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放松的姿态。
“看来那陆明德倒是没有骗我。”他低声又道,语气有些释怀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怅惘。
姜昭听到这句话,顿时知晓简知鸿肯定是私下里找过陆表兄了。她眸光闪了一下,轻声询问,“朝堂上有人抓着飘香楼的含烟姑娘做文章,你有没有查出端倪?”
当时,调查郑重淹死在护城河,是他们两人一同审问的,简知鸿应该很清楚里面的内情,也知道陆表兄是被冤枉的。
闻言,简知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所有隐秘的情绪已经收了起来,“你何必担心他?陆明德拿出了东海的税收说事,这点子风言风语小打小闹动不了他分毫。一桩风流韵事而已,没人会在乎。”
就算此事是真的,能影响到陆照什么?哦,他还没有成家,大不了婚事上有些波折,但此也只针对规矩多的世家勋贵。
寻常人家谁敢质疑一个三品的朝中新贵?
而偏偏,与陆明德暗通款曲的人是……她,她清楚内情,这事就对陆照半点影响都没有。
“不,我非是在乎名声,而是从含烟开始,似乎朝中有人在刻意针对他。”姜昭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补药,想着不浪费简知鸿这厮的一番好心,端起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咽下奇怪的味道后,她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陆表兄进入朝中的时间并不长,不该那么快就结下仇家了呀。
看着她喝下补药,简知鸿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冷哼一声,“陆明德近日整理了户部的陈年旧账,揪出了朝中不少蛀虫,现在恨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慢慢悠悠地将最近陆照的所为和姜昭说了一遍,语气奇怪,“怕是现在陆明德的赫赫威名都要赶超本指挥使了。”
姜昭听了他说的话,很是愣怔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道,“他得罪了那么多人,是要做一个孤臣吗?”
孤臣者,往往树敌颇多,在朝中无党派无故旧,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有上首帝王那么一丝的信任。
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好,很少有得善终的。
陆表兄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姜昭抿抿唇,心中生出的担忧越来越重,感觉简知鸿口中的陆表兄和那个温柔的他一点都不相同。
“郭家的人还关在玄冥司,一开始是陆明德在朝中弹劾他们。”简知鸿提到仿佛被世人遗忘了的郭家一家人,语气幽幽。
闻言,姜昭看着他,手指头攥在手心,“是因为我?大嫂要害我?”
所以陆表兄要先针对郭家人。
简知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毕竟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了,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
同时,陆照正在座师程立的府上,看着他揪着胡须在唉声叹气。
“明德,眼下你心中可有成算?满朝文武被你得罪了遍,他们岂会放过你?日后你不出差错还好,一旦走错一步,他们口诛笔伐,定不会放过你。”程立旁观陆照的所作所为,心中很是苦恼,他早先也没料到陆照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党派林立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陆照若是只针对一方,处在对立面的另一方好歹会护着他。
可眼下是,他不分那官员背后是谁的势力,全都狠狠得罪了……
程立知道原本内阁大学士严问对自己的门生陆照很是欣赏,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私下却和程立谈及过陆照几次。陆照将户部的账册整理好呈给景安帝后,他冷眼看着,严首辅再没提过陆照,偶尔他自己主动提起,首辅的反应也很是微妙。
“年轻人还是多历练历练为好。”严问摇摇头,如此和程立说道。
程立明白,严首辅已经不再看好陆照了,因为树敌太多的人官途上往往走不长远。
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门生走上孤臣的路子,是以一下了早朝就让陆照去了他的府上。
程立的担忧和劝诫陆照听在耳中,他神色一缓,拱手做了个揖,“多谢座师关心,照心中自有打量。眼下,他们的弹劾伤不到照分毫。”
