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安因为严重烧伤送往医院了,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小伤,在啤酒厂医务室进行包扎。
陈芷欢也是出来之后才发现赵新诚手臂受伤了,是救人的时候受的伤,被根倒下的柱子砸了,骨折了。他前面一直装着没对自己说真话,在医务室被医生包扎起来,让他最近少用右手,别扯到伤口。
“医生,这伤严重吗?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医生看她一眼,心道两人什么关系,“没事,赵师傅年轻恢复起来也快,按时擦药就行了。”
等医生去给其他人看伤了,赵新诚吊着手臂,看着是个伤员,但是神情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凑过去打趣她,“你放心,我皮实着,这点伤没两天就好了。”
陈芷欢不想搭理他,这人嘴里就没句真话。
正说着话,二车间的人也围过来,纷纷关心他的伤势,赵新诚满不在乎,“这点小伤,你们一个个别跟我要死了似的啊,该干嘛干嘛去。”
“新诚哥,你还是多注意点吧,这伤看着可不轻。”
“诚哥,玲玲妹子说得对,不然你歇几天假,你不是还有十多天存班吗?车间有咱们守着呢,你放心。”
“别别别,轻伤不下火线懂不懂?我能因为这么点伤就休息了?我右手不能动,不还可以盯着你们干活嘛 。”
“新诚哥,那你早点送欢欢姐坐公交车回家吧,都快九点了。”许玲抢先安排起来。不过这一安排引发了瘦猴强烈不满。
“玲玲妹子,你说什么呢?诚哥刚受了伤,应该歇着,我送欢欢回去吧。”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送,你快回去歇着吧。”陈芷欢朝赵新诚说。
许玲飞他一个白眼,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懂,扯住瘦猴的衣服,“你凑什么热闹啊?新诚哥刚在火里熏了半天,正好去透透气嘛,再说了,这手受伤了,脚是好的啊。”
赵新诚给许玲一个赞许的眼神,“行了,你们快回去吧,我送陈芷欢同志回去,咳咳,正好我有些关于二车间发展的大事要跟她谈谈。”
陈芷欢疑惑地看他一眼,关于车间发展的大事?
赵新诚手受伤了没法骑车,于是陪着陈芷欢去坐公交车,啤酒厂到公交车站得走十来分钟。今晚本来好好准备了东西,结果因为一场大火全耽搁了,他用左手从右边的裤兜里艰难地掏着什么。
“你刚刚说要找我聊什么关于车间发展的大事啊?”
赵新诚终于掏出来个东西,攥在手里,他停下脚步看着陈芷欢,“二车间优秀青工、技术骨干、先进个人、劳动模范讨媳妇儿算不算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来了~
第28章 谈恋爱
“你什么时候成先进个人、劳动模范了?”
“不是,你听话怎么不听重点啊?重点是那俩词儿吗?重点是讨媳妇儿。”赵新诚说完看陈芷欢抿嘴笑着,合着她耍人呢。
“哦。”陈芷欢点点头,嘴角还带着笑意。
赵新诚展开刚刚从裤兜里掏出的一张纸,本来是精心准备的,但是经历了大火,这纸看起来皱巴巴的,还有些破损。他清清嗓子,“咳咳。”颇有自信地开口,“If I love you …”
发音不太标准,但是陈芷欢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你说什么呢?”这人怎么这么直白。
“我这是念诗呢,陈芷欢同志,你别打扰我。”赵新诚继续大声朗读,“I will never be a clinging trumpet creeper…”
赵新诚念得越来越磕巴,口音很重,仿佛是用中文标注的英文发音,陈芷欢噗嗤一笑,怎么把《致橡树》念成这样了。刚念了三句,赵新诚实在觉得困难,“算了,这鸟语也太难了,不过这不能怪我啊,本来都标好中文发音了,结果跟我经历场火灾,上面的字儿都看不清了。”
这是许玲给他出的主意。这丫头来二车间没几天就看出来赵新诚和陈芷欢之间的猫腻,缠着赵新诚承认了心思。结果她兴奋劲儿上来了,非要帮忙,让赵新诚给人念诗。她说陈芷欢是大学生,肯定喜欢。还不能普普通通直接念,于是她费了心思找了《致橡树》的英文版,还帮着查词典,偶尔抄一个词和陈芷欢讨教怎么念,偷偷记下来,给赵新诚整理了第一段,还帮忙在下面添加了中文读音。
许玲当时说,“欢欢姐肯定喜欢这个,多么浪漫又深情啊!新诚哥,你到时候穿得帅点,别穿你那工作服,换件白衬衫,然后深情地朗诵出来。欢欢姐肯定很感动!”
