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瞧瞧你。”卫夫人握住颜熙走,拉她一并往宅内去。
卫辙知道这件事也没瞒着父母的必要,所以从城外回来后,他就去找了父母,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二老。他想的是,母亲同颜妹感情好,万一那魏大人同颜妹说了实情后颜妹一时承受不了崩溃了,能有母亲在颜妹身边陪着她也好。
而卫家二老得知林氏没死时,首先是高兴。但高兴完了后,想到眼下的处境,二人不免也会有些担心颜熙的情绪。
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如今她有娘了,可娘还成了别人的妻。说不定,如今还另有了别的子女了。
到头来,人家亲亲热热一家人,熙儿这孩子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
这样一想,卫夫人便实在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她也不管颜熙这会儿是不是在家。
其实若不是卫老爷和卫辙父子拦着她,卫夫人都能即刻跑到城外金龙寺去找颜熙。
而颜熙这边,颜熙自然也猜到了卫家一家三口这时候候在这儿的原因。她想,凭卫三哥的本事,魏珩知道的那些,他应该也知道了。
所以他们这时候候在这里,是担心自己,也是关心自己的。
颜熙心里很是感动。
又暖又感动。
几人一道去了花厅坐,坐下后,颜熙命丫鬟看茶,她则同卫家三口说道:“你们也都知道了?”
卫夫人始终都握着颜熙手,同她挨坐在一起,这会儿也都还没松开。
卫夫人说:“你三哥知道,他回来同我和你伯父说的。完了我们都放心不下你,所以急急赶了过来。熙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又怕颜熙会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同他们说实话,卫夫人又说:“熙儿,不管你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你都得跟伯娘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伯娘都站在你这一边。”这就是毫无条件的偏疼和宠爱了。
因为卫家对她无条件的偏私,颜熙这会儿心里是连那最后的一点别扭都没有了。
她也没拿卫家当外人,知道他们都很关心自己,她忙实话道:“有点没想到,但她人能活着,总比不在了要好的。知道她如今过得不错,我心里也很高兴。就是……就是有点点为我爹不值。”
“但听说她是把从前的事都忘了,所以,我想怪她都不好怪她。”
其实颜熙知道自己根本也没资格去怪母亲,当年母亲遇难的时候,她也在极力护着自己。后来她再以另外一个身份再嫁,也是不知道自己已有夫和女的。
不管是身为她的母亲,还是身为爹爹的妻子,其实她都没有任何错。
若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造化弄人了。
卫夫人也重重叹息一声说:“你娘我是再知道不过的了,她温柔好性儿,又心地善良。当年我们那周边好几个县,慕名来求娶你娘的人家,多得数不胜数。说句实话,你爹虽也很好,但能娶到你娘,也是这辈子行了好运儿了。”
“但你娘就选中了你爹,说他为人忠厚,心地纯善,日后必然能靠上一辈子。你娘眼光不错,婚后她果然过得很好。”只是造化弄人,原本好好的一家三口,偏叫那场天灾给毁了。
后面这句话卫夫人只放在了心里说,她怕说出口会惹得颜熙伤心难过。
卫夫人对林氏印象极好,当年她之所以很快就敲定了颜熙给她做小儿媳妇,除了一眼看到颜熙就喜欢外,也是因为她娘林氏的缘故。
父母都是纯善之人,想来子女也差不到哪儿去。
卫夫人想了想后,又看向儿子问:“徐将军和徐夫人此番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卫辙点头。
“那还有多久能回?”
卫辙心里算了算后,才回道:“应该再有几日便能抵京。”
卫夫人点头道:“好。”又说,“我也好些年没见她了,此番久别重逢,也想能好好聚一聚。”卫夫人始终紧握住颜熙手,她又看向颜熙道,“待她回京,择一日,你我一道去她府上拜见吧?”
