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良立马惊喜道：“哥，恭喜你。”

　　尽管李芬丽在他耳边隔三差五地念叨，大哥没有孩子，以后他家的钱都是我们家的。但乌良从来没有把李芬丽的话当回事，听到大哥有了孩子，乌良只为大哥开心。

第9章

　　李芬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她每年都上香祈祷孙佳娟不会怀孕。要是乌栋有了孩子，要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还有她家什么事。

　　李芬丽情急之下说道：“大哥你不是不行的吗？大嫂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话一出口，乌良真想打李芬丽一巴掌。

　　乌栋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凌厉盯着李芬丽，沉声说道：“医生说我生育困难，而不是不行。”是个男人都不想被人说不行，何况乌栋自尊心强，好面子。

　　乌良立马说道：“大哥，你别生气。她不懂事，胡话张口就来。”

　　乌栋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孩子的户口我销掉了，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医生嘱托最好生活在温暖湿润的地方。”

　　乌良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了，说道：“我知道了，大哥。”

　　“大哥，好好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快七斤重，怎么会先天不足？”李芬丽不满道，想把包袱扔回来，没门。“我可怜的孩子，被养成这样。”李芬丽哭叫了起来。

　　乌良住的是机械厂盖的筒子楼，隔音不好。李芬丽嗓子一嚎，八卦的左邻右舍扔下碗筷，跑到乌主任家看热闹。

　　“够了！”乌栋发火了，说道：“小弟，原先的孩子不是你们的。医院搞错了，现在把孩子换回来了。”

　　乌栋惊讶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栋说道：“原先的孩子三个多月还是那副样子，我就带她去协和看病，然后与一个女同志碰上了。旁边一个老太太说，我抱的孩子跟人家女同志长得像。女同志本来就疑惑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先天不足。她家庭条件好，孩子又是足月生，每次产检结果都良好，孩子生下来不可能先天不足。女同志一看孩子果然跟她和她爱人长得像。一问，她孩子也是同一天差不多同一时间在军区医院生的。然后我们去医院做了调查，还给两个孩子做了血型检测，孩子果然弄错了。”

　　李芬丽撇撇嘴，不满说道：“既然人家家庭条件好，干嘛把孩子换回来，再养一个也不费事，不是都养了几个月了嘛。”

　　乌良说道：“行了，原先那个孩子又盲又哑，人家得照顾亲生的。再说我们乌家还没沦落到把孩子送养的地步。”

　　乌良和乌栋相依为命，两人是健康的男孩子，有不少想要把他们领回家，但两人都没动过心，不想改姓，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乌栋其实对那位宋同志也有些不满。宋同志一发现自己的孩子弄错了，立马要把孩子换过来。没有一点对养了三个多月的孩子的不舍。乌栋不想想，他对自己的亲侄女都能抛弃，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别人。

　　宋舒敏根本来不及跟乌家的孩子培养什么感情，孩子待了三个月的保温箱。宋舒敏只能在外面看几眼孩子，连奶水都是挤下来放到奶瓶里，让护士喂的。

　　要说感情，那也是孩子待在肚子里的十个月，宋舒敏天天摸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可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孩子呀。

　　“小弟，情况就是这样了，明天我就要走了。”说着，乌栋就把孩子递给乌良。

　　乌良把孩子接过说道：“哥，今晚就住在这。”大哥第一次来家里，怎么也得住一晚。

　　乌栋看着狭窄的屋子，摇摇头说道：“我去招待所住。”

　　乌良分到的房子有三间房间，已经是机械厂规格最大的房子了。不过，家家户户孩子都多，再大的房子也不够住。乌良和李芬丽住一间，两个女儿住一间，三个儿子住一间。乌栋还真没有房间住，要是待一晚，只能让三个儿子出来在客厅打地铺。

　　乌良让李芬丽重新做乌良的饭。兄弟两个小酌几杯后，乌栋就打算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二百五十五块钱来放到桌子上。

　　乌良急忙推辞说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钱。”

　　在卧室里偷听的李芬丽，打开门跑过来，把钱抓起来，放进自己口袋里，笑得合不拢嘴说道：“谢谢，大哥。”

　　乌栋皱眉，妻子说得对，李芬丽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解释说道：“小弟，钱不是我给的，是医院的补偿。”

　　李芬丽一听，怀疑钱少了，质疑问道：“大哥，就给这么点，太少了吧。”

　　乌栋不耐烦说道：“你要嫌少，就去问军区医院要。”

　　既然乌栋不怕自己上京市打听钱的数额，那就是真的只有这么多了。李芬丽满意地拍拍口袋，进屋藏钱去了。

　　乌栋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走后，乌良家里又闹了一场。李芬丽不照顾孩子，她当初说不养这个孩子是真的。乌良只能让大女儿乌兰帮忙，可乌兰才八岁，比起职工楼里大部分的小姑娘，她算是娇养的了。

