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需要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可以让她助他平息心里那些汹涌沸腾的思绪,或是让那把火烧得更旺。
感觉到自己被临清筠稳稳地护在怀里,江殊澜全然信赖地倚靠在他胸膛上。
这条小路像是被人间的灯火遗忘,只有夜色与月光缠缠.绵绵,相依相伴。
临清筠的视线却似乎并不受影响,仍步伐沉稳地往江殊澜想去的地方走。
江殊澜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她还记得,方才从冷宫里出来后自己身上带着还未干透的血迹,她不愿就这么去见临清筠,便一路慢慢朝延乐宫走着。
走过能通往御花园的一个路口时,江殊澜想起那两株被临清筠移栽到更自由的地方的玫瑰,便一时兴起想过去看看。
越走脑子越晕,江殊澜脑海里关于那条小路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才蹲在路边慢慢想。
但她还没想起来,临清筠便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一如以往很多个她需要他的时刻。
一见到他,那些整夜纠缠着她的负面情绪便都偃旗息鼓了。
可此时,江殊澜越看他脸上那半副墨色面具就越觉得不满意。
不得不说,这半副面具是好看的,边缘线条流畅而不失美感,会将他沉静的眼神衬得更加深邃,让他在温润随和之外多了几分锐利。
但江殊澜见过这副面具下的他,知道他看向她时温柔缱绻的眼神会如何牵动他面部的神情,也知道耳鬓厮磨时,他脸上的欲色会蔓延至哪一处。
前世在竹林初遇时,只一眼,江殊澜便记住了这个有着温柔眸子和俊美面庞的男人。
可这一世不知为何,临清筠一直未曾主动提起过摘下这副面具。她不愿勉强他,便也从未问过。
但此时夜色太沉,墨色面具愈加阻拦了江殊澜的眼神,她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她想摘下他的面具,想吻一吻那个无人见过,只属于她的临清筠。
被临清筠轻而稳地放在假山边时,江殊澜终于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脸上的面具。
在他启唇说话之前,江殊澜先踮起脚轻轻吻住了他的唇,粉白手指也顺着面具的边缘而过,缓缓掠过临清筠的下颌,最终停在他敏感的喉结上。
习武之人最为防备之处,他仍像前世一样,任由她靠近,触碰。
被她唇间的勾缠与指尖的撩拨带起阵阵酥麻,临清筠配合地在她唇.瓣间辗转,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他察觉到,她似乎想借着酒意做些什么。
江殊澜细腻的指腹轻轻柔柔地在他喉结上流连。
察觉临清筠的吻开始慢慢加深时,江殊澜正摩挲着他喉结的指尖也带了些温柔的力度。
她知道,这个力度能恰到好处地让他觉得难耐,又不会让他生出不适之感来。
临清筠的呼吸倏然乱了几分,喉结也在她指尖重重地滚了滚。
待临清筠习惯性用掌心笼着她的后颈时,江殊澜稍稍退开,中断了这个缱绻缠.绵的吻。
“听说临大将军虽总以半副墨色面具示人,但其实俊逸出尘,不知本宫是否有幸得见真容?”
临清筠听见她微喘着,故意端起了公主的架子问他,却又并不掩饰嗓音里的慵懒勾人意味。
好似想用公主的威势来逼迫他,又想用柔得似水,若妖胜仙的缥缈嗓音诱他,让他什么都应了她的。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江殊澜只是借着将散未散的酒意,忽然很想尝试让他摘下面具,就算临清筠拒绝了也没什么。
她隐约能猜到临清筠的面具或许与他的过去有关。若他温声拒绝自己,她也不会觉得不悦。
可若他心软顺着她,她与他之间便不需要再隔着这层面具了。
但临清筠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却忽然拥着江殊澜的纤腰,把她带到了假山内狭窄的空隙里。
只有一片薄薄的月光洒落在假山入口处,两人紧贴的身影悉数隐于这一方暧.昧的黑暗里。
临清筠俯首抵着江殊澜的额头,大手用力将江殊澜压进自己怀里,才在她耳畔缱绻低声道:
“末将仅中人之姿,可若我将面具取下,殿下打算……拿什么来换?”
