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道:“小子入山迷了路,又累又饿,巧遇这位姑娘,便想来讨一口饭吃……”
吕雪凝道:“是啊,爹……我,我看他带着宝剑,想是江湖侠士,是个好人……孤身一人在外,也怪可怜的。”
这么说的原因,便是故意暗示屋中人,她是被胁迫的,不得不带回来这个人。
甚至有可能,正是追查他们的人。
而她,并没有背叛他们。
果然,屋里传来一声怪笑。
“那就请进来吧。”
紧闭的房门突然开启,几个人影从中急掠而出,带出一阵山风,将时雍包围。
他们手握钢刀,虎视眈眈,吓得吕雪凝尖叫一声,将铁盒丢弃在地,退后几步,抱头跑到一边,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洞开的屋子里还端坐着一个人。
阴恻恻的,冷气森森。
他看见了滚落在地的人头,冷笑着慢慢走到门口,看向拔剑防备的时雍。
“明光郡主,别来无恙?”
时雍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再看他的脸,仿佛确定了一下,脊背突然爬满冷汗。
“是你?”
一阵山风吹来,带着那人怪异而沙哑的笑。
“没有想到吧?我没有死。”
这个男人是庞淞。
楚王赵焕举事那日,在霄南山纵火逃脱的庞淞。
时雍知道他没有死,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又潜回了霄南山……
这么说来,婧衣利用慧光偷《血经》,大闹庆寿寺藏经阁这些事,全都与他有关了。
庞淞道:“我在霄南山终日念叨郡主,没有想到,郡主竟会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哈哈!”
时雍咬了咬牙槽,猛地转身,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冷光,将面前的两个壮汉逼退两步,摆出搏斗的架势,冷笑一声,“你果然是邪君的人。好,算我失策,今儿羊入虎口。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看你有没有本事抓住姑奶奶?”
庞淞大笑,又往外走了几步,已经出了屋子,整个人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郡主说错了,我不是邪君的人。邪君才是我的人。”
“呵!”
时雍厉喝一声,大声朗笑。
“看来你是个大人物,不枉我费心布局一场。”
她话音未落,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丁五、丙六、丙七、朱九等人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疾扑而来,身影晃动间,快得几乎看不清脸,打了庞淞等人一个猝不及防。
兵戈落地,铮铮有声。
杀的杀,伤的伤,俘的俘。
一群人没怎么抵抗,很快就被十天干制服。
庞淞有一身好武艺,怀里还有保命的剧毒之物。可是,他方才见时雍孤身一人,有些掉以轻心了,根本就来不及使唤,而十天干和朱九等人速度也着实太快,快得都没有给他机会,一个回合不到,就被人缴了械,踢跪在泥地上,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娴衣从他背后的木门里,扶住脚步不稳的吕夫人,朝时雍点了点头。
“郡主,幸不辱命。”
“做得好。”
时雍长剑一挽,扛在肩膀,勾住嘴角邪邪一笑,跩跩的模样盯住庞淞。
“接下来,就要劳烦长史大人说说,是如何念叨本郡主的了?”
庞淞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这个小娘们儿给耍了。
庞淞绰号“神算子”,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不曾想,今儿在阴沟里翻了船,这么轻易就被时雍拿住。没有搏斗,没有反抗,没有机会逃跑,连他准备好的那些防身之物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这么彻彻底底地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不可思议。
这一切,荒唐得如同儿戏!
他怔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后背被朱九一脚踢下,疼痛提醒了他,这才冷静下来,不得不接受现实。
“咳咳……咳咳咳!”
庞淞痛得咳嗽几声,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地昂起头,双眼恶毒地盯着时雍,凉凉地发笑。
“郡主好手段,此番倒是把我迷惑住了。我认栽!”
“好说。”时雍冷冷淡淡,“雕虫小计而已。对付小人可以,稍稍有点能耐的人,就不够看了。说到底,还是长史大人太过自负了呀。”
拿了人,还损他。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庞淞冷笑,“郡主好一张利嘴。但是,你好像太低估我,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拿了我,就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晏这危机四伏的局面?痴心妄想!”
