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不讲理,讲情。”
“……”
这人大概是疯了吧?一会要与她划清界限,一会儿又是夫妻情深。时雍搞不清楚男人的内心世界,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累了一天,又伺候这个男人半个时辰,已是累得气紧,气得肝痛。
“赵胤,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了?”
赵胤拧眉,仿佛在仔细思考一般,双眼温柔地看着她,慢声道:“想爷的小媳妇儿时。”
想她?
时雍恨得咬牙,冷哼一声,“赵大驴,你是想气死老娘吧。对,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气死我的。”
“有辱斯文。”
“谢谢你全家的斯文……”
时雍在他面前很容易生气,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自乱阵脚,与她在其他人面前的镇定自若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赵胤也不在乎她是什么样子。
闻言,赵胤黑眸微眯。
“不必言谢。你不喜斯文,那也可以换换别的。”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着,又将气咻咻的女子摁坐下来,然后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撑在床沿,看着她气息不稳的样子,心神莫名一荡。
“时雍。你当真是妖孽……不成。”
后面两个字很轻,轻得大概只有赵胤自己听见。时雍心里一梗,正想与他争辩,男人便已慢慢地低下头来,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边。
她震惊。
抬头,瞪着眼。
赵胤温热的掌心抬起,将她眼睛盖住。
比方才更加灼热的吻海潮一般袭来,如山雨滚落……
夜风轻撩。
纱帐絮絮。
在他温柔的亲吻里,时雍头皮发麻,不知不觉伸手挽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回应。
蜡烛快要燃尽,火苗舔舐着烛油。
幽暗的光线,模糊了视觉。
时雍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快得惊人。
两个人不言不语,默默相吻,轻柔而缓慢,耳鬓厮磨,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回那般自然而然,几乎忘却人间。
好一会儿,时雍才听得一声压低的轻笑。
“爷得走了。”
时雍猛地睁眼,看他胸膛起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又与他亲热起来,不免心浮气躁,气息不稳地回怼。
“还不快滚!”
赵胤重重捏一把她的脸。有点肉,滑。他没收手,又捏了一下。
“狗东西,你和大黑一样,吃完肉转眼不认人。”
吃什么肉?她吃什么肉了?
时雍气急败坏,恨不得咬死他。
“你走不走?不走是想让人知道你夜闯女客禅房,道德败坏么?还是想把觉远活生生气死。”
“走。”
赵胤低下头,亲一下她的额。
“明日,别来求爷。”
他走得很快,一阵风似的,时雍想抓住他的手问一下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都没有来得及,那男人只留给了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时雍抬手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脸,冷哼一声。
“我懒得理你。”
……
第770章 被摆了一道
次日阴雨绵绵。
觉远很早就起床了,顶着两斤重的眼袋主持寒衣爷法祭。
昨夜,觉远没有睡好,念了半宿的经,直到赵胤离开时雍的屋子仍是没法入睡。
师尊留下的箴言,眼下面临的时疫,赵胤和时雍这两个悖世之人的存在,都让他万分头痛,绞尽脑汁想到深夜,不得不早起,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精神头儿嘛,倒像昨儿偷鸡摸狗了似的萎靡。
寒衣节上山烧香的人较寻常更多,庆寿寺香火旺盛,祈福的人络绎不绝,法堂里的团铺摆得整整齐齐,热闹却不嘈杂……
但是觉远刚一迈入正殿的院子就愣住了。
法堂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最前方是一张木桌,掌院坐在案前仿佛在登录什么。
觉远皱眉,看着眼前忙碌的僧众,“慧静。”
一个和尚转头看到他,走过来,双手合什行佛礼。
“师父,法祭都已准备妥当……”
“老衲并非问你这个。”觉远目光越过他的目光,再次望向法堂外那些排着长队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慧静和尚顺着师尊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掌院正在登记,人太多,便让他们排队了。”
觉远面有薄怒:“登什么记?”
慧静和尚露出一丝疑惑,“晚上师父不是要在云台唱经作法,并邀民众共同祈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时疫退散么?掌院认为,大疫期间,寺里也不能什么人都收留,祈福也是干系江山社稷的大事,自是要先登记好名录,了解这些人参与祈福的都是什么人……”
觉远听不下去了,喉头阵阵发紧,差点没呛出一口老血。
“老衲何时说过要在云台唱经祈福?”
他压着嗓子,脸上有克制的怒气,还有震惊。
慧静和尚比觉远更为震惊。
“不是师父……您的吩咐?”
“老衲何时吩咐的?”
“昨日啊。”慧静道:“师父身边的空尘来吩咐的,还拿着师父宝印……我们得知此事,都甚为振奋,时疫持续这么久,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师父能在此刻挺身而出,实在是功德一件。因此掌院早早就吩咐了下去,安排民众入寺,务必要将祈福法会办得盛大隆重……”
“……”
觉远脑袋嗡嗡作响。
一时间,气血上涌,连话都讲不出来。
下意识地想到昨日他出门去接赵胤时,时雍在他背后说的那句话“我想借大师寺中东西一用,不知大师方不方便?”
觉远要早知道她会“借走”宝印,怎么都说不出“郡主自便”那句话来,他肯定要宝印捂得死死的,谁也别让碰。偏生他没有引起注意,而空尘那个蠢钝的东西,更不是时雍的对手,几句话下来大概就被打发了。
他们这是被时雍摆了一道啊!
“师父?”
慧静和尚看觉远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心里有些后怕起来,“难道云台唱经祈福不是你的意思?”
觉远在慧静的询问里,总算缓过气来。
“是。是老衲的意思。”
慧静瞪大眼睛,见鬼般看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这哪里是问他舒不舒服?分明就是怀疑他脑子有什么问题。
觉远垂下眼帘,按捺着那从脚底升起的怒气,一本正经地道:“昨夜梦见师尊,聆听他坳人家讲义半宿,歇得晚,差点把这事忘了。”
“哦。”慧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显然不敢相信。
觉远自己也不相信,帮时雍打掩护的话是自己的说出来的。
然而,登记参与祈福的民众早已排成了几路纵队,寺门口还有民众陆续赶来,庆寿寺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他这个老和尚要“为民祈福”的名声也已经传播出去了,现在他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反悔不是相当于自搧耳光,告诉世人,他不想为国为民唱经作法了吗?
好她个时雍!
当真是个妖孽无疑,把他耍得团团转。
觉远气不打一处来。
可心里面更多的,是猜测……
时雍到底要做什么?
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和阵仗,总不至于就为了看他生气吧?
觉远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慧静。”
一边往法堂走,觉远一边问:“这两日寺中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慧静想了好半晌,看了看自家师父古怪的面孔,无奈地摇摇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是有……就是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觉远侧目,“但讲无妨。”
慧静哦了一声,默默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道:“师兄弟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说师父近日心浮气躁,没有一丝笑意,脾气也大了,好似有,有走火入魔之兆。”
觉远胸口发窒,一股腥甜隐隐升腾,脸都气白了。
……
时雍是在庆寿寺法祭的梵音和钟声中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