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宇文玦扶住了她的手,不顾瑶伽缠上来的手。
阮心棠冷笑地瞥了眼着急的瑶伽,推开了宇文玦:“王爷还是陪着您未来的王妃吧。”
宇文玦眉头紧锁,看着阮心棠离开,瑶伽拉着宇文玦的手哽咽道:“哥哥你没听见,刚刚阮心棠说要你宠妾灭妻,说要让我看着她的脸色做事……”
宇文玦冷然拂袖推开她,瑶伽向后退了好几步,幸亏被女使扶着,他面罩寒霜,语气冰凉:“我的妻只有一个,那就是阮心棠。”
瑶伽被狠狠打击地一阵晕眩,脸色惨白。
宇文玦追到岚舍时,阮心棠正坐在桌边用汤勺搅着药碗里的药,碗上飘着白烟,她的表情沉默而漫不经心,连宇文玦踏入房中,她也似乎不知。
宇文玦在她身边坐下,想起瑶伽刚刚的控诉,他希望是真的,那是不是证明她还没有对他完全绝望,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的。
“我不会娶瑶伽,你放心。”他低声温柔说着,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阮心棠轻笑一声:“如何不娶?她现在是怡郡王的嫡女,怡郡王手里有遗诏不是吗?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和瑶伽已经势不两立,留她便不能有我。”
宇文玦瞳孔紧缩,他从没有想过把瑶伽和她相提并论。
阮心棠冷哼一声:“除非怡郡王不是怡郡王。”
她像是讽刺一般,不经意说出这句话,在宇文玦心里猛地一晃,就像是野兽一般一旦一个念头冒出,就再也抑制不下去。
怡郡王不是怡郡王,那会是谁?阮心棠不知道,只是前世她还是世子妃时,参加各种闺中聚会,无意听那些贵妇隐晦提过一次,说是当代怡郡王出生时,老郡王带着郡王妃和尚是婴儿的怡郡王北上省亲,遭遇过山贼,老郡王就是死于那场匪乱,听说孩子也丢过,后来被郡王妃找了回来。
这种宅内秘辛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真真假假参半,只在妇人之间一提而过,绝不会外传,所以宇文玦没听过很正常。
阮心棠也不知这件事是否真实,可若是宇文玦当真如他所承诺的那般,那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她只要等。
这也是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宇文玦的雷霆手段,不过三日,怡郡王身份是假的就全变了京城,连着当年匪乱中幸存如今的人都到了京城,还有归老的郡王妃的奶妈,就连当年郡王妃立的无名碑也被砸开,带回一个婴儿枯骨。
一切证据摆到了至尊跟前,事起仓促,让郭氏一族措手不及,人证物证,老奶妈颤抖着诉说着当年郡王妃为了保住怡郡王一脉的荣华富贵,不让怡郡王一脉断子绝孙才出此下策。
当日便封了怡郡王府,羁押了怡郡王一脉,连着瑶伽褫夺县主身份的圣旨就到了王府。
内侍宣布圣旨的尾音一落,阮心棠就被阿银扶着悠然起身,她连日来的郁气,总算是轻轻吐出,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一直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瑶伽,轻轻一笑。
“县主,哦,不,是瑶娘子,你们还不扶起你们的瑶娘子吗?”阮心棠语音婉转细柔缓缓说着。
宣旨的内侍对阮心棠陪着笑脸,才告退。
瑶伽还跪坐在地上,脸色发青发白,细汗从她的额角滚落。
阮心棠蹲下去身,微微拧起娥眉:“怎么办,你想以正妃之位压我,可我却不许王爷纳妾。”
瑶伽赫然抬起眼悲愤已极的目光猩红,迸出骇人的森然,死死瞪着阮心棠,恨不得立刻就掐死她。
阮心棠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落井下石,滋味不错,她起身扬声道:“带瑶娘子下去休息吧,看好她,别让她乱跑,若是她乱跑出来,我便拿你们试问。”
她冷冷扫过身后那些女使下人,局势急转直下,他们都反应不过来,有些机灵的已经行礼领命,几个女使上前扶着瑶伽离开,直到离开前,瑶伽那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阮心棠。
第50章
阿银想着刚刚瑶伽的眼神, 有些后怕,她担忧道:“姑娘,瑶伽一门心思就想嫁给王爷, 如今愿望成灰, 她恐怕会嫉恨于你。”
阮心棠叹息:“她嫉恨我也不是一两日了, 我恨她也不是一两日了。”
阿银扶着她往岚舍走, 看了眼身旁的下人已经经过,才凑近她低声问道:“那王爷……”
阮心棠垂下眼眸沉默了。
大概是瑶伽的事,宇文玦今晚回来的有点晚, 他去了岚舍, 阿银却将他拦在了外头,说是姑娘已经睡下了, 宇文玦看了眼阿银, 她的脸色虽然极力地做出恭敬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冷硬,她是阮心棠的心腹, 宇文玦没有拿她撒气, 静静在院中站了一会,直到一片银杏叶飘落,这是阮心棠最近才让人搬来的。
银杏叶已经落了一地,月光下依旧金灿灿的, 他拧眉问了一句:“怎么不打扫?”
