下的道德准则完全相背,令他很是愤慨。
奈何,赵胤抓住他,纹丝不动。
“让她救人。”
救人?
慧光微微瞪大眼睛,“哪有这般救人的道理?再说,小僧的师父……已然圆寂了。”
一个没有了呼吸的人,哪里还有救活的可能?
慧光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救人方式,不肯相信,赵胤却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盯住时雍的目光格外深邃,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凉。
时雍全神贯注地救人,没有理会慧光,完全信任的将后背交给了赵胤。
“噗!”
觉远的头被时雍侧到一旁,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秽物。
“师父!”慧光见状,就要扑过去。
赵胤拎着他,一把将人丢给谢放,“看好他!”
谢放道:“是。”
慧光个头也不小,但是在谢放的看管下却动弹不得,只是大声地叫着“师父”,双脚不停地往前踢打,看着很是滑稽。
而赵胤已经走到了时雍的旁边,低头看一眼双眼紧闭,仍然没有苏醒的觉远,沉声问:“如何?”
时雍道:“休克假死,兴许来得及。”
她用了兴许两个字,也就是说,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胤的眉头皱了起来,“可用我做什么?”
时雍突然举起手,“袖子。”
她没有看赵胤,用的是较为低冷的语气,如同在命令一般。
旁边的慧光闻言,愣了愣,竟然忘记了挣扎,看怪物似的看着大都督弯下腰去,为女子撸高袖子,将她干净白皙的手腕露了出来。
“银针。”时雍侧头看了赵胤一眼。
在时雍的手腕上,有一个护腕,是赵胤专门为她打造的,他自然知道里面的银针构造。闻言,赵胤没有犹豫,按压护腕,取出里面的银针交给时雍,完全是一副“任君吩咐”的模样。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谢放是见怪不怪,慧光震惊得忘了自己是谁,一动也不动。
时雍没有什么感觉,此刻的她,只专注在眼前的急救上,她就是个大夫,赵胤就是她的助手,如此而已,没有尊卑和高低贵贱的感受。
一直等到她扎下最后一针,而休克的觉远眼皮微微颤动一下,恢复了呼吸,她这才松了口气。
收起银针,转头,发现赵胤严肃地蹲在她身侧,手上还拿着干净的绢子,不时为她擦汗,她这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吩咐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