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船钢筋都卸完了,他才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艾呀玛呀,那是华长征!”
一旁正在跟他核对账目的寇仲海打趣道:“呦呵,又来一个长征?”
“你还笑,他是华少将的儿子!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白焰生对自己的健忘非常不满,他赶紧把账目核对完,“快,帮我去喊苏继善和孔庆详,他们都是华少将的老熟人,能劝得动华长征,不然等会他跟葛长征打起来就完了。”
都跑出去一段路了,白焰生想想又回来了:“对了,你再安排两个人去安同志老家把她妈妈请过来吧,他们晚辈祭祖不能耽误,但是宁华夏同志一定要请过来,千万记得啊!我先去劝架,其他的全看你了!”
寇仲海是个文官,管钱袋子的,他就没上过战场,没见过从虎狼堆里活下来的男人有多可怕。
所以他并没有太当回事,直到他调头回来,半路遇到了带着队伍做考察记录的纪娉。
纪娉这阵子很忙,忙着管理岛上几十万亩的农田,连安六合都不常遇到了。
这不,今天一大早,安六合就跟她说育种有了新的突破,叫她带着动植物专家们去实验室看看。
实验室本该在动植物研究所里,因为研究所没建好呢,所以目前只在选好的地址附近盖了几间类似于仓库的连通在一起的房子。
里面摆满了安六合捣鼓出来的水生植物,一个个小缸小盆小桶,里面装着或深或浅的水,水下有土或者无土,不一定。
水面上往往都挺着几株形态各异的水生植物,整个实验室,说是一间百草园都不为过。
纪娉去过一次,被满眼花花绿绿的植物看晕了,她搞不来这些细心的活计,还是忙她的实地耕种去了。
研究的事还是得九州和动植物专家才行,可九州今天不在,她只好领着两个书呆子专家过去。
其实这两个专家的专业知识是很够的,就是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同种属的植物都可以杂交呢?
这根本就是乱来嘛,所以他们去了一次就觉得安六合在胡闹,当时反正也没看到杂交成功的例子,所以安六合没有办法反驳。
但是今天,听安六合的意思,实验有了质的突破。
纪娉琢磨着,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两个专家请过去瞅瞅。
所以遇着寇仲海的时候,她还在尽量说服专家,这两个老古板非常难搞,一口一个“安六合是骗子”愣是不肯合作。
寇仲海一听,连忙帮着安六合说了句好话:“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刚看到她接他大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捧郁金香呢,那不是国外的玩意儿吗?我就在领导高级会议上见过一次,这都好久没见过了。”
“谁说的,郁金香可是本土品种,17世纪被一个传教士从新疆带去的土耳其,进而才在欧洲风靡起来,怎么到你了嘴里,倒成外国的舶来品了。小寇同志,你这一点都不科学求真啊,我要严肃批评你!”纪娉可容不得祖国的物种被别的国家扭曲历史,更容不得自己的国人也跟着产生错误的认知。
寇仲海这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连忙跟她道歉。
纪娉摆摆手:“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她人呢?”
“回老家了。哎呦,你不提我差点忘了,白营长还叫我给她传话呢,说是华少将的儿子来了,让她妈妈宁华夏同志赶紧过来劝架,你看,有这个必要吗?”寇仲海还是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浪费财力。
毕竟,开一艘船出去那可都是钱啊,在这一点上,他跟苏继善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纪娉却直接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哎呀你个小寇,你再怎么精打细算也不能不管两个军官的死活吧?你这个守财奴,要我说你什么好?赶紧的,叫人去请宁华夏同志!”
寇仲海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虽然痛在胳膊上,可难看在面子上啊。
不过他这个财政大员,确实资历浅了点。
只好忍气吞声,道:“我跟苏长官汇报一下?”
“等你汇报完都出人命了,快去吧你个守财奴!”纪娉都要急死了,既然这样,她就顾不得去看什么花花草草了,华长征好歹得管她叫一声姨,虽然拐了一百八十个弯,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还是火急火燎,直奔哨卡去了。
而此时的安六合,正跟着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焚香,叩拜,祷告。
安家的规矩,女儿出嫁并不会从族谱上划掉。
于是安一方亲手接过族谱,在安六合的名字后面,做了改动。
本打算按照规矩直接把雷凯的名字画个斜杠算是抹去,可他想想这样做很不厚道,到底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这份体面还是要留着的。
于是他没动雷凯的名字,只是在后面画了个括号,写上了已殁,英烈。
随后再在他并排的位置上写上了周中擎,并在周中擎名字后面,写上了周英招。
一切流程走完,安家的族人纷纷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毕竟,安一方虽然人不在老家,但说点话还是有分量的,更何况,安两岸这个实际当家人也是认同他这么做的。
随后把族谱拿着给所有族人过目,最终拿到安六合和周中擎的面前。
安一方长得斯文,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儒将,谁也猜不到他其实是当过空军飞行员的。
是的,他曾经开过米格15,在朝鲜战场上炸过美国佬!
不过他回来之后就退役了,他爱上了飞机,他投身到了为国家航空事业奠定基石的浪潮之中。
至今已经整整十个春秋。
安一方见周中擎没有异议,便郑重地收起族谱,单手拍了拍周中擎的肩膀:“好小子,有眼光,我这个妹子,当初可是雷凯追在她屁股后头苦苦追了三年才到手的,你倒好,半年多就给撬走了,哈哈哈。”
安六合嗔怒地白了她大哥一眼,安一方倒是看得挺开:“这有什么的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经历的,男欢女爱,也都是人生常态。年轻人,平常心才好嘛!看看我,哎,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被人问我是不是今天刚大学毕业啊,我说是啊,我还小呢,我今年十八。心态好,才能什么都好!”
