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跑?”他问
她颤巍巍的拉起他的手,就向外跑去。
雨点打在她身上,她哭了起来。
王淑芬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追来:“宋朝雨,我告诉你,这一次你回来也没用!你奶奶的那个房子,我推定了!”
冷风吹来,她心中的那股郁气也好像被吹走了。
雨水将他们的衣服沾湿,他们就在这村中小路跑了起来,连放在门口的车都没有管。
“心情好一点了吗?”他问
宋朝雨渐渐停下了奔跑的脚步,雨中他的头发湿了,他隔着雨幕,认真的等她回答。
她吸了吸鼻子,企图将鼻腔中的哭音压下去,她回答:“嗯”
“撒谎”
他的声音平淡
宋朝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痛哭了起来。
忽然一阵黑暗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起头,却只看到脱下针织衫的他,安静的站在她身前,“哭吧,这次别担心会有人看到。”
她的头上还顶着他的衣服,旷野的香味隐隐约约的包围着她,她的哭泣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开始。
这一次,她好像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难受都给哭尽,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雨都停了。
可他没有催她,一次都没有。
直到她自己的眼睛被哭得有些痛了,她内心翻涌的情绪平息了一些,她才停了下来。
“那个”宋朝雨哑着声音,“我好了”
“那走吧”他让她拉着他的衬衫衣角,向前走去。
宋朝雨有片刻的没反应过来,她头上还包着他的毛衫不肯取下来,“去哪?”
“去开车,然后到附近找找酒店。”
“等等”宋朝雨对那个家还有些抗拒,不太想回到那边,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停下,没有问她,只是耐心的等着她说话。
“我们…”她舔了舔唇角,有些忐忑的提议道:“去我奶奶家吧,因为我爸他们明后两天就要……”
“去吧”他直接道
话没有说完的宋朝雨愣愣的看着他,“可是我奶奶家里的环境可能不是特别好,你住的不舒服的话可以…”
“不是说想去吗?”他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平静道:“想去的话,就去吧。”
宋朝雨不再说话,沉默的向着奶奶房子走去。
她的身影看起来单薄又渺小,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
一点都不像当初在武功山上那样,坚韧又胆大。
可是莫名的,看得他心头一颤。
因为春雨,路边的杂草丛生,绿油油一片,叶脉娇嫩,却还是顽强的冒着头,在风中颤抖。
就是她一样
第17章 悲剧
这是农村里很常见的那种房子,因为长久没有人住,打开房内的灯,灯都在“一闪一闪”的不稳定。
还好,她父亲虽然对她这个女儿不算上心,但对于她奶奶也不能说差。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房子准备要重建了,房间内有被收拾过的痕迹,房间勉强也能算住人。
宋朝雨跑到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些方便面,因为是下午四五点到的这里,又经过刚刚这么一闹,他们其实没吃上晚饭。
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在这一刻闻起来竟然也算难得的美味。
“谢谢你”她盯着手中的面,不肯抬头看他,闷闷的道谢。
他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她头上的毛衫,低声问道:“不摘下来吗?”