紧密无间的拥抱让江殊澜不自觉喟叹一声,她亲昵地回抱住临清筠的腰身,语带蛊惑道:
“将军想要什么?”
“本宫有的,尽可以都给你。”
只要他要。
一个温柔似云雾的吻落在她颈侧,又流连至她柔嫩的耳垂,“比如,往后公主杀人时,可愿以我为刀刃?”
江殊澜顿了顿,弥留的酒意倏忽间散尽了。
他知道她方才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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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皇后宫中。
邢愈潜入皇后的寝殿, 将自己带来的尸体绑在床榻正上方的房梁上。
末了,邢愈把在来的路上随手掐下的几朵牡丹放在了尸体之上。
这是皇后与云月公主最爱的花,也是殿下吩咐他带给皇后的礼物。
记着殿下的命令, 邢愈细致地在皇后富丽堂皇的寝殿内翻找着什么。
触碰到一个雕金花瓶时,床榻后面的墙壁无声移动,赫然出现了一间密室。内里两侧的烛火微晃,透露出阵阵泛着潮湿的诡异之感。
邢愈预估着宫宴结束的时间, 闪身进了密室,门在他身后缓缓阖上。
*
承光殿外。
叶嬷嬷正小心仔细地注意着殿内的情况, 一道她此时并不愿意看见的身影却慢慢靠近了。
“清音。”
听见身侧传来的熟悉声音, 叶嬷嬷神情凝滞了一瞬。
“韦公公。”她侧首,冷淡疏离道。
“临将军派人让我过来传话, 说他与公主去了别处, 夜宴结束后你无需等他们。”
叶嬷嬷蹙了蹙眉。
临将军怎么会让他来传话?
但叶嬷嬷没有多问,只是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淡声道:“有劳韦公公了。”
韦千砚顿了顿,温声道:“最近你……你与公主殿下, 都还好吗?”
叶嬷嬷不再回答。
公私分明, 她已不愿与他再有别的来往。
韦千砚沉默地在她身边站了会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迈步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嬷嬷的神情中终于有了些落寞之色。
她与韦千砚相识于微末, 后来她受先皇后赏识,慢慢成了大宫女。而韦千砚也一步步走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
看出他们一直情投意合,先皇后曾破例为他们做主定下了婚事, 允他们与彼此作伴, 还精心为叶嬷嬷备下了嫁妆。
但在他们成婚之前, 先皇后便带着未能出世的小皇子一道仙去了。
先帝仁德,本想放叶嬷嬷出宫。但叶嬷嬷心中悲痛,向先帝求了去为先皇后守陵。
先帝见她忠心耿耿,也知先皇后不会想让叶嬷嬷为她牺牲所有生活,便将先皇后曾住过的一处庄子赐给了叶嬷嬷,供她守孝、生活。
忠与情之间,叶嬷嬷把待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先皇后放在了前面。她并未要求韦千砚等自己,更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
可韦千砚说他之所以一定要做掌印太监,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向先皇后开口求她为妻的底气,说他会等她。
谁都没想到的是,先帝竟也猝然崩逝。
新帝很快即位,不仅仍留用韦千砚为掌印太监,为以示重视,还赐了当今皇后的大宫女和新宅院给他。
叶嬷嬷在宫外等了三日,却没有等来韦千砚任何解释。
自那以后,叶嬷嬷便不再见他,每回韦千砚去宫外找她,她都闭门不见。
叶嬷嬷知道,她去了公主府后,韦千砚仍会定期去她之前住的庄子里待很久。
但如今看公主对当今皇上、皇后及云月公主的态度,叶嬷嬷隐约觉察出当年先帝或是先皇后的崩逝也许另有隐情。
这些年下来,当初与叶嬷嬷一起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侍女以及先帝用惯了的太监们全都慢慢没了音讯。
而韦千砚作为深受先帝信任的掌印太监,却独独被留到了如今。
看着韦千砚渐行渐远的背影,叶嬷嬷暗自思忖道:
那些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
墨玄峤已离开多时,但范明真还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江殊澜竟承认了先帝定下的,他与她之间的婚事。
以方才临清筠恨不能将他折磨至死的态度来看,墨玄峤说的应不是假话。
可她为何会这么做?
江殊澜把那杯被下了药的茶赐给他,眼睁睁看着他往悬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