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爷子听见他的声音就不高兴地撇撇嘴,像个小孩似地说,“切,小气,我问问都不行?”
燕廷枭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肉,“吃饭。”
燕老爷子又开心起来,一边吃一边冲江栩大力推销自己的孙子,“丫头,以后一定要嫁到我家来啊,别看我孙子性子冷,他就这个样,但心地很好的,他一定会对你好,他要敢不对你好,我打死他!”
江栩学燕廷枭也用公筷夹了块肉给燕老爷子,乖巧道,“爷爷,吃肉。”
燕老爷子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孙子和孙媳妇同时都给他夹了肉,哈哈,不行,今晚得拿出去好好秀一把,还得秀得不着痕迹,低调内敛。
江栩边吃饭边用余光打量周边,她今天早上才发现,这栋大房子里只住着爷孙俩人,关于枭爷的事迹,上一世只听大哥提过枭爷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倒是对他的家里情况不太了解,现在看来,枭爷似乎没有父母……
第94章 融洽
她一大早上练了扎马步,现在小腿还有点酸,吃完饭后,她脚步微颤地沿着客厅走了几步,听到外面管家招呼着喊,“江先生来了,江少爷,里面请,我们爷和江小姐刚吃完饭。”
江栩立即快步走到沙发跟前坐下,不行,如果待会被大哥看出来自己的腿有事,他一定会追问到底,她要怎么解释?
跟枭爷练武练的?
她正焦躁难安时,就见一个佣人端着木盆走了过来,正好放在她脚下,佣人蹲下,将她的一双脚放了进去,随后伸手替她按摩。
江栩诧异间,门口已经传来江父的声音,“……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管家笑得官方,“不麻烦,江小姐非常可爱,也很亲切。”
江父笑了,“我那小女儿,真的不懂事,我怕给你们添麻烦,打算待会就把她接回家。”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客厅,燕老爷子赶紧切了塑料老头党的群聊电话,几大步迎了出来,握住江远山的手道,“江先生是吧,你可真养了个好女儿!”
江远山一听这话腿有点软,总觉得对方不是褒奖,而是要找茬,顿时硬撑住脸上的表情道,“我女儿不管惹了多大的麻烦,我江远山都会一力承担。”
江逸城也严肃地冲燕老爷子道,“我妹妹怎么了?”
燕老爷子这才发现对方脸色有点不太好,可能是自己太热情了,于是他收敛了点,轻咳一声,招呼道,“来,别站着,坐。”
几人从客厅走到沙发,这才看见刚刚口中的当事人正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泡着脚,享受着按摩。
看见来人,甜甜地喊了声,“哥哥,爸爸。”
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木盆里的花瓣,用脚趾玩得不亦乐乎。
江远山,“……”
白担心了!
江逸城,“……”
白心痛了!
燕老爷子眯着眼笑了,“嘿嘿,这小丫头怪讨人喜欢的,我打算多留几天来着,你们这就要带走?”
他自然明白自家孙子昨晚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跟自己打赌,既然孙子百年难得一遇地“求”了他一次,那他这个长辈自然得发挥点作用。
江远山不太明白江栩怎么就讨了燕老爷子的喜欢,只好顺着夸了几句,“我这个小女儿,就是单纯,像个孩子一样,但是很敬重长辈的,对其他小孩子也都特别谦让,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
燕老爷子觉得好像和小丫头的父亲聊得不在一个频道,他觉得小丫头讨人喜欢的点是——这是自家孙子第一个带回家过夜的丫头——所以不管她是人是妖,燕老爷子都是喜欢的,这和她礼貌谦让单纯是完全不搭边的。
他这个老头子是以孙子为中心,就算孙子找了个母夜叉孙媳妇回来,这个孙媳妇爱惹是生非,甚至点火烧了谁家那谁谁,那他也一定会维护自己的母夜叉孙媳妇,然后出面解决这件事。
虽然这么说,对这个小丫头有点不公平,但谁让老爷子这么多年守着这么个孙子,数一数时光,整整二十多年啊,如果这混小子再不找女朋友,燕老爷子都做好——孙子回家带个男人回来的——心理准备了。
还好,这个小丫头横空出世解救了他的老年危机,让他在塑料老头党中总算扬眉吐气,想到这,他抛开所有虚话,直接看向江父道,“这孩子很投我的缘,我打算再留她住个把月,你看怎么样?”