结果许玲设想的一切都没发生,赵新诚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刚从火场出来,吊着一只手,看着颇为狼狈,念诗念了三句就歇菜了。浪漫不见踪影,深情被滑稽打败,本来指望让陈芷欢感动地眼泪汪汪,结果把人逗笑了,这算什么事儿?
“你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不是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啊?我也可以搞点浪漫啊。”
“你还念诗啊?太难为你了。你还是适合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赵新诚看她忍俊不禁的小表情也不装了,“行吧,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陈芷欢同志,我们处对象吧。你看我,长得也不赖,还是国营工厂的铁饭碗,技术过硬,我一个月工资六十块,现在住在单身宿舍里…”
陈芷欢看赵新诚脸上得意,说得眉飞色舞的,她抿着嘴,忍住笑意,假装别开脸,“你说这么做什么?我对你是纯洁的工友情谊。”
“哦,是吗?陈芷欢同志,可是我对你的情谊不纯洁怎么办?”赵新诚本就长得俊朗,此刻欢喜都刻进了眼角眉梢,他能感觉出来今晚陈芷欢的心意,和自己贴得很近。
陈芷欢和赵新诚挨得近,总觉得呼吸间都是他清冽的气息,仿佛被他包裹着,有什么种子要破土而出了,心跳得很快,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神经,过去的种种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在火场见到赵新诚平安无事的时候,她就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所有的日子都来吧,一切都会更好的。
她下定了决心,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厉喝,与之相伴的还有一束刺眼的光。
“你们干什么呢?什么关系?”两人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看着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不苟言笑,凶巴巴的,还有些威严。他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制服,带着红色肩章,上面写着大大的两字‘治安’,是治安联防队员巡逻来着。
“你们大晚上的在这里干嘛?还站这么近?是不是耍流氓?”东来的治安联防队人手不够,征用了不少积极的群众,冯伟就是其中一员,他三十多岁,思想板正,最见不得男男女女做出些有伤风化的事情。
赵新诚有些无奈,“同志,我这根正苗红,仪表堂堂的,怎么可能是耍流氓啊!”他看一眼陈芷欢,郎朗说道,“这是我对象,我送她回家呢。”
长得俊的流氓也是有的,冯伟压根儿不吃这套,“这可说不准,隔壁市前些天就逮了个偷看女同志洗澡的流氓,长得也挺俊,没想到里子是个坏的。”他不搭理赵新诚了,只看着陈芷欢,“女同志,你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在对你耍流氓?”