“是吗?”时雍撇了撇嘴,走近他的身子,往他怀里一摸。
果然,几个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被她掏了出来。
她抬在掌心,眯起眼一个个端详着,似笑非笑。
“不知道这些个好东西,够不够让长史大人张嘴说实话了呢?”
第764章 怜香惜玉的人
山林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
没有人声,木屋前一片寂静。
时雍似笑非笑地看着庞淞,小脸俏丽依旧,但在庞淞眼里却无异于鬼魅再现。
“你别乱来。”庞松前所未有的绝望,但理智尚存,不至于被区区几句话就吓得尿裤子。
他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地看着时雍。
“我知道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这个答案只有我能给你。当然,你我都明白,这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什么都说了,只有死。
什么都不肯说,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时雍将他的表情看得明明白白,闻声一笑,“还不容易吗?只是怎么活而已。”
顿了顿,她敛住表情,阴冷冷地盯住庞淞的眼睛,压着嗓子道:“很快长史大人就会知道,想死都难是什么滋味儿……”
她语气浅淡,甚至都没有威胁人的狠劲,可是落在庞淞心上却如重锤。
“你要做什么?”
时雍莞尔,眼睛眯了眯,冰冷的长剑在他脖子上反复摩挲,声音低沉而可怕。
“你说一个女魔头会做什么?这个名头是你们的馈赠,我自不会辜负,定要如你们所愿。”
话落,猛地抽剑,生生磨破庞淞的肩膀,带出一条血线,而她面色淡然地转头。
“把人看牢,搜查这几间木屋。”
……
庞淞在霄南山间住了挺长的时间了,从屋中的情形来看,若不出事,他有长久住下去的打算,房子里挖了地窖,还砌了粮仓,储存了不少的米粮、武器等一应生活物资。
时雍凡事喜欢亲力亲为,虽是令人搜查庞淞的居所,但她自己也没有袖手旁观,而是亲自进了屋子。
然而,庞淞既是“神算子”,可见为人谨慎和精明,他们遍查房舍,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寻不见半点文书往来或是与案件相关的其他证物,也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庞淞竟然是一直同吕夫人兰氏住在一起的。
这和她以为的囚禁和虐待完全不同,怪不得方才说到兰氏的境遇时,吕雪凝有些支吾与犹豫。
兰氏是被庞淞霸占的无疑,可是……一个妇人长期与他同居一起,从律法上来讲,意义就不同了。是受害者,也是可以提供线索的关键证人。
时雍走了门来,看着被吕雪凝抱着瑟缩发抖的兰氏,左右看了看,避开众位男子,压着声音问兰氏。
“大娘,我有些事情要问你。还望你据实相告。”
兰氏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话还没说,泪水先淌了下来。
吕雪凝可能遗传自她,母女俩都是柔柔弱弱的模样,很爱掉眼泪。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是自愿的……”
吕雪凝也跟着说,“他们最初想要霸占我,我娘为了我,这才不得不……忍辱委身于他。我娘是不得已的,这人极是狡猾,他不会在我娘面前透露什么的。”
委身于他,甚至想尽万般办法讨好他,就为了女儿的性命,不让女儿受到与她一样的羞辱。
兰氏泪水涟涟,掩面而泣,身子颤抖得站立不稳。
她个子比吕雪凝高,也要丰腴一些,时雍看吕雪凝扶不住她,赶紧上前搭把手,要把她扶坐到屋门口的小凳上。
“大娘,你好好想想,他平常都跟什么人来往,可有什么异常?”
时雍认为,长期生活在一些的男女,无论怎么避讳,多少都能知道一些事情,若是触觉够灵敏,甚至能有更多作为。
可是兰氏显然是个不够敏锐的人,不停摇头,除了哭泣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雍皱眉。
却听庞淞在另一边冷笑道:
“明光郡主有什么招儿朝我来使,为难一个寡妇做什么?我能让她知道,这几十年岂不白活了?”
时雍扭头一望,庞淞身上全是泥土里磨蹭出来的污渍,看上去狼狈又凶狠,可话里话外对兰氏却有维护之意。
她略微意外,看着他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