“大哥说得对,没什么不能提的。”周中擎笑着点头,“没有过去的,哪有现在的,只要我能把握好当下,就什么都值得了。”
“看看,我就说吧,这小子通透着呢,比我还有悟性!”安一方放心了,再三打量着周中擎,越看越觉得不错。
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别轲,也是喜欢得不行,掀开族谱,又开始第二轮的焚ᴶˢᴳᴮᴮ香,祭拜,祷告。
这次,他在安七星的名字旁边,直接把陈满楼涂成了一块黑炭,改成了别轲,完美。
安七星见了,特别的解气,她盯着族谱上的那块黑斑,恨不得这个陈满楼从此人间蒸发才好。
别轲见她气鼓鼓的,特别可爱,没忍住偷偷捏了捏她的小手。
两人那蜜里调油的样子,也让安一方格外地宽心,这次回来回来对了,两个妹子都有着落了,就剩八荒和九州了。
结果他还没开口,八荒和九州就把他堵了回去:“大哥大哥大哥!咱有话好说,千万别催婚啊,要催,还是先催催你自己吧!”
逗得一大家子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跑来一个小兵,喊道:“不好了旅长,华少将的儿子找来了,要跟葛副旅长算账呢,首长们让您赶紧请您丈母娘宁华夏同志去救场,万分火急,还请旅长和老同志快快动身。”
第84章 小杰他爸,孩子需要你
这事相当煞风景, 好端端的,一大家子说知心话呢,忽然来这么一出, 谁受得了?
最关键的是, 安一方也就几年前安六合结婚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这都四五年没着过家了, 一整个大家族的都惦记着他呢。
有那关系好的, 还准备把自己娘家的亲戚介绍给安一方做媳妇。
这给老大介绍媳妇,当娘的怎么能不在呢?
谁不知道安家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宁华夏啊,所以这群族人都不太高兴, 嘀嘀咕咕的,不让宁华夏走。
宁华夏知道他们揣的什么心思, 也乐得听他们夸自己孩子。
光六姑娘一个人, 就够他们巴结上好一阵子了。
其实不光是六姑娘, 她这些儿女哪个拿出来不是顶呱呱的人物?
她这当娘的心里高兴啊, 脸上光彩啊。
也就有点飘飘欲仙了, 骂道:“呸, 哪里来的街溜子,谁管他们的闲事, 爱闹闹去吧!”
安一方最了解她了,赶紧笑着哄她:“哎呦喂, 我家的老英雄还矫情起来了?其实心里高兴着呢吧?这有本事的人啊,就是不一样,哪怕大隐隐于市了,这外头啊, 还有她的传说呢!”
一番话把宁华夏臊得不行, 气鼓鼓地直捶他的肩。
安一方又臊她:“看吧看吧, 我说什么来着,不好意思了。哎呦呦,都快六十岁的小老太太了,还搁这学大姑娘难为情呢。”
宁华夏这下可真生气了,伸手要拧他的脸颊,叫他滑不留手地一猫腰躲过去了。
躲了还不算,还往外面跑,宁华夏这一追,就上当了。
刚跑到外头,就被那小兵扯住了胳膊:“宁老同志,求您了,快去看看吧,啊。”
宁华夏脸上挂不住,只能放狠话:“臭小子,回来收拾你!”
“哪用得着您回来再收拾啊,回头再给您累着了,我多过意不去啊?我这就跟您老一起过去,收拾完那两个街溜子,您就来收拾我!管保您过足了手瘾,好让大家伙都看看,咱的宁华夏老同志可是宝,刀,未,老啊!”安一方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做出个顶呱呱的造型来。
笑得宁华夏直不起腰来。
他见好就收,直接搀着老母亲的胳膊,在她明明看着很嫌弃但其实很宠溺的眼神里,把小老太太请出去了。
宁华夏这一动,安家的老老少少也都跟着动起来了。
安六合自然也带着孩子们,跟周中擎一起跟上。
至于什么族谱啊香案啊供品啊什么的,哎呀,反正都是二哥收着的,一股脑塞给他就行了。
兄弟姐妹们拖家带口地闹哄哄走了,就安两岸没动。
何香芹瞅着怪眼热的,她也想去。
岛上多好啊,地方宽敞,空气也新鲜,新盖的房子个顶个的敞亮,怎么着也比这老宅子强多了。
可她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安两岸就劝道:“让他们闹腾去吧,大哥就这孙猴子性子,野惯了,拘束不得,我不一样,我得守着这个家。你别想了,我不会去的,你也别去了。”
“可……”何香芹张了张嘴,可她一想到他身上还有旧伤,一想到他其实是另有苦衷,她就只能默默地把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可她虽然顺从了他一次又一次,心里却总是痒痒的。
等她帮着把其他的族人送出院门,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叹了好一会的气。
还是儿子安平过来劝了劝:“别想了妈,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挺好了。再说了,我爸还是个生产队长呢,总不好把这里的抛下什么都不管吧?”
何香芹当然明白,可她就是忍不住羡慕他们。
婆家这一大家子的氛围太好了,尤其是大哥一回来,哎呀妈呀,那真是跟过年一样的。
她连走路都跟着轻快起来了。
怪不得以前六妹他们在家总念叨大哥,这样的大哥,谁不爱呢。
当然,她对大哥是没有别的想法的,她就是觉得,那样在一起过着,一整个大家庭热热闹闹的,真好啊。
那才是家和万事兴的样子,是她从小到大做梦都想拥有的生活。
可是,她男人不明白她。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非要守着这处祖宅,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又不能生金子,又不能挖宝石的。
哎,她又开始叹气了,连做饭都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