陈芷欢被两人盯着,她没看赵新诚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治安联防队的同志说,“同志,这是我对象,他送我回家呢,没有耍流氓。”
赵新诚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对着陈芷欢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可陈芷欢连一点余光都没分给他。
冯伟扫二人一眼,确实挺般配,两人都长得好看,手拿着强光手电筒指指点点,要分开两人,“处对象也不能这么着,作风问题是现在严抓严打的,时刻都要注意影响!别杵这么近,保持一点距离,不能给咱们社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听着冯伟的教导,二人着实没办法,连连称是,好不容易送走了他,陈芷欢收回目光,就看到赵新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有些害羞地收回视线,转身往公交车站台走去。
“哎,陈芷欢同志…”赵新诚现在叫她的名字,都带着笑,听得陈芷欢耳朵发烫。
“马上到公交车站台了,你别送我了。”陈芷欢停下脚步,见赵新诚还要开口,忙又说道,“你事儿都办成了,就快回去吧。”
“真的办成了?”赵新诚低头凑到她面前,轻声问她。
“嗯。”陈芷欢看着赵新诚,他一直没开口,就那么看着自己,见惯了他平时或严肃认真的模样,或嬉笑怒闹的神情,倒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陈芷欢和赵新诚并排走在路上,刚刚两人说完就没人开口了,她总觉得紧张,手都出了些汗,估摸着一会儿上了公交车远离赵新诚,才能冷静下来。走着走着陈芷欢感觉自己的手被似有若无的碰触了一下,那触感很快消失了。不待陈芷欢做出反应,她又感觉自己的手背被旁边人的手背擦过。两人走着,手也跟着晃动,于是陈芷欢不时就感觉到有手指在自己手背拂过,痒痒的,上一秒跟着那人的步伐晃起,下一秒又垂落下来,从自己手边蹭过,就那么时有时无的碰触,她感觉到了温热的肌肤触感,和自己的一样发烫。她没看赵新诚,也没挪开手,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着,唯有两只手在一晃一晃的有了交集。
公交站台出现在了陈芷欢的视线里,她暗暗松了口气,这天太闷,气氛太热烈,自己已是有些受不住了,再走几百米就能到了。她刚要开口跟赵新诚道别,突然感觉自己的小拇指被轻轻的勾住了,她内心一窒,一时有些惊慌,有些无措。
赵新诚一点点勾住陈芷欢的手,从小拇指到无名指,再到中指,他轻轻的勾着,没用力,陈芷欢也没挣开。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紧张过,也没这么开心过,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嘴角一直翘着根本落不下来。本想就这么走到站台送陈芷欢上公交车,结果陈芷欢居然轻轻回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柔软又细嫩,赵新诚生怕自己干惯了活的手扎了她,还不太敢用力。两人双手交握,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都浓烈又炽热,橘色的路灯照着两个长长的影子,影子离得越来越近,直到有了交点。
“干什么呢!注意文明!”冯伟拿着手电筒,巡逻到公交车站台附近,看到一对小夫妻打情骂俏的,又开始教育。
这一声不仅吓了那对小夫妻一跳,还吓得陈芷欢马上收回了手。
赵新诚只觉得自己握着的手猛地缩了回去,下一秒,人就离自己两米远了。他看看陈芷欢,又看看不远处的治安联防队员,叹了口气,今天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偏偏一直遇到他。
“你跑这么快干嘛?”他跨了一步拉进和陈芷欢的距离。
“人联防队在呢,你离我远点。不然又该被教育了。”陈芷欢嘟着嘴,让他看人。
该说不说,冯伟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老熟人,还特意过来打声招呼,“同志,你们结婚没啊?我刚刚看到那对夫妻太腻歪了,你们可不能学他们啊。”
“没有没有。”陈芷欢连忙否认。
“行,注意作风问题啊。”冯伟再三强调,准备去巡逻下个地方了,临走还闲聊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看你们还挺般配。”
“快了!谢谢大哥啊,我们确实挺般配的。”赵新诚抢着回答,觉得这联防队员今晚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
等人走远,两人在等公交车,陈芷欢佯作气恼,“你怎么瞎跟人说话啊。”
赵新诚想了想,“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咱们处对象了,结婚不是快了?”