江父没想到昨晚说好的住几天,今天就变成了住个把月,当即愣住了。
还是江逸城反应快,“我妹妹她还小,可能有些地方会惹您不高兴,她孩子心性,在家都要宠着的,我们担心给您和燕家添麻烦,所以思虑再三,还是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燕老爷子这会才觉出几分不对来,这丫头小是小了点,也不至于让这父兄俩这么担忧紧张吧,他俨然不清楚江栩的另一个身份——江家小傻子,只一心一意当她是未来的孙媳妇,于是厚颜无耻地道,“惹什么麻烦啊,这孩子特别好玩,而且她也喜欢这儿,就让她多呆几天吧,等她自己玩腻了,我再派人给你们送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江远山和江逸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燕老爷子脸色一板,有点严肃,那架势似乎他们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就要翻脸。
管家端了水果和茶来,江远山喝了口茶,又跟燕老爷子闲聊几句,耳边听到江栩在和帮她按摩的佣人聊天。
“r——o——s——e,rose。”那个佣人教她发音,甚至张开嘴让她看自己的舌头。
江栩学着念了句,“rose。”
江逸城微微诧异地看向那边,就见佣人拿出木盆里的花瓣跟她说话,时不时跟她说几个单词,加上注释,“water,水。”
江远山都惊得张着嘴,在家里没人教江栩英语,不敢相信她能发音这么准确。
燕廷枭从楼上下来,他目光微微掠过沙发上那几人,冲江远山微微点头致意,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边上的马超汇报今天的日程。
“下午市场部有个针对性市场评估报告会议,四点有个时尚杂志约您做采访,我回绝了……晚上深远国际的吴总约您吃晚餐……也推掉?”
燕廷枭点头,随后看向沙发上的江远山,问了句,“江先生的公司似乎可以做EPC项目?”
江远山站起来,有些局促道,“可以的。”
虽然燕廷枭对他来说是晚辈,但能力方面,燕廷枭是整个杨市的商业霸主,不管前辈后辈,江远山到现在都没找到可以与之抗衡的人物。
况且,燕家的枭爷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江远山急急地想把江栩带走,也是担心江栩惹恼了燕廷枭,毕竟上次宴会,江栩掉在了枭爷的泳池里,还被迫赔偿了五十万,想想也是肉疼。
燕廷枭低着眉,修长的手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身后的助理,“这个项目跟江家合作吧。”
马超接过文件走向江远山,“江先生,我们坐下谈吧。”
江远山又惊又喜,“好,好,好。”
江逸城却是一直看着燕廷枭。
他看见他走到一边,接过管家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姿态矜贵,表情冷傲,看见他走到江栩跟前,润过茶的嗓子淡声道,“别泡太久。”
虽然两人没有对视,更没有其他交流,可偏偏江逸城觉得这两人周遭的气流仿佛都十分融洽地汇到一块。
第95章 小姑
佣人替江栩擦干净脚,她就坐在沙发上,边上放着梵高、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大卫、安格尔、鲁本斯等大师级绘画作品。
她安静地坐在那看着,明亮的光线被切割成十几等份,终于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发上,她的肩上,她葱白似的指尖轻轻触在纸张上,像是和那幅画融为了一体,整个画面和平又安宁,让人不忍打扰。
江远山和江逸城父子俩临走前都没有惊扰她,只是一步三回头,江远山站在那,忽然感慨地说了句,“小栩长大了,变漂亮了。”
江逸城在心里说了声,她一直很漂亮。
江栩七岁的时候刚来这个家,怯懦,胆小,害怕,像只被抛弃的幼猫,甚至连呼叫都不会,只是蜷缩在房间里,躲在被子底下,害怕看见任何人,拒绝吃饭,也拒绝和任何人说话。
是江逸城一步一步把她从黑暗处引向了光明,是江逸城递给了她吃的,她喊的第一声不是爸爸,是哥哥。
他亲眼看着她从瘦弱的小女孩,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可心底却有种恐惧和不安,他的姑娘马上要离开他了,这种情绪来得猛烈又迅疾,让他的心脏骤缩了下,他捂着心口喘着气,抬头再看时,江栩身边站了个男人。
马超躬身道,“江小姐,时间到了,我们该上课了。”
江栩这才发现大哥他们走了,于是跟上马超的脚步上了楼,燕老爷子坐在楼下一脸慈祥地冲她挥手,“想吃什么跟厨房说啊。”
江栩应了声,“好,谢谢爷爷。”