　　照顾孩子这事乌兰不会，她就没有带过弟弟妹妹。最后，只能乌良自己照顾了，让几个大的孩子搭把手。几天下来，乌良累得够呛，李芬丽是打定主意不养小女儿。

　　乌良连忙找到了一户愿意□□的人家，这户人下个月就要调到福省工作，非常符合乌良的要求。乌良跟人家说好，每年给五十块钱。

　　李芬丽知道后，当然不同意，孩子的户口不在他们家，领不了多一个人的粮食供应和各种票据，还得倒贴钱。李芬丽把孩子的户口上了，然后把孩子送到苏北娘家去。李家老太太不敢得罪当了主任夫人的闺女，就怕她生气不补贴娘家，孩子就交给外婆养了。

　　至于乌良说什么孩子要去南方生活的话，李芬丽就没当过回事，孩子在京市和沪市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她出事。乌良见李芬丽说得有道理，孩子送到乡下就不管了。

　　一辆斗篷大卡车停在柳荫胡同的路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尼龙行李袋，大步往胡同深处走去。

　　宋舒敏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踱步，听到院子外面的敲门声，脸上一喜，低头欢喜道说：“乔乔，爸爸来了，爸爸长得可好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他，好不好？”

　　孩子完全没反应，宋舒敏的脸色暗淡下来，不过她马上撑起一个笑脸来，朝着西厢房喊道：“章阿姨，去开门。”

　　蒋维均打开厚厚的棉布帘子，看到宋舒敏抱着孩子，快步走上去。

　　宋舒敏把孩子凑过来，轻声说道：“看看我们的孩子。”

　　蒋维均目不转睛盯孩子的脸，温声说道：“确实长得像我们家人。”

　　宋舒敏点点头，骄傲说道：“那当然，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维均这十来天在路上赶，随车把广市的东西搬运过来。那天的电话后，他就没有跟宋舒敏联系过，不知道孩子的情况有没有变好。他关心问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宋舒敏语气失落，闷声闷气说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维均你说是不是孩子没有喝上母乳的原因。”宋舒敏这几天越想越多，就越是把孩子不好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去。

　　宋舒敏哽咽说道：“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孩子就是不肯吃我这个做母亲的奶。把奶水混在奶粉里，挤下来装到奶瓶里统统不行。”

　　蒋维均抚着妻子的肩膀，坚定说道：“不会是你的原因。既然这样只能想方设法让孩子好起来。”

　　宋舒敏叹息说道：“我不打算工作了，孩子交给保姆带我不放心。”宋舒敏在电话里没把这个打算说出来。

　　蒋维均没有意见，他一个人的工资养起家来绰绰有余，况且还有不少的存款。他有些眼馋说道：“孩子给我抱抱。”

　　宋舒敏不肯放手，朝外努努下巴说道：“把正经事办了再说，你带章阿姨去大院那边的房子，把东西归置好，不要让司机师傅等急了。把柜子上的点心拿一包去谢谢司机师傅。”

　　宋舒敏跟蒋维均是在医院组织的相亲舞会上认识的，结婚三年多，但聚少离多。蒋老爷子是个狠人，哪里艰苦就把儿子送到哪里去，蒋维均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在沙漠边疆。

　　宋舒敏也没有随军，她在广市当医生，把小家安在了广市。这一次搬家，宋舒敏联系了市运输队的一个司机师傅，谈好了价钱，让对方空车去京市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运到京市去。

　　一辆敞篷大卡车驶进大院，在一栋青砖大平房门口停下。

　　蒋维均跳下车，带着调函先去后勤处拿了房子的钥匙。

　　因为蒋维均会做人，不仅送了一盒点心给师傅，还额外给了一包红牡丹香烟。司机师傅也下来帮忙，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半个小时就把一大卡车的东西搬到屋里该放置的地方去。章阿姨只需要把轻省的东西归置归置就好了。

第10章

　　这几年大院搬走又搬来不少人家，可谁也没有今天的阵仗。这下子人们对新搬来的这一家很好奇了。

　　“新搬来的那一家的好东西可真多。自行车、缝纫机、沙发，家具还全部是新的呢！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南边来的团长，都比得起大首长家了。”

　　林菊花的语气酸溜溜的。林菊花的男人焦铨也是个团长，不过家里孩子不少，四个孩子，两男二女。焦铨又是焦家最出息的一个，理所应当的还要拉拔乡下的一大家子，每个月要寄一半的津贴回去。

　　孙佳娟随口说道：“人家买得起。”

　　孙佳娟不想跟林菊花这个嘴碎的人聊天，但人家来了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孙佳娟早就出了院，这半个月她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干，真是舒坦。舒坦到她把工作辞了，以后自己就在家里享福了，反正乌栋的工资高。

　　林菊花忿忿不平说道：“就是会乱花钱，不持家的女人要不得。”

　　孙佳娟心里不想和林菊花这种粗俗的家庭妇女打交道，她低头扯了扯被子，不走心附和道：“是啊。”她要是反驳林菊花的话，林菊花有一大堆老祖宗的道理等着她。

　　林菊花眼睛一转，语气幸灾乐祸道：“嫂子，幸亏孩子换回来了，人家把又聋又哑的孩子换给你们养，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要是我当时在场，我一定会帮嫂子扇他们几个耳光，出出气。”

