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在斟酌用词。
安六合洗完了,上岸躲到石壁后面换了衣服:“谁说没有,我们海岛的张政委可年轻了,还不到二十五呢。你想想,这不是比周中擎更加前途无量吗?你洗快点,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假的啊?不到二十五就能当政委了啊!”华念君心动了,虽然周中擎是不错,可要是有更好的,她也不会傻吊在一棵树上啊。
最关键的是周中擎还带了个野孩子,还骂她,气死她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搓了搓身上,问道:“你说的那个张政委,他结过婚吗?不会也有孩子吧?”
“当然没有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嘛,又要在部队打拼晋升,又要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哪里忙得过来。你放心,我给你介绍的这个,是个连对象都没谈过的大小伙子,人也俊,比姑娘还俊。”安六合卖力地夸了张临渊一番。
把华念君说得心花怒放。
她洗完澡赶紧上了岸,对着安六合伸出了双手:“帮帮忙,我听苏书记说了,你有大神通在身上,我以后不惹你了,这次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安六合恍然,怪不得今天的华念君这么听话,原来是苏继善工作做到位了。
想想也是,娇小姐怎么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邪归正呢,那必然是有她无法战胜的邪恶力量,让她不得不屈服啊。
算了,管她是真心悔改还是迫于形势,总归以后别找周中擎的麻烦就好。
她在华念君手上轻轻一抚,又揉了揉她红肿的双眼,随后便撤了结界,带她相亲去了。
这会儿的张临渊正在跟他的爸妈斗法。
他爸其实没多少意见,问就是一句话:“你管儿子喜欢的是谁呢,总归是儿子娶媳妇,你这个当妈的在这瞎掺和什么。”
可李月娥不依啊,她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她儿子不惜亲自给她下跪,让她去说媒。
她倒是纳了闷儿了,指着跪地不起的张临渊,骂道:“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娘就绝不答应给你上门提亲!”
张银凤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想劝自家妈妈,却总是被一句“你个姑娘家懂什么”呛得没口开。
想劝劝自家爸爸,可自家爸爸惧内,虽然有自己的立场,可他摄于老婆的淫威,并不敢据理力争。
这就导致安六合过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李月娥哭天抢地的喊叫声。
她从容地看了眼营帐外的士兵:“麻烦你跟你们政委说一下,华少将的千金来了。”
士兵认识安六合,可不认识华念君,闻言打量了一眼,但见安同志身侧的这位穿得确实不俗,光是那毛衣上的羊毛线,就是少见的好料子。
便赶紧进去通报了一声。
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月娥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试图把地上的张临渊拉起来。
可张临渊赖在地上死活不动。
李月娥只好叫上她男人一起出来了。
见着安六合的时候,连个正眼都没有,倒是对旁边的华念君自来熟得很。
她可是行走的老生姜,一眼看出来华念君身份不一般,便拉着华念君的手,夸道:“呦,这怕不是仙女儿下凡了吧,我老太婆还有这样的福气呢。”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华念君又恰恰是需要人捧着供着的小祖宗,听到这话当然只觉相见恨晚,任由李月娥搂着她的胳膊进了营帐里面。
到了里面一看,华念君便两眼一亮。
哎呀,这个张政委可真白净啊,不像那个周中擎,虽然也是帅气的,可晒得太黑了,像个野人一样。
华念君瞬间动了心,她松开李月娥,蹲在张临渊面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你就是安同志说的张政委吧?我还以为她骗我呢,没想到你真是一表人才。你多大了?我看看咱俩属相犯冲不?”
张临渊蹙眉,这几天他养伤不怎么出去走动,确实不认识华念君。
但刚刚小兵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张临渊不傻,自然知道她老子惹不起。
可他还是不耐烦地推开了华念君,声音冷得很:“别碰我!”
