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相公,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话间,他已经把俞静宜的头发擦干了。
俞静宜哑然,没能阻止他的行为,也没想好如何接他的话。
卫衡把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她能说出来的词就那几句,说不说都一样。
被褥已经换了一套,卫衡主动拿了一碗清水摆在两人之间,不多言不多语。
摆足了“妻主在上,我在下”的卑微小赘婿的姿态。
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要他如法炮制,再做几次,俞静宜肯定会心软撤了水碗。
只见俞静宜将自己的枕头往内侧一推,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挪过去,然后将那碗水,不,那条银河,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给他留出更大的空间。
卫衡:“……”
俞静宜不知道,在她心目中严于律己、清风霁月的男子已经变成了黑芝麻汤圆,并未设防。
腿部锻炼是很辛苦的过程,沾到枕头,很快就睡熟了。
一只手从卫衡的被子里钻出来,悄然爬向“银河”,直到手臂平展,五指伸直,连个碗边都没摸到。那只手不甘心地挠了挠,左右徘徊,最终不甘不愿地“打道回府”。
算上上辈子,两人同床共枕一年有余,如果这个距离也能压到碗会引起俞静宜的怀疑。
他的小妻子聪明着呢,不好轻举妄动,只能另想法子。
第16章 . 你赢了,我输了 时至半夜,卫衡忽闻细……
时至半夜,卫衡忽闻细小的啜泣声,一时间分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
待他清醒过来,猛然起身点亮烛火,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小妻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眉心紧蹙,双眼未睁,浑身一抖一抖,泪流满面。
那哭声里有伤心、委屈,还有恐惧。
骤然间,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她这是梦见了什么?
这时候哪里还在乎什么“银河”,他拿开水碗,躺回床上,将俞静宜圈进怀里,用温热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俞静宜本能地在他的怀里拱了拱,一只小手攥紧他的衣襟,唇瓣蠕动了一下:“……”
什么?
卫衡没能听清她的话。
得到了安抚,俞静宜渐渐停止了哭泣,紧绷的身体也变得柔软。卫衡满目爱怜,刚刚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好似被一柄利刃戳进了心窝里,痛不欲生。
他听见了,他听见俞静宜说:“卫衡,救我。”
他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一具瘦弱的,冷凉的,僵硬的,毫无血色的,满脸惊惧之色的尸体。
上辈子,他在义庄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那副样子,双眼睁得大大的,一看便知遭遇什么了让她感到极为害怕的事。
原来,她死前有喊过他的名字,向他求救。
可他不在,他没听见,他去晚了。
他不敢暴露重生一事,也有这一重原因。他猜测俞静宜死的时候必是恨极了他,她只身相随,他却没有护好她,致使她客死异乡,下场凄惨,所以这辈子才会坚定地想要摆脱他。
他想留在她身边,就只能彻彻底底地掩盖一切,她才会对他放下心防。
“卫衡。”她又一次念出他的名字,很清晰,没有下文。
他说:“我在。”然后手臂紧了紧。
眼球上倏然多出了几条猩红的血丝。
……
三月的清晨,薄雾朦胧,大地犹如覆上一层白色的纱幔,在不知不觉中随风飘散。
头一晚睡的不安稳,又起了一个大早,俞静宜是被膝盖疼醒的。
她坐起身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水碗四平八稳,位置与此前分毫不差,卫衡睡颜安然,面朝上平躺着,四下被角平整,疑似整夜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曾活动手脚,也不曾翻过身。
俞静宜倒是不觉得奇怪,从骨子里克己复礼的人,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是如此,说的就是卫衡这种人,前夜应当是个例外。
她不欲吵醒他,动作极微,一下一下地揉捏着双腿。
不时地抽一口冷气,在内心嚎叫,好痛。
卫衡悄然睁开双眼,眉峰凌厉,眼底清明,眼睑处有两片暗影,衬得整个人有几分阴沉。
目光转向身侧,小妻子一身质地丝滑的中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水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婴儿般白皙水嫩的脸颊微微鼓起,鲜活俏丽。登时,阴霾散去,拨云见日,内心一片柔软。
“娘子。”卫衡坐起身,同样散着长发,嗓音低哑磁性,看着她的动作,关切道:“腿疼?我帮你看看。”
俞静宜扭头,眼底泛着水光,排斥的意味很明显:“把我娘请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她越想越害怕,她的腿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还能不能站起来?