　　乌家的孩子抱错的事情，前一段时间穿遍了整个大院，说什么的都有。刚开始有不少人跑来孙佳娟面前问，孙佳娟只说孩子抱错了，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说了。

　　孙佳娟叹息一声说道：“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谈了。”孙佳娟不想再提这件事，院里的人知道乌家的孩子是健康的，孙佳娟当时想把孩子的送走的事情还没来得做，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孙佳娟就得了个好名声，人家连残疾儿都养，反而把健康的孩子送会到亲生父母身边，真是个大善人。要是被人知道再详细点，孙佳娟和乌栋的好名声还要不要？

　　林菊花压低声音说道：“嫂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人家有没有给你们钱？给了多少？”

　　林菊花不相信孙佳娟会放过这个要好处的机会，要是她养了别人家又聋又哑的孩子几个月，她一定会让对方给她几百块的，孩子不能白帮人养。

　　孙佳娟摇摇头说道：“我和老乌没要人家钱，要钱的话我们成什么人了。”

　　孙佳娟一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善良的人。这话说得多好！要真论起来，该乌家给人家钱。乌家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要是在李芬丽手里恐怕早早夭折了。宋舒敏把孩子养住了，现在除了瘦弱一点，从外表看没什么毛病。

　　林菊花谄笑讨好说道：“嫂子和乌师长真是好人。”

　　林菊花面上夸赞，心里却不屑道，孙佳娟真是个惯会装模作样，一有自己孩子，就不要人家的孩子了。要是没有那个孩子，孙佳娟的肚子这辈子也鼓不起来。

　　民间向来有这种说法，如果一对夫妻迟迟没有孩子，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自己的孩子马上会来。林菊花大字不识几个，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宋舒敏搬进了大院里，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孩子的情况，还没到月尾她就给章阿姨结了一个月的工钱，把人给辞退了。

　　蒋维均是第一师的团长，第一师属下的几个军嫂给宋舒敏送了几颗大白菜，几斤玉米面和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腊肉。

　　这天下午，正好是下班的时间。宋舒敏把孩子安放在婴儿床里，拿着几包广市那边的干海货就出门去了，给人送回礼去了。

　　正巧乌栋下班回家，两个人就碰面了。乌栋以为不会再跟宋舒敏见面了，那知道会在大院里遇上了。要是宋舒敏一打听，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万一再把他们早就要把孩子送回去的事情一说，家属院的人就都知道他们撒谎了。

　　宋舒敏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乌栋就像是没有看到宋舒敏这个人一样大步走了。

　　宋舒敏眉头一皱，乌栋这态度不对，宋舒敏打算去隔壁家打听打听。

　　宋舒敏去林月云家，聊了一下女儿经，宋舒敏假装随意问道：“月云，最近大院里有没有新鲜事，你给我说说，要不然我跟各位嫂子没有话题聊了。”

　　宋舒敏气质优雅端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平易近人。无论跟她说话的军嫂是城市的还是农村的，宋舒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人，林月云很乐意跟她交往。林月云就把前一段乌家孩子错换的事说给了宋舒敏听。

　　当说到那个孩子原本已经过继给了乌栋，连户口都上了。宋舒敏心里否管怎么想，脸上却带着笑。

　　一回到家里，宋舒敏的脸沉了下来。

　　蒋维均抱着女儿在客厅里晃悠，见妻子一脸怒意，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舒敏口气很是气愤，“我不是跟你说乔乔原先被乌家养着，那个乌家就是第三师的师长乌栋家。我下午碰到了，他见了我转身就走，装作不认识我。我当时就觉得有猫腻，忙不迭去隔壁赵青山家，向他爱人林月云打探去了。原来那个孩子早就过继给他们了，有了亲生孩子，就嫌累赘，想把孩子又送回去。我还以为他们夫妻是什么好人，帮小叔子养孩子，还带孩子去看病。还有，大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早就想把孩子扔掉，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被他们说成是健康的孩子，现在都当他们是好人呢！”

　　要是孙佳娟当时如实告知，宋舒敏不会这么生气。不想养一个会给家庭带来负担的非亲生孩子，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当了□□还要立牌坊。

　　蒋维均眼里也起了怒火，冷声说道：“幸亏乔乔能早点找到。要不然乔乔在那一家人手里落不到什么好。”

　　宋舒敏长舒一口气，脸上也爬上笑意，有些后怕说道：“是呀，要不是顾忌的乔乔的病，我早就把事实说出去了。”

　　蒋维均沉声说道：“以后跟他们少接触，当做不认识就好。”

　　乌栋回到家里，把在大院碰到宋舒敏的事情告诉孙佳娟。两个人担心了好几天，见大院里没有他们家的新传闻，才松了口气。两家人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对方。

　　乌玉现在叫蒋乔了，听着屋里久久没有动静，她才偷偷动了动手脚，松一下筋骨。她现在都四个多月了，要是真的一动不动，四肢早晚得僵硬，所以蒋乔每次都趁没人的时候锻炼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