他走的每一步看似疯狂实则不过是暗合了顶上帝王的心意。重活一世,陆照对景安帝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
太子从和孟家女搅和在一起意图染指兵权时,就已经失去了景安帝心中的信任,同时失去了日后继承皇位的机会。
而太子失势后,长信宫崔皇后崛起,最有可能起来的人是靖王……靖王对小郡主的心思不明,陆照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登上皇位。
洛王贪图享乐不好实事,上辈子几个后来长成的皇子也都不济事,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恐怕也敌不过有军功傍身的靖王,陆照思及此就为自己选定了一条孤臣的路子。
孤臣有一个绝佳的优势,那便是拥有来自帝王的信任,不必依附于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一人。
获得来自帝王的信任后,他才有底气挡住靖王登上皇位的路。
当然,这些陆照不能宣之于口。
对着关心他的座师程立,他也只能用一句话表明自己的态度。
“明德,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他们的另有用意吗?你和小郡主的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知晓,一旦你和妓子同行东海成为事实,陛下岂会将郡主嫁给你?”程立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无奈,只好低声点明了其中的缘由。
任流言发展下去,他日后哪有脸皮在陛下前面为陆照求娶明月郡主?陛下最近心情大好,听闻明月郡主的身体逐渐在好转……若是真的,京中的世家大族必然会疯狂地将目光放在郡主的身上,只等着陛下开口为郡主选郡马。
胜于皇子公主的宠爱和丰厚至极的封邑哪个家族不眼馋?再者,程立见过幼时的明月郡主,小郡主生的仙气貌美,无一处有缺。
到时候,陆照很有可能争不过那些世家大族的郎君。
不得不说,程立真的将自己当做了是陆照的长辈,真心实意地为他考量。
提到姜昭,陆照抬起黑眸,神色认真,“座师放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从照这里将郡主抢走。”
“一切可得看陛下和郡主的意思。”程立却不信他,摇了摇头。门生皮相品行是一等一的好,世家培养的郎君中也不乏芝兰玉树。
陛下为小郡主挑郡马肯定是苛刻至极,多了一桩风流逸事,陆照就难了。就好比当初选定尚大公主的那位世家郎君,因为多了位牵扯不清的表妹,直接被陛下逐出了京城。
他将这些往事说与陆照听。
闻言,陆照垂眸,幽深的目光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想着夜里小郡主咬着他手指的模样,低声开口,“那些人比不过照。”
小郡主想要的快乐只有他能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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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事实证明, 程立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伴随着明月郡主身体康复的消息悄悄在京城流传,针对陆照的舆论又迎来了一波狂潮。
这波浪潮, 在一抹倩影别有用心地出现在陆照下值的路上时达到了巅峰。
“陆大人,好久不见,自东海一别已经有数月了。”飘香楼曾经久负盛名的头牌含烟提着一个篮筐,笑着冲到陆照的面前,对他打招呼, 吸引了来往六部官员的注意。
她鹅蛋脸桃花眼, 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袄裙, 乌发松松挽在脑后, 风姿绰约却又全无风尘之气,一路走来看痴了不少人。
不愧是曾经飘香楼的头牌,引得郑重魂牵梦绕, 不顾家小,夜到飘香楼与其私会。
陆照被她挡住去路, 清清冷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她身上扫过, 点了下头, 一句话都没说,往外走去。
见此,含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得已又往前挡了一下, 柔柔道,“今日含烟冒昧拦下陆大人, 实在是有事相告, 还请陆大人不要怪罪。”
说着, 她提了提手中的篮筐,掀开布巾的一角,露出里面的精致点心。
“东海时,含烟见陆大人您喜欢吃这种点心,便学了去,亲手做出来,小小心意,请陆大人笑纳。”她慢声细语地说话,妩媚的桃花眼不停地在陆照身上流连,眼波流转间可谓是风情万种。
然而,原本该拜服在她柔情之下的陆照却还是那一副冷清的表情,黑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含烟姑娘,来找陆某究竟要做什么?”