颜熙点头:“我听伯娘的。”
*
正如魏珩想的那样,他派人去西境,查到了徐平洲夫妇那里,徐平洲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日,徐平洲从探子那里得知了情况后,他有沉默一瞬,然后翻身下马,他钻进了徐夫人的马车内。
徐夫人这些年来跟着丈夫在边关磨练,也早从当年的那个弱质女子变成了如今的一代巾帼。
虽说不能同一军之将帅比,但这十多年来在边境,她也是跑过马握过刀杀过人的。她这位徐夫人,在镇西大军中,也算颇有威信。
原该同将士们共患难,但如今天气实在是炎热,且徐夫人也有个多年来的老毛病,那就是一到酷暑烈日,她便浑身虚弱无力,会不太舒服。
尤其是夏日暴雨时。
所以,在徐将军父子的极力坚持下,徐夫人此番回京并未骑马,而是乘坐了马车。
徐夫人原本歪靠在车壁上休息,一个丫鬟正随侍在身边。此番徐平洲进来后,那丫鬟就极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徐夫人想换个姿势靠着,她才一动身子,徐平洲就忙去扶她。
帮她把软枕放好,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卧坐。
“就快要抵京了,你这会儿心里是不是也很忐忑?”徐夫人以为他这会儿过来是因为近乡情怯,故才有此问。
当年他为了自己,和家里几乎是闹决裂了。这些年来,他们守在边疆,徐家也是从不曾来过一封问候的书信。
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得知他们立了了不得的军功,彻底大败了西罗国,成了有功之臣,徐家同皇后那边才有些问候声送过来。
徐夫人以为他是为着徐家人,但在徐平洲心中,如今早只视妻儿为至亲。至于徐家那边的一切,他早看开也早放下了。
所以当妻子提及徐家时,徐平洲很快就否定了道:“不是。”
“那是什么?”徐夫人虽历过风沙之苦,但骨子里仍是温柔的。她语气轻轻,笑容也很温暖。
徐平洲黑眸定在她那张称之为国色天香都不为过的脸上,他突然伸过手去,一把紧紧攥住徐夫人手,他这会儿有些紧张的同她说:“姣姣,我……”话到嘴边,他突然有点不敢轻易说出口。
丈夫平时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徐夫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在自己面前,他自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有所隐瞒,更不会支支吾吾。
所以见状,徐夫人心里便知道他这是有什么难以启口的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徐夫人急了些。
徐平洲挨坐在她身边,也只是迟疑了一瞬,到底怕妻子担心,他直接说了道:“姣姣,有你从前的消息了。”
徐夫人有一瞬的错愕,然后便是高兴。可开心完了后,她突然想到丈夫似乎情绪不是很高涨,她不免也跟着担心起来。
“是不是……”有太多的话想问,但她临到了嘴边,又有些情怯,不太敢问。
失忆多年,记不起从前的所有。说实话,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徐平洲先是握住她手,然后又搂过她肩膀,他只先捡好的说:“你从前有一个女儿,如今人就在京中。等过几日你回去了,就能见到她了。到时候,你们母女可以好好说说话。”
有女儿……那必然是有丈夫的,她是个有夫之妇。果然,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只是……对于从前,她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
卫家一家三口留在颜熙这儿吃了饭,用完饭后,卫夫人又陪颜熙说了会儿话。直到外面天色渐晚,再不走可能就要赶上宵禁了,卫夫人这才不舍的道别。
但临走前,卫夫人仍还握着颜熙手道:“今儿天晚了,你早点歇着,别太累着自己,明儿伯娘再过来。”
颜熙道:“如今天热,您老人家就别来回的跑了。我很好的,伯娘您别担心我。”
颜熙送客到门口,她的三个徒儿也都是跟在身边的。三个女孩儿分别是七岁、六岁,和五岁。金簪七岁了,年纪最大,也更懂事一些。
虽然她什么内情都不知,但这会儿既看出来卫家夫人对师父有担心,她忙就说:“卫夫人您放心,我同银簪玉簪二位师妹会好好照顾师父的。”
卫夫人最喜欢女孩子了,所以颜熙收的这三个徒儿,卫夫人也十分喜欢。
常常一过来就会带上好些吃的来,送给她们吃。
这会儿见金簪说话疼人,她便摸了摸金簪脑袋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小孩子都不会说谎,金簪这样说也不是刻意讨大人欢心,她是认真的。
所以,她冲卫夫人重重点头道:“您放心!”