郭芳蕊闻讯后,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帮俞静宜检查了双腿。
原是俞静宜昨日练的狠了,伤了骨膜,导致膝盖浮肿,疼痛,索性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再走动,养两日就好了。
郭芳蕊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操之过急的话,又赶去店里忙碌了。
卫衡趁势弯腰抱起小妻子,将她抱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服侍她净面,漱口,更衣,束发,做足了一个小赘婿的姿态。
俞静宜每每抗拒,卫衡就会用眼神示意她看向青荟,她只得配合。
青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她铺床,叠被,端水,递上干净的衣裙也没闲着。
早在卫衡决定要入赘的时候,她就从旁人口中了解到,寻常人家的妻子该做什么,赘婿就要做什么,伺候妻主是应当应分的,所以她不认为有何不妥,还在心中暗暗赞叹姑爷的体贴。
直至她看到俞静宜头上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发髻才忍不住开口:“姑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口吻中,满是嫌弃。
她家娘子是天仙下凡,唯妆容不能马虎,否则就是亵渎了仙人。
卫衡低头看着自己的大手,指缝间夹着一根细长柔软的青丝,赶忙攥紧手掌背到身后,退到一旁。
若是被青荟发现他扯断了俞静宜的“金丝”,下次梳妆的时候一准会把他推出门外。
“哎呀。”青荟拆发髻的时候,俞静宜突然痛呼一声,黛眉轻蹙。
青荟道:“有几根头发缠在了簪花上,奴婢帮你解开。”
说着,幽幽地看了卫衡一眼。
与此同时,卫衡分明透过妆镜看到了俞静宜幸灾乐祸的小眼神。
卫衡:“……”
你赢了,我输了。
……
早间用膳。
卫衡自觉地为一家人布菜,忙前忙后,如同刚进门的新妇,伏低做小,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夫家人。
“卫衡,你坐下来,不必如此。”郭芳蕊心疼女婿了。
没分家的时候,俞家老太太就让她这么伺候着,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饭,只她一人被排除在外。
早前是把她当成下人,后面是以婆母的身份让她尽孝。
俞景山开口劝说,老太太就扣下孝道的大帽子,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
至于为何不折腾大儿媳,老太太言明,她就喜欢让二儿媳伺候,习惯了,舒心。
如此胡搅蛮缠,蛮不讲理,郭芳蕊一点法子都没有。那时候她就想,将来有了儿媳妇可不能当个恶婆婆。
岂料,婆婆没当成,在女婿这里尝到了当婆婆的滋味。
卫衡嘴上应下,给郭芳蕊添了一勺热汤才入座,坐来下后也没闲着,转而给俞静宜一人布菜,细心周到。
郭芳蕊勾唇,女婿疼女儿她可管不着。
俞静宜闷声不坑,她不禁恶趣味地想,等卫世子恢复身份以后,这段经历绝对是他的黑历史。
这厢一家人其乐融融,青荟、张时和后厨的两个帮工也在大块朵颐。
青荟看着张时手肘上一块明显的补丁,疑惑道:“这才几日,你的衣服怎么就破了?”
张时自己的衣服太寒酸,来到店里后,郭芳蕊便让青荟去成衣铺里给他挑了两身。
张时讪讪一笑:“我这人粗手粗脚,多好的衣服都穿不住。”
“这手艺也太差了。”青荟蹙眉:“等一会儿你换下来,我重新给你补补。”
新衣服,如果不是直接烧一个窟窿,何至于添上一块儿色差这么大的补丁。
张时微微一怔:“多谢青姑娘,不必麻烦了。”
青荟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什么麻不麻烦,让客人看到了还以为店里苛待伙计,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她是为酒肆的声誉着想。
张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顿了顿,低头扒了一口饭。
饭罢,正在收拾碗筷,一队捕快突然冲进冷清的店里。
为首的关捕头凛然问道:“哪一个叫张时?”
看这阵仗,张时吓得一抖,放下手中的碗碟,咽了咽口水:“我是。”
关捕头冷喝:“拿下他。”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两名捕快走上前擒住张时。
俞景山作为一家之主,店里的东家,走上前拱手:“敢问官爷,他犯了什么错?”
关捕头解释道:“有人举报,张时偷了你店里的钱。”
“我没偷钱!”张时挣扎着为自己辩驳。
没有抓现形,贼人又怎会自己承认。两名捕快加重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掰断他的骨头,疼得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