陆照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红粉骷髅,平静中夹杂着一丝轻微的不耐烦。
闻言,含烟像是被他冷淡的态度吓到了一般低下了头,“陆大人勿要生怒,妾身在东海时蒙陆大人照顾,前不久回到京城,想要报答陆大人一二。妾身一弱女子,立足困难,恐惹人觊觎,名下安身的宅子愿献给大人。大人,只需给妾身一间屋子,妾身便感激不尽。”
边说,她边小心地靠近陆照的身边,动作中含着浓浓的倾慕之意。
一旁,暗暗听着的官员眯起了眼睛,离开的脚步愈发慢了。果然是真的,这找上门的妓子口中的话已经能证明她和陆明德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好啊,陆明德表面上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背地里原来也沉迷于女色……这也就罢了,还想瞒着旁人攀附陛下最宠爱的郡主……实在是可恶!
陆照皱眉,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凉薄,看着一句一句模糊他们关系的含烟,语气平淡地开口,“在东海时,若你没有教导那些孩童识书认字,本官定不会留你一命。”
闻言,低头装着羞涩的含烟立刻抬头,眉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与惊吓。
陆照眼皮未动,神色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提前截下受伤的东海县令之女忠和乡君,将她收留在飘香楼。之后借着她的报恩去东海,将东海探听到的消息传到京城。如今,不远千里从东海回到京城,来坏本官的声名。”
“你说,查到了你背后的人身份后,你还能活多久?”
陆照早就看清了此女的不怀好意,只是东海缺人,他也不愿枉造杀业对付一个女子,就打发她去教导渔民的儿女。
听了他的话,含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她讪讪一笑,“陆大人,您说的话妾身听不懂,妾身的背后哪里有人。”
她手心攥紧篮筐的手柄,企图用扬起的红唇遮掩心虚与眼中的厉色。
陆照甩了甩官袍的宽袖,眸光泛着冷意,“回去告诉那人,他那等肮脏的心思最好尽快收起来,不要妄想天上的明月。”
“否则,将要付出的代价,他一定不想。”年轻的郎君玉面平静温润,薄唇中吐出的话却是凌厉森冷,不带一丝温度。
含烟抬眸看到他眼中的冷光,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篮筐也险些掉下来,眼前的陆照才突然让她相信是屠了倭寇全岛的那个人。
她从前以为他只是个脾性温和的文人,空有智谋……
话罢,陆照眼风未动,再未看她一眼,不急不慢地迈步从她身边走开,神色疏离又冷漠。
周围赖着不走的人将这一幕收在眼底,不禁小声嘀咕,“难道这陆明德还想耍赖不成?人都找上门了却当做不认识,摆出一副冷脸。”
“就是,他再是推脱也迟了,有玄冥司在,哪有事情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等着吧,之后有他好受的。我可等着看他被陛下斥责贬官的那一天。”
大公主的婚事波折谁不知道啊?前头那个欺上的世家郎君下场不仅凄惨还连累到了自己的家族。
陆明德定然也跟他一般无二!
***
“陆明德当真是这么说的?”户部官署不远处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景安帝的耳中,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询问宫人。
户部的官署距离内宫并不远。
宫人恭声应是,又将那女子前后不一的神色说给景安帝知晓。
“她似乎是被陆侍郎之后的话吓到了,手中的篮筐掉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去。”宫人也看的出来,所谓和陆照柔情蜜意的含烟姑娘说了谎话,得到的全是陆侍郎的冷脸。
“陛下,可见,这件事情上,陆大人真真是清白的。烟花之地的女子,最会逢场作戏,不能轻信。”王大伴适时开口,为陆照说了一句话。
“朕倒是不怀疑陆明德对盘奴的心意,只是总要确认一番,以防再出现当日大公主时的差错。”景安帝嗯了一声,说到自己的大女儿,语气隐有薄怒。
当初要不是小盘奴警醒,他的大公主就要嫁给一个腌臜玩意儿,提起来他心中还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