卫夫人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颜熙领着三个孩子立在门边冲他们挥手,直到卫家马车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颜熙这才命家丁把门关好。而她则领着三个孩子又回了内院去。
*
送父母回了屋后,卫辙便抱手同父母道别:“父亲母亲安歇,儿子先告退。”
方才一路上回来,卫夫人心里就一直想着上午时她同丈夫说的那些话。这会儿,她自然是叫住了卫辙。
“三郎,你且等等。”
卫夫人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扭扭捏捏。
所以,既是看出了儿子心思来,她就有点想插手干预的意思。
看了丈夫一眼,卫夫人又招手同儿子道:“爹娘有话要同你讲,你且坐下来说。”
“是。”卫辙素来孝顺。
三人又坐下后,卫夫人便望向儿子问道:“这些日子来,你的所做所为,爹和娘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你一直都说只是拿熙儿当妹妹待,但爹娘是过来人,有些事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卫辙见情况不对劲,忙开口插话道:“娘……”
但卫夫人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卫夫人道:“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她继续说,“熙儿这孩子我很喜欢,不管是当女儿,还是当儿媳妇,娘都愿意。所以,你若真有这个心思,也就不必再把自己只摆在兄长的位置上。”
“你同熙儿未必就没有缘分,你们打小就见过的,而你娘和她娘也是旧识。”
“你若真张不开这个嘴,娘去说。本来这种事,也该是由父母长辈定的。”
第61章 【V】哄她开心。……
中途卫辙是想插话的, 但他见母亲着急,直接拦断了他的话,卫辙后面也就没再继续插嘴。
直到他娘一口气畅快的把所有话都说完后, 卫辙这才笑着说:“您二老就别为儿子费这个心了。”
“什么意思?”连卫老爷都不懂了,他问儿子, “你若喜欢那孩子, 我们做父母的又同意, 如今她娘也要回来了……到时候, 两家人坐下来商量此事,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又不让我们管。”
“您二老别急,且听我慢慢说。”卫辙严肃了些道,“我对颜妹……若说半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那也绝对不是。但我为她做这些, 却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存有非分之想。”
“我怜她身世凄苦可怜, 的确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又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京城讨生活,实在不容易, 所以,但凡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去做。”
“但男女感情之事, 最是强求不来的。我也不希望她是因为心中感恩于我, 所以才被迫选择和我一起过日子。我们大家谁都不要给她压力,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先呆着,去好好忙她的事,也去好好想想她未来到底想要怎么过。等时间长了,她也想清楚了, 她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所以,您二老若真是为她好的话,就万别去找她说这些。你们这样做,除了会给她徒增烦恼外,旁的什么用处都没有。”
卫夫人说:“依我看,就是你太谨小慎微了,这种事若说出口来,熙儿未必不肯。如今她极力的避你的嫌,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太清楚了。当年她跟着那魏世子入京,吃尽了苦头,想必在魏家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她坚持单搬了出来。当年拜堂成亲的人虽是魏世子,但交换的庚帖却是你的。所以真正算起来,你才是她的夫。这孩子心眼实,太老实了,她一直跟你避嫌就是怕我们会因当年的事怪她、甚至是看不上她,她怕我们会觉得她有非分之想。”
“而如今,就是得让她知道,我们从没那样想过。在我们心里,她就是个好孩子。不过是当年年纪太小,不懂事,这才错走了路。只要她愿意,我们一家都会如同当年一样待她。不,要比当年待她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