李月娥赶忙过来打圆场:“哎呀,我的祖宗哎,你身上有伤不会好好跟人家姑娘说嘛,看把人家姑娘吓的。”
李月娥赶紧卷起张临渊的袖子,假借查看伤口,给华念君看了看他那一身的伤。
华念君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夸赞道:“怪不得张政委这么年轻有为,这都是刀枪火海里拼出来的吧?太不容易了。”
要么说李月娥喜欢她呢,听着这话,浑身舒服。
她赶紧跟华念君吹嘘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多么多么认真勤勉,多么多么有勇有谋。
“当初我还不肯让他来开荒,没想到是我老婆子见识短了,这才来了不到三个月,都升到团级干部了,我这心里啊,真是为我这宝贝儿子感到骄傲啊。”李月娥还是个戏精,说着说着便抹起泪来了。
华念君觉得跟她很投缘,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起来,这个夸张临渊玉树临风,那个夸华念君沉鱼落雁。
这个夸张临渊气度不凡,那个夸华念君通身的贵气。
直夸得连张红星都听不下去了。
他赶紧出去,招呼招呼安六合。
没想到,人家早就走了,倒是他那个女儿,跟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后头,嫂子长嫂子短的。
张红星很是愧疚,看来人家是来保媒的,可惜他家那个蠢婆娘,把媒人冷落在外面,连口茶都没请人家进屋喝两口。
还好他闺女有眼力见儿。
张红星站在门口看了会,见张银凤跳上了安六合的自行车,这才松了口气。
安六合没想到一次解决了两个大麻烦,心里正乐着呢,所以张银凤的叽叽喳喳倒是成了一种趣味。
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后来听说张银凤的妈妈想把她说给天晴天朗兄弟俩,安六合还跟着夸了一句:“我瞧着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嘛。”
“不是吧嫂,我姑可是旁敲侧击过我了,说天晴天朗都是给你留的,只有你挑剩下来的才能给我呢。我倒是对这哥俩没什么非要不可的想法,就是我姑说话太气人了,搞得好像我是个捡破烂的。”张银凤嘀嘀咕咕,老大的不满。
安六合便问她:“那你有没有看得上的?我帮你保媒去,到时候你们要是成了,你就不用理会老一辈的无理取闹了。至于天晴天朗你要是看上了也尽管去谈,我是没办法把小叔子当丈夫看待的,也就是应付应付老人家,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我就知道!嫂,你看起来在长辈面前挺顺从的,其实主意大着呢。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这样吧,你要是有瞧着不错的人选,你可以介绍给我,我处处看,万一成了呢。反正农机队的那些我是厌了烦了,不想再找他们玩儿了。”张银凤已经看透了,那群大老粗太无趣了,除了会拍她马屁啥也不是。
无趣的灵魂,在一起过一辈子很折磨人的。
安六合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她应道:“那你今晚两点到码头等我,我带你看看岛上英俊的士官们。”
“好啊,那我今天就跟着你吧。”张银凤也想搂安六合的腰,叫她一个巴掌拍老实了,只敢抓着她的外套,不敢上手了。
安六合失笑,这张银凤虽然也是个刁蛮小姐,可瞧着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比华念君好多了。
她要给张银凤介绍,肯定就介绍个好的。
白焰生虽然遇到鬼子的问题就容易失去理智,但其实人不坏,危难关头也会挺身而出,比张临渊强。
别轲更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是周中擎那一挂的,虽然脸上有点狰狞的疤痕,但是对男人来说,这反而是一种荣誉,一种骄傲。
至于李兴邦,虽然没有这两个突出,但是做事细心周到,很稳当,也不失为一个潜在的优质对象。
总之,今晚交接班的时候,她就带张银凤看看,姑娘家的心思她懒得猜,到时候看上哪个她就找哪个说媒。
不过政委的妹妹听着是根高枝儿,可张银凤自己好像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
安六合到了木板房那里停下车,问道:“你有什么特长ᴶˢᴳᴮᴮ吗?要不你跟着七星,去做个幼儿园老师?”
“可我没上过师范哎。”张银凤有些懊恼了,小时候贪玩,少女时代更是对学习不感兴趣,现在让她当老师,很容易误人子弟。
安六合笑笑:“反正岛上现在什么都缺,正式的老师也没有几个,你可以当个生活上的老师嘛,就带着那些小孩疯玩,看着他们别乱跑,这总可以的吧?到时候我给你说媒,人家问我,我也好有个说法嘛。”
“唔,那倒是不错,我最精通的就是玩儿了!”张银凤兴奋地拍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安六合笑着让她自己玩一会去,走的时候再喊她。
随后进了屋子,看到了愁眉不展的叶春梅。
脸上的笑意淡去,安六合走到床边坐下:“妈,你又哭了?”
