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民接着道。
周志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啧啧两声道:“这几天程家那闺女,不是总爱去旧牛棚那边晃悠吗?我还撞上过一回她给人家送鸡蛋,你们说说,现在的小孩咋都这样。吕原那小伙子也挺好的,都谈那份上,咋就撒手了呢。”
“你放屁,周志才你嘴里喷粪呢!”
程连虎正巧优哉游哉地端着碗走近,一听见这话手里的碗都快摔了,气得筷子往他方向扔去。
大骂道:“我家芸芸在山上采菌的时候脚不小心扭了,人家看到后下山来给我家传个话,碰都没碰过我家芸芸,我们感谢人家给送个鸡蛋咋了?咋地他再是坏分子我也不能不认人家情对不对。给两鸡蛋,人家还没收,就被你这么编排,有时间你去村口挑大粪好不好!”
周志才再是没想到他说的话正好被程连虎听到,顿时讪讪,又有点不忿嘴硬:“天底下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咋没有,太阳底下无新事!你家苹果上山采茶摔倒也被吕原扶了,那你家苹果是不是也和吕原有关系!”
“嘿,你敢说我家苹果。你爹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周志才瞪着他,眼里冒火。
“你说我家芸芸我就说你家苹果,你不就是觉着谈好的上门女婿飞了,来我家说亲,你家苹果没人看上。”
“我踹死你我,你家姑娘是疯婆子,人家坏分子再坏也是有婆娘的,别又缠得人家跟吕原似的回回经过你家都得绕路走……”
啪啪啪
顿时之间,菜饭齐飞。
原因其实很简单,周苹果也二十出头了,原先差点谈好的上门女婿因为被表叔过继,顿时从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成为家产颇丰的上进后生,还请媒婆来程家说亲,周志才这才有了酸言酸语。
众人听足了热闹,一瞧两方的火气越来越大,都指名道姓提起对方家的小孩儿了,赶紧劝架的劝架,拉架的拉架,捡碗的捡碗,各回各家去吧!
乔茗茗正幽幽路过,带着一沓材料去大队长那儿,没成想还听到这么个官司。
她家宁渝还真是……
到哪儿人气都挺旺。
乔茗茗避着人,慢慢沿着村中道路往前走。宁渝在家做饭,他说村里唯一一栋全由青砖盖的房子就是大队长家。
大队长周志元年轻时当过兵,后来因伤退伍,回来村里当了大队长。
那座透着气派的青砖大瓦房是由退伍费和几年的工资盖的,简直就是村里标志性建筑,好找的很。
傍晚风轻吹,带着饭菜香。
乔茗茗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人,村里人很是热情,通常会问句“妹子打哪儿来,去找谁?”
不过当乔茗茗说自个儿是今天刚被分配到这里来,要去找大队长交材料的时,村民便尴尬笑笑,然后无言。
因着旧牛棚里原先住着的老夫妻是大夫的关系,村民们并不歧视被下放人员。
他们不少人甚至在夜半时分偷偷去找老夫妻看过病,也会在病好之后趁着夜色给人家送点粮食甚至鸡蛋猪棒骨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与旧牛棚的人大胆交好。
乔茗茗走了大约三分钟,走到大队长家中。
周志才的家就在大队长家的隔壁,乔茗茗快到门口时能听到从他家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位周苹果的声音确实清亮,只听她这会儿正一句一句地把她爹喷个狗血淋头。
“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当爹的,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你把气撒在人程家上,倒显得是我周苹果扒着他不放……”
“你说程连虎先骂,那是不是你先编排人程芸芸,你还被人正好碰上抓到短处……”
“能耐了你还,摔起碗来,吃啥啊,饿着吧,大家都饿死,你也就没必要琢磨死了有没人给你上香……”
乔茗茗正奇怪着呢,就见不远处有伙人黑着脸大步向前匆匆赶来,个个精壮,其中的一位俨然就是程连虎。
她瞪大眼睛,暗想自己莫不是赶上热乎的瓜,即将观看现场直播动作片时,这一伙人停了下来。
为啥?