书房里,燕廷枭领口处的纽扣松了两颗,他正低着头在审查广告部交上来的新的策划方案,一只手把玩着笔,时不时在文件上做批注,听见开门的动静只是扭头看了江栩一眼,江栩甚至没能看清他眼底的神色,他就已经转了过去,重新低下了头,下颚的线条华美异常。
马超提醒道,“江小姐,您今天不必进书房,这边请。”
江栩这才有些不解地跟上他,随后进了长廊最靠边的一间房,门打开后,看见了满室的图纸画册,以及两只画板木架,长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绘画工具,甚至还有狼毫细毛笔,而房间里,或坐或站地有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见江栩进来,全都一起站了起来,随后打量着江栩道,“多大了?”
又看向马超问道,“你还有事吗?”
不等马超说话,就“砰”地一声关上门,“没事别烦我们,快,抓紧时间,谁先来?”
马超,“……”
他丧着一张脸进了书房,枭爷已经批完策划方案,正在电脑上做修改调整,又打了电话通知设计部的经理做完善,随后把策划方案丢掉一边,捏了捏眉心。
马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燕廷枭已经打开了电脑,打算提前解决下午的市场部会议。
“有话直说。”他声音冷淡。
马超赶紧道,“您不担心那几个把小巨……啊不是,把江小姐给吃了吗?”
“不会,那几个老头这么些年就盼着这一天。”
马超应声“是”,随后安静地候在一旁。
燕老爷子正在楼下喝着茶偷着乐呢,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几个糟老头子死党们正窝在他家,他的房子里,教育着他的孙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房间里传来老头子们的窃笑声。
一楼大厅正在喝茶的燕老爷子突然站起身,两条粗狂的眉皱起来,看了眼楼上,管家上前问,“老爷子怎么了?”
燕老爷子凝神道,“我好像听到上面有那群死老头子们的笑声。”
“哪有,您幻听了吧。”管家笑了,“再说了,他们什么时候去过楼上啊。”
“也对。”燕老爷子宽心了,还十分悠哉地哼着小曲儿,很是自在,就是有点好奇,那三老不死的到底在忙什么,怎么一个二个地都不回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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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你知道哪儿风景一般,但是不吵不闹,适合散心的?”
一大清早,唐玄刚睡醒就接到这么个电话,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茶庄的景象,随口道,“芙蓉茶庄。”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老五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哥,你知道在哪儿吗?我……找不到路。”
唐玄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尽数没了,他按着太阳穴从嗓子眼里蹦出恶狠狠的三字儿,“你等着!”
“我小姑想去看看。”老五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你帮帮我。”
唐玄终于泄了气,刷牙洗脸,换衣服,挑手表,配领带,对着镜子用手抓出一个风流倜傥的发型之后,这才喷了香水出门。
前天晚上,长歌抱了他一下之后,就又跟他说了一句,“真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唐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好似被一枪崩坏,终于颤颤巍巍地落在了肚子里,炸出一片残骸和泛着苦涩的汁液。
他就着苦涩的汁液浑浑噩噩地睡着,却了无睡意,事务所那边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不指望他去上班了,家里更是好些天没打过电话,似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同样抛弃他的长歌。
他一打开门,冷冽的空气就疯狂地钻进鼻孔,挤进他的胸腔,他吸了口气,冷得哆嗦了下,早知道天这么冷,就不应该耍帅穿这么薄的风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