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时候张末打电话来说:有客户,要迟会到,你先去。
李永乐背着大包先去占地方,铁衣架撑起来两件上衣直接挂在路障的栏杆上,胳膊搭着两条裤子开始叫卖。
过了快二十多分钟样子,张末提着白色的网格过来,旁边是她同事李丽,正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穿着窄裙一步三摇地走。
三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李丽脚不停地要上天桥对面去赶坐公交。
李丽走上天桥桥面,正感受着微风,她的斜挎小皮包被人拽走了!
李丽差点一个踉跄朝后摔倒,刚稳住身形,转身就追。
嘴里尖叫着:还我包,抓小偷!抓小偷呀……
天桥下的李永乐和张末忙着做生意,听到尖叫看过去,发觉那刚过去的一边跑一边掉鞋子,跑飞快的女孩有点眼熟。
张末楞楞地问:我没看错吧,那是李丽?
“真是哦,怎么追着人跑呢。”李永乐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旁边看热闹的解释:喊抓小偷了,大概是包被偷了。
张末急忙说:你看着摊,我过去帮忙!
两分钟后张末和李丽回来了,两人一头汗,发丝粘在了红扑扑的脸上。
张末笑着用手把脸上的发丝捏起来,双手抚直发到耳后一甩,又把身上的衣服拽平拍拍。
一副功成拂衣去的得瑟样。
李丽把鞋子脱下来查看鞋跟,用手拍拍脚底的土,再套进鞋里。
“没事吧,你鞋子都掉了还追。”
“我包里都证件呢,不追不行呀,幸亏追了,真是个笨贼!”说完哈哈大笑。
李永乐不解。
张末也是笑的格格的,险些岔气了,缓了缓,才解释:“那笨贼看甩不脱李丽,吓得边跑边掏包,最后把包扔回来,还叫喊“你别追了,包还你了!”
“哎真是倒霉,天桥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就抢李丽的。”
“还不是看她包鼓囊囊的,结果跑不过李丽,看包里有信封,以为是发的工资拿了信封扔了包。”
(这时候的工资都是发现金,还用信封装着。)
李丽忍俊不禁:信封里是我男朋友今天寄来的情书,钱被我放在包夹层了!哈哈!
李永乐也笑了,说:这贼真是够够,还以为偷了个大钱包,打开一看是肉麻的情书!哈哈。你也够大胆的追着贼跑,不怕人家带着刀啊?
李丽撇嘴说:我看着呢,那SB还没我高,我抽死丫都行!要真遇到掏刀,我再往回跑呗,这里这么多人呢。
李丽姑娘是山东的,性子特爽朗,听说她那个亲姐长的漂亮的耀眼,比她还凶悍。
挤公交时候被人在人群缝里偷摸了把屁股,这姐们立即眉毛一挑,开口就骂!揪出那猥亵男衣领拽出来,轮着巴掌狠扇,又踢又掐的!
最后猥琐男哭喊着求售票员救命!
分手时候,张末说:过几天可能有个同学要来北京看她,说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李永乐故意问是不是男朋友呀,张末淡淡地说算是吧。
李永乐一喜,满口答应,还极力要求自己做东招待。
张末说不用花那多钱,就在伟伟小饭馆吃算了。
李永乐哪能同意,坚持:那就来我家,我做两个简单的素菜,再从小饭馆炒两个荤菜,花不了几个钱。
她心里超级激动,上次可是多亏了张末教官男朋友教的散打招数,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也得给人记上功德嘛。
李永乐一再嘱咐:“等人到了,你确定好时间,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好准备下啊。”
张末觉得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兴奋,不过她认为这是好友单纯地为她挣面子而已。
本来还想告诉她这男友是过年老家刚介绍的,可惜没找到机会说。
所以当李永乐特意收拾好屋里,花五元买了鲜花插上瓶,特意跟院里邻居借了个折叠大餐桌,摆好六道菜肴,饮料。
一个中等身高腼腆的小伙子提着水果站在张末身边,李永乐不敢置信,看看男孩,看看张末,不确定地问:这就是你男朋友?
张末以为李永乐觉得他们不般配,强笑着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李永乐我好姐们,这是陈伟宝我老家的同学。”
等三个人客气地坐下来吃饭,举着水杯喝过饮料吃了几筷子菜后,李永乐才慢慢搞清楚了情况。
张末的亲妈春节安排的相亲,陈伟宝是张末的小学同学,还是她们村里的电工,他爸也是电工,年纪相当,家住的近,都是未婚青年。
可上辈子没见到这人呀,难道是这男孩来北京的时候,张末没告诉她?还是其他个情况?
饭桌上还算是其乐融融,主要是李永乐和张末说话,陈伟宝话不多,有问倒是必答,吃饭也不吧唧嘴,就是刚撂下碗就摸出烟来抽,还客气地要递烟给李永乐。
李永乐赶紧摆摆手,一会就被烟味呛的咳嗽出声。
陈伟宝一脸尴尬,猛吸几口,慌忙把烟把掐了,可惜是按在地板革上掐的,瞬间就烫了个洞出来。
张末见状极不好意思,脸都红儿了。
李永乐笑着说:没事,地板革就是便宜货没几块钱的事。
尽量不去关注地上那个被鞋底碾压成扁平状的烟头。
陈伟宝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误,人看得出来有点紧张,喉咙里又吭吭吭咳咳,“啪”地吐在了地上,立即察觉这样不对,慌忙用鞋底去掩盖那痰脏。
张末和李永乐呆愣地交换了个眼神,都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两秒钟,低下头装着要喝饮料来掩饰。
陈伟宝紧张了:……我又犯错了?