她下意识的将衣服抓的紧了紧,有些抗拒:“先不摘”
说实话,她现在情绪平静了下来后压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让他看了一场家庭闹剧,更尴尬的是她脸现在还是肿的,额角被王淑芬砸的口子还没愈合,总而言之就是,狼狈。
无比的狼狈,她不想他看到她这副模样。
原本按照计划,她也是打算回家之后在附近帮他找个宾馆住一晚,她去收拾奶奶的遗物带走,既然这栋房子她保不住的话。
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还让他替她挨了几下。
突然一双手伸出来勾住她的下巴,她的视线被迫撞进他的眼睛。
“别动” 他手里拿着棉球和酒精,轻轻扫开她额前的碎发,将棉球擦过她额头干掉的血迹,“不想把衣服拿下来的话,至少也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宋朝雨睫毛轻颤,这是第一次他们距离的如此之近,近的她能看清他眼中倒映的她。
额头轻微的刺痛,唤醒了她迟钝的神经,猝不及防的她猛地向后退了的一步。
他的手还在空中保持着擦拭的动作
宋朝雨垂下眼眸,慌乱的拉了拉头上的衣衫,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可以…我可以自己来,谢谢白先生。”
她粗暴又简单的将创口贴贴上
“那脸上的伤呢?”他放下手,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平和的问她。
她摸了摸脸颊,呢喃道:“明天就会好了”
“轰隆”雷电再次响起,原本停了一会的雨也开始接着下。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来到他的身边,像那二十多年来做的一样,握住他的手,“不要怕”
话音落地,她猛地僵在原地。
居檀先生害怕雷电,因为某些悲伤的记忆,所以每次遇到这种时候,哪怕她当时在外地都会想尽办法赶回家。
二十年的习惯根植在身体内,成了磨灭不了的印记。
可是,不该是这种时候。
她已经没了这样的身份和立场,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放开他的手或者不放开他的手都不恰当。
他抬眸,清冷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茫然和失神,他看着她。
“轰隆隆”
屋外的雷声越发猛烈,原本就闪烁的灯泡更是在这个时候直接黑掉。
他们隐匿在了黑暗中。
手中的触觉却因此而清晰,白居檀缓缓将手抽开。
“对不起”她连忙开口道歉,不断地找着解释的理由道:“之前听白先生说过小时候害怕打雷,所以情急之下做了这么冒犯的事情。”
“宋小姐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什么?”宋朝雨原本以为会迎接他的不悦,但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害怕打雷”他的语速缓慢,“所以给我讲个故事吧”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好”
她哪里有什么故事可以讲呢?脑子里依稀能记起来的故事只有那么几个残缺不全的童话故事,但她和居檀先生的年纪都不适合讲童话故事吧。
黑暗中,他们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的脑袋空白了半秒,然后脱口而出道:“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奶奶的故事吧”
她有些懊悔,又觉得她和她奶奶的故事对眼前这个人来说,哪里有什么好听的呢?
可是他应了“嗯”
宋朝雨整理了一下思路,缓慢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就像你刚刚看到的,王淑芬是我的后妈。”
她之前说的,她妈妈死了不太恰当,但她确实没有妈妈了。
在农村,通常结婚都很早,她妈妈和她爸爸就是这样。她妈妈家里困难,她爸爸能给得起彩礼,没有所谓的爱情,因为父母之言,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
结婚之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她,那时候她妈妈20岁。
后来农村里很多人都选择出去打工,她妈妈也在里面,但是她妈妈出去的两年,或许是见到了什么才是世界,又或者是因为遇见了爱情,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她妈妈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两个人结婚早,所以连结婚证都没有领,这时候她爸爸纵使想找回来,也无济于事。
她妈妈是铁了心想走
她妈妈太年轻了,她还没有真正认识到人生的可能性就匆匆被家里人用一种近似买卖的方式掉进了生活的泥坑,所以宋朝雨其实是理解她妈妈的。
但对于她爸爸来说,这是一种耻辱,他爸爸不能原谅她妈妈,所以连带也不能原谅她。
在她三岁的时候,他爸爸重新娶了一个女人就是现在的王淑芬。
王淑芬很讨厌她,又很快生下了儿子,她在家中就越发显得可有可无。
原本就紧巴巴的家里,在迎接了弟弟的降生后更加紧迫,王淑芬一天不给她吃饭是经常的事情,饿了她就会哭,哭得王淑芬心烦,就会把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关一天。
她爸爸看见了,但她爸爸保持了沉默。
也许是在这种纵容下,王淑芬越发苛刻,她若是打牌输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她一顿出气。
小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他们这么对她。
弟弟能有玩具,她没有。弟弟可以吃糖吃零食,她只能看,伸手就会被打。就像王淑芬不断在她耳边说的,她没有资格,那些都不是她该得到的东西。
后来,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在某一天发烧到39.5℃的情况下,她被王淑芬再一次关在了屋内。
是来家里看望爸爸的奶奶发现的,然后砸开了门锁,连夜抱去了医院,医院斥责,这么严重的情况,再拖一会她就会被烧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