叶春梅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没有,刚出去晒被子,风沙迷了眼。”
“妈,张临渊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我刚把华少将的女儿介绍给他了,他妈妈最是个拜高踩低的,有了这根高枝还不是死死地抓着不放?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跟张家纠缠不清的。”对于这种严肃的话题,安六合并不想打马虎眼,干脆就跟叶春梅开门见山了。
可叶春梅顾虑的并不只是张临渊。
她握住安六合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反复摩挲着。
布满老茧的手,磨得安六合生疼,不过她并没有挣脱,她知道叶春梅心里难受。
尤其是看到岛上那么多鲜活的士兵和军官,就很容易想到天人永隔的大儿子。
她耐心地等着,等她开口。
叶春梅琢磨了好一会,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
她看着安六合,认真道:“张家那边肯定成不了,虽然出了五服,可两家关系很近,当初张临渊参军还是雷凯举荐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惦记自己表哥的女人。我骂了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可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我就是担心,担心那个周中擎。你昨晚……昨晚那个唐红军都告诉我了,你被周中擎手下的人叫走了。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去找他做什么我也不好过问,可妈就问你一句,你……你能不能考虑考虑天晴和天朗?他们是孩子的亲叔叔,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小杰和蕾蕾的。好孩子,妈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能不能成全了妈的一片苦心,妈求你了。”
说着,叶春梅就要给安六合下跪。
吓得安六合赶紧扶着她,她却死活不肯起来,最终婆媳两个相对着跪在地上,两双眼睛全都红了。
安六合沉默了片刻,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试图打消婆婆的这个念头:“妈,你总觉得我再找一个会亏待了小杰和蕾蕾,你这样想,我很难过。先不说我到底会不会重找,就算找了,难道我就不是孩子的亲妈了?他们是我身上的肉啊,我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他们呢?妈,你年纪大了,好好含饴弄孙就是了,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没影子的事儿,你说你急什么?”
“你不要骗我,你跟那个周团长走得很近,我也是女人,我懂的。我要不是看两个孩子可怜,也不会厚颜无耻给你提这么个要求。好孩子,妈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你就答应妈吧,天晴外向,热情活泼,过年的时候多少人说媒我都没答应;天朗是闷了点,可他一肚子的墨水,将来少不得也是个栋梁之材。你随便挑,哪怕两个都给你妈也愿意,只求你别给孩子找外人做后爸,靠不住的,孩子不是男人的亲骨肉,谁会真心待他们啊。”叶春梅老泪纵横,她豁出去了,大不了两个儿子都当筹码好了,她不在乎,她就是不想看到小杰和蕾蕾受苦。
安六合实在是觉得婆婆有点无理取闹了:“妈,你胡说什么呢,你把天晴和天朗当什么了?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啊,你就不希望他们有自己的幸福有自己的人生吗?妈,这事我不答应,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也不可以。你别再逼我了,我做不到。”
“六合!”眼看着安六合站起来想走,叶春梅只得抱住了她的腿,“妈都给你跪下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妈的一片苦心吗?”
“妈!”安六合不能挣脱,怕用力伤到了老人家,只得蹲在地上,试图讲道理。
可叶春梅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她质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周团长了!他有什么好的?鳏夫不说,还带个孩子!”
“妈,你先起来。”安六合快被磨得没耐心了,她现在很后悔,早知这样,就不带婆婆过来了,自己累点苦点,也好过受人胁迫。
可现在说这些也是晚了。
她没有办法接受婆婆的道德绑架,却又不能真的跟老人家撕破脸。
只得转移话题:“我不是说了吗,三年之内我不会找的,你快起来。”
“不行,你答应我,你不会再跟那个周中擎走得太近,不然我就不起来。”叶春梅算是看出来了,别的问题安六合都是正面回答,可到了周中擎的事上她就遮遮掩掩。
她也不是傻子,她全都明白了!
气头上质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天晴和天朗不是大官?可大官再好,能对你的孩子好吗?”
得,又绕回去了。
安六合叹了口气,不啰嗦了:“妈,马上就要发洪水了,我很忙的,你要真是为孩子好,不如赶紧回去看看爸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提前做好抗洪抢险的准备。孩子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爷爷对不对?你好好想想,我先去忙了。对了妈,我给爸准备了应付饥荒的救急粮,你要是回去,记得找我去拿。”
叶春梅不信,不信什么洪水,她还是认为安六合在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