盖因里头吵得更凶了,人家还没进去呢,里边就哐哐哐响,周苹果一句接一句的骂,甚至发出嚎哭,好似父女俩打了起来。
一伙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恨恨离开。
乔茗茗:“……”
靠,明天再来!几人想道。
可明天再来气就消一半啦。
待他们走后,乔茗茗清楚地感觉到周家动静小了不少,立刻猜想到人家父女是故意吵给程家听的。
就跟她家衡衡被其他小孩欺负,乔茗茗牵着孩子去找家长,却瞧见家长正毫不手软地教训小孩时,心里也会好受几分,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挑眉。
周志才瞧着不像是个聪明人,所以那位周苹果才是真机灵。
第12章 查看空间
今晚晚霞格外美丽,霞光铺设在院子中,院子中的青石板仿佛都镀一层光彩。
乔茗茗进去的时候,瞧见赶车的老周头坐在院子墙根底下的板凳上,而大队长周志元就在他旁边,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大队长你好,我是来送材料的。”
在出门前宁渝便把两家的渊源关系透露给乔茗茗,真论起亲戚来两家确实算亲近,尤其是舅爷还在。不过她家如今是这么个情况,还是怎么客气怎么来吧。
周队长是个脸黑魁梧的中年汉子,接过乔茗茗的思想报告和各项资料,翻看两页后,沉吟道:“你这种情况队里会多少照顾些,我也会跟上面打个说明,不必担心。”
过段时间就是秋收,他们村地多人也多。秋收工作重,没得让孕妇去弯一日的腰。
从前其他人也是如此。
每逢农忙时节村里怀孕的人不许下地,要不就去食堂做饭,要不就在晒谷场上看鸟,或者去山上打猪草,你想下地挣工分门都没有。
为啥有个这么离谱的规定,那必定是发生过更加离谱的事。
他们这儿有段时间搞了什么进步农民奖,奖品是搪瓷杯搪瓷碗搪瓷盆三件套,还有几张粮票布票和一个热水壶。
为了拿这奖可谓是花样百出。
有独自跑到山里挖陷阱猎野猪,结果自己掉进陷阱里,惹得全村老少爷们大晚上拿着手电筒进山找的。
有拼死拼活沤农家肥,在公社领导下乡视察时热情地拉着人家去看,导致人家领导说一句话就吐三回的。
还有孕妇,家里生了六七个,肚子里这个不愿意要了,就趁着秋收死命干,干到血哗啦哗啦流,流到最后流产的。
周队长想起这些事儿就头疼,又细细叮嘱几句,让乔茗茗有事就来找他。
乔茗茗点头,总算松口气,这叠资料中有医院开具的怀孕证明。她倒真不是为了偷懒想干轻松活,毕竟躲得了今年躲不了明年,主要是她这走上一公里能喘好几下的怀孕身体实在干不了秋收地里活。
今儿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儿,周队长把资料和思想报告放到屋里去,又拿出几张东西给她签。
几张签完,就代表乔茗茗的关系靠在上阳村了,严格意义上说她就是上阳村人了。
乔茗茗竟然有些感慨,她从前还中二的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女。
现在……不说也罢。
周队长家人多,他有两儿两女,儿子成家没分家,膝下都有一娃。女儿还小没出嫁,这会儿家中热闹得不成。
舅爷有心想跟乔茗茗说些啥,也顾忌着家里人多嘴杂,只得瞧着乔茗茗离开,然后嗒吧嗒吧地抽着烟。
咋这样嘞,怀孕咋还来嘞。
他抓抓已经毛发稀疏的脑袋,浑浊的眼睛望着远方青山,想起几十年前的叔叔和堂妹。
“哎,人老了人老了,总念着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儿……”
老周头把烟杆敲灭,又叹几声,两手一拍大腿站起身,溜达到儿子身边,小声说:“晚上的时候收拾点东西,给人家送去,小夫妻不容易,那女娃更不容易。”
周队长把资料整理好,用夹子夹着,无奈说道:“你不是先前说别走太近吗?”
老周头瞪儿子:“我啥时候说过!”
“嘿,你又不认。是你说咱家和人家走太近是害人害己,我原本想着要不要给帮忙修修旧牛棚。”
老周头气得略微弯下去的背都挺直了,哼哼地把胡子吹起,说:“反正我没说过!”
紧接着他又有点心虚,道:“我说过也是为了你,公社主任明年就要换了,这关头咱家啥事都不能出。”
“但是嘛,”他声音越来越低,“我哪里想到那孩子的妻儿都跟来,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要是没照顾好得出人命的……真要出事了,你爹我咋有脸下去见我那叔叔。我当年掉到上阳湖里,是我叔跳下去救的我,要不然现在哪里能有你。”
他是想为儿子的前途考虑,他们老周家世代农民,大队长还是个农民。如今儿子有机会更进一步去公社,那就是脱产干部了,他哪里能不心动呢。
可再心动,也没法瞧着侄孙媳妇怀着孕吃着苦对吧?
周队长“咔哒”一声,把所有材料都整理好了,抬起头道:“爸啊,不至于。你就且等着,等着看你那乖侄孙能干出些啥来。”
别瞧着宁渝皮白脸嫩,但人家在山上认出的东西可能比你这拾掇了一辈子庄稼的老农还多。加上脑子转得快,性子还活泛,这种人把他放乡下能饿死?
当然饿不死!妻儿都能给你养得好好的。
—
乔茗茗从村口绕回旧牛棚,顺带去看了眼让她挂在心头的公共厕所。
三秒后
“yue~”
乔茗茗反胃得眼睛都红了,屏住呼吸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建!
她就是不吃不喝多交几份思想报告厕所都必须建!
家中。
天色已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消失在天际之处。明亮的月亮悄然登场,此时已是它的主场。
乔茗茗推开防君子不防小人甚至防不住狗的院子门,走近房屋便闻到一股饭菜香。
这会儿她就庆幸自家住得远离人群,就算是炖红烧肉,味道恐怕都不会传到隔壁老夫妻他们那儿。
“我回来了!”
乔茗茗没进门,先去洗了洗手,通过小门进入房间中,宁渝正在小门门口做着饭菜。
晚上的饭菜很简单,香软的米饭,配上鲜嫩的野苋菜,再炒一个野葱鸡蛋便齐活了!
之前说乔茗茗小空间里什么都不多就鸡蛋多得要命,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