“谁跟你快了,我又没答应跟你结婚。”
“陈芷欢同志,有人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不会想对我耍流氓吧?”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终于在一起了
第29章 欢欢
陈芷欢觉得这人今晚说话处处在调笑自己,扭头不想搭理他。
赵新诚见她气鼓鼓的后脑勺,却觉得十分可爱,用食指戳戳陈芷欢肩膀,唤了一声“欢欢。”
赵新诚从认识陈芷欢开始,就没叫过她小名,永远都是陈芷欢同志,哪怕二车间众人和她熟悉起来,纷纷叫她欢欢了,赵新诚也没改过口。所以这冷不丁缠缠绵绵地唤一声,让陈芷欢听出些不同的意味。
陈芷欢还是没侧过身,他也不气馁,一直轻声唤着,“欢欢,欢欢,欢欢。”这两个字好像有魔力,让口中吐出,悦耳又动人,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听呢。
“你别一直喊了,这还有人呢。”陈芷欢看道上还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
“有人怎么了?我喊自己对象名字还犯法吗?”赵新诚一脸得意,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懒得搭理你,平时倒没发现你这么无赖!”陈芷欢气哼一声,见公交车来了,走上前。晚上人倒不多了,她踏上公交车,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两句,“你回去好好歇着啊,注意伤口。”
赵新诚脸上笑得灿烂,冲她挥挥手,“知道了,欢欢。”
陈芷欢也冲他挥挥手,赵新诚看着陈芷欢的身影随着公交车的行驶逐渐不见,最后只远远望着公交车屁股消失在视线里,低头看看自己被吊着的手,又举起和陈芷欢牵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哼着歌悠闲地溜达回厂了。
到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赵新诚开门进屋,刚要关门眼前就窜出来一个猴子,哦,不是,是一个人。
瘦猴担心赵新诚的伤,一直等他回来,还在恼许玲非让赵新诚去送人,什么瞎安排啊!哪有这么使唤伤员的。好不容易听到隔壁有动静了,忙来关切。
“诚哥,你伤咋样?这厂里怎么会突然起这么大火,感觉可疑!我进厂这么久都没遇到这种事儿。”瘦猴跟着进屋,一直喋喋不休,看着赵新诚被吊着的手,又愤慨起来,“你说说许玲咋能安排你去送欢欢啊!你这刚受伤,要是再折腾得更残了可咋办!”
赵新诚一听这话,面色不虞,一拍瘦猴的帽檐,“不是,你跟人熟吗?就叫欢欢。”
瘦猴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也没见赵新诚有意见啊,“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叫欢欢多好听啊,也显得大家亲近啊。”
“亲近什么亲近,以后叫陈芷欢同志!别显得一副你们很熟的样子。”赵新诚以前觉得没什么,今晚自己喊了之后再听瘦猴喊就浑身不是滋味了,虽然瘦猴是兄弟,也不能乱叫。刚刚坠入爱河的小伙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
他边说边用一只手脱着衣服,这忙活一晚上怎么也得抹个澡,“行了,你快回去吧,早点歇了。”
瘦猴满肚子疑惑,但也不好打扰赵新诚休息,只能讪讪回屋了,直到躺在床上了还在琢磨,最后得出结论,一个人念念有词,“今晚肯定发生了什么,诚哥对欢欢有了意见,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兄弟和人亲近了,想远着她。”他翻个身觉得自己琢磨明白了,肯定是这样,“哎,就是不知道欢欢怎么得罪他了,按理说诚哥不是个小气的人,怎么就能气成这样啊。”
一边是自己兄弟大哥,一边是厂里一枝花,瘦猴觉得有些为难啊!
第二日,全厂都知道了昨晚发生了大火,厂里各个地方都议论纷纷。
“怎么会突然起那么大火啊!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是不是进贼了?”
“那可说不准,那楼被烧成什么样了,看着惨啊。多少好东西都没了!”
“公安怎么说啊?”
此时的二车间,瘦猴看着赵新诚被公安问话回来,忙冲上去,“诚哥,公安怎么说啊?怎么起火的啊?”
大家都好奇,手上做着事,耳朵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