一旁的侍女恭敬道:“阮娘子不让打扫, 说是要等着银杏叶落光了。”
是她的注意。宇文玦忍不住回身朝她的房间望去, 他的心似乎也与这银杏叶一般, 落得七零八落的, 寂寥从心底而起。
这两日宇文玦很忙,废太子的诏书以下, 太子被贬为惠郡王遣往西地。
虽然很忙,可他每日晚膳都会抽空回来陪着阮心棠一起用,因为早上他出门时阮心棠总是没醒,晚上回来她又睡了。
可每次用膳,阮心棠都一言不发,宇文玦只能时不时找些话和她说,有时她高兴了就回个“哦”,不高兴了就当没听见,但是她的胃口却一天比一天好,她很用心的在修养,不会轻易生气。
两人之间在瑶伽褫夺县主称号后,反而渐行渐远,这让宇文玦日渐不安,他终于意识到,或许她的愤恨与瑶伽要嫁给他的传闻没有关系。
“瑶伽你打算怎么办?”
正当宇文玦想要问她时,阮心棠已经主动开口和他说话,虽然只是瑶伽的事,已然让他露出笑颜。
“还是按照原先的决定,给她物色一位如意郎君。”他看着她,柔声说着。
阮心棠点头:“瑶伽对你情深一片,若是京城里的郎君,嫁过去她总是会想着法子回来看你,对她对她未来夫婿总是不好。”
宇文玦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未必能做主。”阮心棠冷笑。
宇文玦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是我的王妃,就是她的嫂嫂,自然能做主。”
阮心棠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没有去反驳他这句话,欣然道:“不如给她选个外放的青年才俊,在外地做个三五年官,让她远离京城远离你,到时跟着夫君回京任职时,她与夫君已经浓情蜜意,这些前尘往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宇文玦一心想要哄她开心,自然由着她:“好。”
得到他的肯定,阮心棠抽回被他握着的手,他心里一落,看着空荡荡的手眸中略暗,阮心棠继续低头吃饭,卷翘的睫羽在灯光下扑闪,这两日她养的极好,已经恢复到以前红润的样子,娇艳欲滴,宇文玦静静看着,低声道:“希望你心里的气也能烟消云散。”
阮心棠执筷的手微顿,过了一会,偏头扯了嘴角:“总有那么一日。”
这日一早,阿银就急急跑进屋,喘着气道:“姑娘,陆公子马上要走了。”
“这么快!怎么没有消息?”阮心棠惊诧不已,他曾经说过,废太子的诏书一下,他就会护送太子一家离开京城,可她想着走之前他总会支会一声,怎么这么突然呢?
阿银道:“我刚刚上街遇到了陆公子,他说他来王妃见过您,可是门房没让进,他就转告给了门房。”
她并没有收到消息,不用想,都是宇文玦拦住了这个消息,阮心棠心里顿时赌了气,立刻带着阿银直奔王府大门。
她让春芽备了马车在王府大门等着,门房一见她急匆匆出来,赔笑着问道:“娘子去哪?”
阮心棠停下脚步,笑道:“我去见陆公子,听说他今日要走了,我去送送他。”
门房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讪笑着:“不如小的先去请示王爷,让王爷陪您一起去,也安全。”
阮心棠怒喝道:“让开!”
