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言两语就被她试探出来,她也太聪明了吧。
随后她就被大力拉入一个怀抱里,下意识觉得害怕想跑,已经被陆清显死死禁锢住了,甚至他还偏头……舔舐了沈娇一下。
陆清显舌尖抵了下上颌:“你哭过。”
有苦涩的眼泪味道,不过尝着倒还不错。
他这算是冒犯了,但沈娇在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又很快平静下来。
并且冷不丁拽开了陆清显的衣襟,飞快用手乱摸着——只觉得触手又软又硬,好像没有什么刀疤。
因为她突然之举,陆清显不得不向后仰避开,又让她抓住机会,身子下沉飞快的扫视了下。
果真没有疤痕。
不太甘心似的,沈娇凑近了些使劲儿闻了闻,又觉得这香味好像确实有些不同——屋子里燃着焚香,而他身上的药味又要更重一些。
“奇了怪了。”沈娇嘀咕了声,她没注意到陆清显已经被自己推在了床上,上衣也让她扒到了腰间,整个人几乎是伏在了陆清显身上,不断摸摸嗅嗅着。
月光太暗,其实看得没太分明,沈娇忽而瞧见一处暗红的阴影,立刻伸手扒开那附近的衣物重重摸了下,随后就有些尴尬。
替他拢好了衣服,一抬头又对上他那无悲无喜的淡漠眼神,沈娇讪笑了声,“你这有点儿小呀。”
跟个小绿豆似的,乍一看确实辨不大分明。
默默后退两步,她与还躺着的陆清显对望,理智逐渐回笼,忍不住就要打量他的表情。
对方却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叫沈娇拿不定主意。
自从白天有了怀疑,哪怕确然是她认错了,心里却也已经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疑影。
沈娇盯着他,慢慢开口问道:“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再做那些可笑而无所谓的试探,她就这么坦然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是四皇子的遗孤,虽然我得太后宠爱,却并想与你为难。你把实话告诉我,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究竟想要什么。”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的用处可多了。”
陆清显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恍若深不可测的黑洞,眉眼却是弯弯的,几乎是有些赞叹了,对她莞尔一笑,“谁说沈娇是个蠢货。”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沈娇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丝凉意悄悄蹿上脊背,她无意识地用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身子,摸了摸胳膊。
这狗东西果真是装傻。
如果不是今天因为那场变故而起了疑心,她真不知还要被蒙骗到几时。
“先说说,你想要什么吧。”陆清显坐直了身子,毫不在意地冲沈娇伸出了手,语气亲昵,“近一些,别傻站着。”
先前只觉得他是个天真迟钝的傻子,如今一旦褪下了这层认知,沈娇便讶然地发现,这人身上的那股上位者气质是如此的自然,他说出口的话,似乎能自然而然地拥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深吸了一口气,沈娇才慢慢说道:“那我也不跟你废话,我第一想要的,就是保全太后娘娘和沈青,……有我自己。”
“你说什么?”陆清显笑着侧头,“离得太远,我听不清呢。”
……装。
沈娇磨磨蹭蹭凑近了两步,又严肃着把话重复了一遍。
狗东西不理她,他甚至闲散地半靠在了床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那匆忙被拉上去的衣襟,此刻却又悄然滑落,静静露出了一段玉白色的肌肤。
沈娇抿了抿唇,她不由得有些气恼,“你听见了没有啊!”
还真没听见,事实上,这心机狗居然当着她的面睡着了。
呼吸均匀,面容恬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沈娇无言以对,甚至想给他拜两下:狗东西比她还要气人、比她还要能睡。
愤愤地踹了他一脚,却是顺便把他踢得软绵绵睡了下去,口中只是含糊不清呢喃着,“别闹。”
又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乌漆漆地后脑勺儿。
夜色已深,茜玉在门外不安地催了声,“姑娘,咱们得回去了。”
没办法,沈娇只得闷闷不乐往出走,在路上下定了决心——不管陆清显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看样子这人也活不长。趁着人还没死,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嫁了他!
“想什么呢。”茜玉给她紧了紧披风,避免脖颈处吹了风进去,打趣道:“两边脸像是能塞两肉包子进去。”
沈娇横了她一眼,随后泄愤似地重重跺脚:“茜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蠢啊?”
被林景珩骗算她活该,这陆清显装傻居然也能够把她骗得团团转——从她身上查探了许多事情不说,还险些引着她去陷害了人家忠武侯。
可见,这人和林景珩是一样的货色。
并且这人长了一副妖妖调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没准还不如林景珩。
茜玉顺嘴道:“是啊。”
如果不是生在了沈家,她家小姐这张俏脸,这副脑子,这……
“没有没有。”茜玉反应过来后就连忙哄着沈娇,但直到进了马车,沈娇也不愿意搭理她,还是襄金笑着添了句,“这世上聪明人那么多,可是谁又能像我们姑娘一样,有这么果敢利落,又善恶分明的性子呢?”