吃完饭送人出去的时候,李永乐使个眼色,拽着张末慢走几步,悄悄说:晚上要不住我这里,你别傻乎乎的就跟人家住了,我看着男孩不怎么活泛呀。
张末看看前面,小声说:“你当我傻呀,我把我的床给他睡,早找隔壁M野换气扇的小青说好了挤一晚上,明天我休息,再带着他在北京转转,省的我妈罗里吧嗦,晚上他还要坐火车回张家口。”
李永乐赞许地点头,“你心里有数把事安排好就行了,那后天中午吃饭时候找你。”
眼里全是等着八卦的小泡泡。
既然之前误以会是张末的教官男友,现在知道中途竟然曾经插队过一个,那她得帮着恩人教官大哥看好他还未谋面的媳妇儿。
第14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份,多日不下雨,北京城的路面显得脏兮兮的。
五一旺季前,张末抽空回了趟老家,张家和陈家想趁机吃个饭把订婚的事安排了。
可张末犟着脖子不同意,坚持说时间太短,还是要再处处看才好决定。
张末妈妈因为女儿的倔强,加上又被媒人挤兑的抹不下面子,头一回伸手打了张末。
张末捂着脸颊,简直不敢置信,张末妈妈也是有点后悔,可到底有外人在,依然口气生硬地说:儿女婚事都要听父母的,这两天就把婚事先定下来!
张末当时就抓起包跑,她姐夫拦不住她,左右为难地看看丈母娘又看看老婆求助,可谁敢出声呀,这娘俩就是家里的大小王。
最终张末是含泪赌气回了京,两月来都是通过她姐姐跟家里联系。
张末的姐姐已经嫁人了,一家三口都住在娘家,但也不算是招婿,因为孩子还是跟男方姓。
不是听闻老陈家在村里施加压力,就是听说陈伟宝提着水果上门,还抢着帮张末妈妈干活,张末越来越烦躁。
张末这姑娘虽然看着好说话,其实心里极其反叛,啥事不喜欢被人安排。
李永乐直接给她下猛药:你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幻想下,一辈子就跟这样的人过,两人没话说,吵个架他爸还要跑出来在村里说怪话,你说你图啥?图他老烟枪咳痰?
不是说你妈其实也不是特相中陈家吗,只是碍于凑合一步步到现在吗,你甘心把自己当残次品甩卖了?
要是和他结婚了,你就得回老家不出来了吧,结婚生子,我的天,我能一眼看到你的未来!邋遢孩子,邋遢娘,还有个邋遢的家!
李永乐越说越夸张,张末神色越来越忧伤,头也越低…
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呀,可李永乐是谁?为了姐们未来的光辉前程,依然乘胜追击道:“你看人家北京的姑娘,30出头才考虑结婚的大把!咱们才多大?多少好日子等着我们去挥霍,姑娘不努力大娘徒伤悲!”
张末心烦意乱极了,一夜未眠,天亮后顶着黑着眼圈跑来了:去帮我请个假,我还是回家跟我妈好好聊聊吧。
三天后,张末姑娘大驾回京,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指明要李永乐当晚侍寝(秉烛夜谈)。
“我跟他好好说的:这事算了,给我家买的东西啥的,我赔!他先是不肯,磨磨唧唧的,最后说也没买什么,加上次来北京的费用也就六七百吧。当场我就给了他一千,说多的就算我赔礼道歉了!让他家在村里别瞎说话。”
李永乐差点笑喷了,“你这学人家说话,能不能不用戏腔。”
“我这不是想让你分清剧情和角色嘛。”
“干嘛给他钱呀!你真是!唉,你妈怎么说?”
“我妈本来也说我心大了,骂我在作,后来也承认陈伟宝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特殊的好,再知道我给1000块人家就同意分手了,立即说:分的好!狗东西眼皮子太浅了!”
李永乐是真心为好友高兴,眼带笑意宽慰道:你看你妈还是心疼你的。
张末咧着嘴诉苦:唉,我姐知道我白送一千块给人家,追着我要打,说我给外甥买东西都没过过百!
有一天,亲妈张桂娟来电话,说李龙想跟同学去常熟那里打暑假工去。
“他一个高一学生能打什么工,暑假掐头掐尾也就一个来月,尽瞎胡闹!你给他钱买张火车票来北京,我给他找个稳当的暑假工打。”
“好啊,那我就让他去找你,你可一定要进火车站里面接他呀,不然搞丢了。”
“妈,你别笑死我了,他都17岁的人了,长的比你还高一个头,一身肥肉,谁会捡他?”
张桂娟立马火了,命令道:叫你进站里接就进站里接,废什么话!还有你爸那里,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一讲到爸爸李新民,李永乐就把脸挂下来了,敷衍了几句就结束了电话。
李永乐跟李新民关系不能说不好,差不多用恶劣来形容。
从小李新民重男轻女,像他自己说的:大年初一不打人。
只要他在家,各种理由的就能随时赏李永乐一个大嘴巴子。好在李新民常年在外做瓦匠活,只‘双抢’和过年在家。
李永乐考上大专,李新民把通知书一撕,让张桂娟劝女儿去打工。
再后来李永乐和韩卫忠从开始到最后,都有拜于这糊涂爹的插手,至于离婚,李永乐可以说孤身奋战…
以前的李永乐是善良的也是懦弱的,只有岁月的洗练,才能滋养出现在的李永乐。
7月23号上午,艳阳高照。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台上,李永乐紧紧盯着即将到站的列车鸣着汽笛,缓缓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