最近府里传闻阮娘子虽然不发脾气,可近日变得说一不二,下人们也不敢违逆她,生怕她气出个好歹,自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只能先让开,眼见着阮心棠上了车,自己则赶紧直奔大明宫。
陆离大概也在等她,东城外的十里烟花湖,他翘首以盼,果然见一辆马车停驻,阮心棠下车来,他往前迎了几步。
阮心棠已经提裙朝他奔来,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有一瞬间的冲动,他想带着她一起离开。
可当她含笑在他面前站定时,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温柔一笑:“我想着你总会来送我,所以在这里等等看。”
阮心棠两眼弯弯,她看了看四周:“太,惠郡王呢?”
陆离道:“他们已经先行一步,稍后我赶上他们。”
阮心棠点点头,陆离看向平静的湖面,悠然道:“出了京城总是有一种辽阔之感,少了些束缚,人也自在些,惠郡王的神气很好,大概他也轻松了很多吧,我想,这一次离开京城,或许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这番话击中了阮心棠心底的某个角落,她不由怔怔出神,喃喃问道:“那你会去哪?”
陆离轻快一笑:“出了京城,那自然是天高任鸟飞了。”
他说的有几分玩味,阮心棠生出些许羡慕来。
气氛宁静下来,陆离回头看向她,深深地望着她,瑶伽的事解决了,她和宇文玦会幸福吧,他想最后抱她一下,伸出的手终究还是停留在她的鬓边,像是一个兄长一个长辈般抚了抚她的鬓发:“你要好好的。”
阮心棠忍不住鼻子有些酸,乖巧地点点头。
陆离放下了手,望着阮心棠身后拧起了眉,阮心棠有所察,转过身去,宇文玦正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面罩寒霜,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阮心棠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陆离故作轻松打趣道:“若是他对你不好,告诉我,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
阮心棠也玩笑道:“你都不知飞往何处了,我怎么告诉你呢?”
陆离清朗地笑出了声,阮心棠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所在之处。”
他说着摇摇手,没有和宇文玦打招呼转身离开,他怕再多留一刻,多看一眼阮心棠俏皮的样子,他会忍不住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这无意是不行的,她已有婚约在身。
宇文玦一直克制着嫉妒,远远看着他们相视而笑,依依惜别,握紧了拳,他在担心什么,直到阮心棠看也不看他一眼,上了回城的马车,他才恍然自己在怕什么,他在怕阮心棠会跟着陆离一起离开。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他下马来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他跟在她身后进府,走到九曲桥时,宇文玦终于忍不住低沉道:“你这几日的闷闷不乐全是为了陆离吗?”
阮心棠停住了脚,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重新提步走上九曲桥。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宇文玦,激起了他连日来的不安紧张和隐忍的怒意,他三步两步上前拦住了她,低头看着她,紧缩的瞳孔凝聚着痛苦,很深沉的痛苦。
“告诉我,你心里有他是不是!”宇文玦沉声质问她,想着这段时间她对他的冷漠无视和刚刚对着陆离的言笑晏晏,实在让他嫉妒的发狂,他不能不往那方面想,越想,他就越受不了。
阮心棠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宇文玦心里溃防。
“你很痛吗?”
宇文玦怔住了,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阮心棠在报复他,可是为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宇文玦看着她,“瑶伽的事情已经如你愿解决了,你究竟还在恨什么?”
阮心棠撇过脸去,又是极长的一阵沉默,直到宇文玦发现他竟然不敢逼她时,才慢慢放开了她。
阮心棠掠过他,往九曲桥上走,宇文玦忽然开口,声音寂寥:“只要你还在王府,还在我身边就好。”
其他事,他都可以慢慢来。
阮心棠身子一晃,还是从九曲桥上走过。
忽然听到桥那边一声尖锐的阴厉声:“阮心棠我要你死!”
宇文玦心中大惊,冲上桥上时,阿银已经摔倒在一边,阮心棠也在后退时摔倒在地,瑶伽面目狰狞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直朝阮心棠胸口而去。
事起突然,惊骇过人,阮心棠和阿银都吓白了脸,宇文玦目眦尽裂飞身过去,只能挡在匕首之前。
匕首刺过背脊胸骨的声音刺耳震心,刀尖从宇文玦前胸穿出,直愣愣定在阮心棠眼前,她血色殆尽,心脏快从喉咙口跳出来,只堵着她,发不出声。
鲜血从刀尖滴下,阮心棠想喊却喊不出声,红了眼眶,只剩眼泪直流。
宇文玦忍着刺骨的痛,见她终究还是为他掉眼泪了,他竟微微扯起嘴角,嘶哑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阮心棠耳朵一阵轰鸣,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见到他在笑,很虚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