人人都叹沈娇蠢,幸而有沈府护着。可是若是个十足的蠢货,阖府上下连着太后娘娘,又怎么会如此喜欢且甘愿护着她呢。
茜玉跟着吹捧:“姑娘,你有赤子之心呀。”
“就是,就是。”沈娇转转眼珠子,很快便得意了起来,“说得倒真不错。”
很多东西她是弄不明白,可事实上却也不需要那么明白。
任凭那些小人怎么算计——快刀斩乱麻,这才是她解决之道。
“不回去了。”想明白后的沈娇当即下令,“咱们去宫里住一晚上,今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去陪陪太后娘娘。”
就算是磨一晚上,她也得把这小病秧子尽快弄到手。
她走以后,房间里弥漫着的那股暧昧气息便荡然无存。
陆清显的呼吸声极轻,却在短ᴶˢᴳᴮᴮ短一瞬变得稍有浓重,随后忽而撑着床铺坐起,剧烈咳出了一大口血沫子。
掌心恰好摸到了枕头旁那坚硬冰冷的匕首,让他顺手拿了起来,拨开已经松垮的衣襟,面无表情地以刀锋刺入胸膛。
利刃破开了表层的一层皮,露出了里头那狰狞蜿蜒着的刀疤。
这是以莲藕丝混着蜜蜡制成的薄膜,多用于易容术中遮掩面貌,今天却被他盖过伤疤,因为天色昏暗,倒是暂时骗过了沈娇。
掀开这层薄皮,亦是撕开了伤口。
陆清显再度咳嗽了两声,终于支撑不住,短暂地向后仰去,任由那乌黑的鲜血静静浸染床铺。
此刻,门外却有人敲了敲门:“公子,赵氏后人赵澜儿求见,说是要事禀告。”
过了很久,陆清显淡漠的命令才传递下来,“带到院子里。”
夜色清润,赵澜儿自阴暗潮湿的地道中走来,虽说她心中已有成算,然而跪在院子里的冰凉青石上时,脊梁处还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男人的声音可称清冷,“何事?”
“澜儿该死。”赵澜儿咬着牙说,“不知那沈娇如何看出的端倪,大约因着她是整日黏着林大人,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便前来试探我,我一时不查,只怕是让那沈娇知道了什么东西。”
“是么。”陆清显不置可否,“难怪沈娇的表现如此奇怪。”
心脏砰砰直跳,又被赵澜儿强行压下,她语气决然:“公子,当朝太后于今夜回宫,这沈娇一听消息就连忙赶去了宫里,我怕她会生出事端,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一声极轻的哂笑打断了她的激情陈辩。
赵澜儿忽然觉得很害怕,她呐呐道:“是我失言了。”
“确实如此。”陆清显叹了口气,“你坏我大事,自以为拿住了传国玉玺,便可为所欲为了么。”
月色下,赵澜儿打了三层胭脂的脸颊,骤然变得惨白无比。
她立刻伏下.身子,重重地磕头,“澜儿有罪,请公子责罚,我二十年来辛苦隐忍,却被那沈娇三言两语勾得犯下大罪,愧对公子,愧对我那忠心耿耿却阖族尽灭的赵家,我实在该死!”
“言重了……”话说到一半,他又飞快咳嗽了两声,喘息片刻才又若无其事道:“用不着这么害怕,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公子并不是严酷的人,他对于忠心的老臣们,总是宽和的。
赵澜儿此刻眼前反而出现一片混沌,紧绷着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了下来,沉浸在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中。
“南音,等会儿送赵澜儿回去,顺带着帮她处理了。”陆清显透过窗户的声音略有失真,显得缥缈虚浮,静静说道:“因为多言而犯错,倒是不必伤她性命。便就只药哑了她以做警醒,方令她今后能够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
第28章
宫内是一片灯火通明,沈娇去了慈宁宫之后却只能往后稍——齐国公府邸那帮女眷正在里头哭哭啼啼着呢。
她躲在后殿里,听着那些女眷们向太后娘娘哭诉着定要捉拿贼人,只是略觉无趣,而后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想了半晌,她却也只记得上辈子这李晋明被明目张胆地偷走,然后就一直不曾回来过。
那齐国公府的人一开始还大肆寻找,过了没小半年,又纷纷缄默不言,甚至颇有些忌讳家里的这个四儿子。
事有蹊跷呀。
沈娇撑着下巴慢慢想:当年二皇子并没有什么支持者,据说是齐国公家力保了他,才能让这二皇子在当年坐稳了龙位——自家家族近年来亦是大权在握,以至于能和太后与幼帝隐隐对抗。
而当年的四皇子则是民心所向,赵澜儿她家、林景珩他家,甚至是自己的母亲,当年都和四皇子亲近些——当然,他们也纷纷遭到了清算。
母亲对此事讳莫如深,可上辈子在新帝上台以后,那齐国公却又翻出了许多证据,再次把母亲拎了出来——直指三公主她才是当年宫闱祸乱的源头:在老皇帝死得那一夜,利用自己平日里的威严,封锁宫殿不许传递消息,先把二皇子请了过来安排好人手,接着又诱骗四皇子入宫,残忍将其杀害。
齐国公家将矛头对准母亲的时候,时局正是动荡不已,南疆北漠已是长驱直入,朝中却又陷入混乱——谁会关心沈娇的辩白?
她恳请林景珩帮帮她,林景珩倒是答应了,结果第二日就出了判文:三公主祸乱朝政,实乃罪无可恕。
那时的他亦是哀求地望着她,“沈娇,你不明白……”
她不明白,可是她也没必要明白。
被伤得最深以至于丢了性命的是她,凭什么反过头来要她的谅解。
不断听着前殿里国公府女眷的哭诉,沈娇又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她睡着了。
只睡了小半时辰,便被太后捏捏脸颊弄醒,她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姜太后的胳膊撒娇,“太后娘娘。”
语气拖长,怅然地叹了口气,“我刚刚做梦,想我娘了。”
姜太后拍着她后背哄她入睡,过了许久,才涩声道:“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