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茗茗其实不打算回去,因为这个年代出远门实在麻烦。去绵山市区也就算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忍忍就过去。但回首都,那是将近两天一夜啊, 坐下来简直要人的命。
上辈子坐惯了高铁的乔茗茗是半点不想再坐这时候的火车,两者体验感完全没得比。再说了, 这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 回去了还是要回来的, 何必费这一趟呢?
然而赵琼花女士发话,乔茗茗不敢不听。因为她终究是要回去的,避免被老母亲秋收算账,并且还是刑量叠加,乔茗茗心里纠结一阵后还是决定回去。
除了两人外,宁渝他妈也发电报来了,电报不能发很多的字,所以上头就是简短的一句话,问他们啥时候回去的。
加上宁渝单位的,还有乔茗茗当初供销社的主任……
得,既然所有人都来问回首都的事儿,那就尽快回去吧!
啥时候回去?
宁渝思量片刻:“快许是快不了多少,我想着能不能十一月底再回去,或者十二月初,几年没回去了,干脆回去过个年,也先不要找善文了,我估计能买到两张卧铺票。”
回去过年啊?
那也行,就是要把上阳村这一摊子事儿先给解决了。今年除了山柚油外还有橙子,都是她惹出来的,这些得卖完了才能走。
时间一确定,就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电报的发电报,都通知到位了。
果然!所有人都觉得太迟。
乔茗茗忍受了老娘长达三分钟的唠叨后,用昂贵的电话费才终结了她絮絮叨叨的不满意。
谢善文也不解,问宁渝:“你那里还有啥事儿,什么事能有回来重要,我帮你把工人都找好了,你得回来把房子翻新翻新。”
乔茗茗在旁边听着,眼睛倏地一亮,忙凑过去激动问:“我们家的房子回来啦?”
谢善文颇为无奈地应道:“回来了,费好大的劲儿,你房子里那几家联合起来,都不愿意离开,后来还是街道出面,和他们单位一起另给找了地方他们才离开。搬了一个星期,今儿可算彻底把东西搬完。”
乔茗茗瞬间乐开怀:“没关系,等我们回来了有时间慢慢修,麻烦你了。”
谢善文:“慢慢修怕是不行,你们房子得全面大修一次,要不我也不能催着你们回来。”
院子内被搭建了好多棚子,墙体和木质结构都有一定的损坏。那有彩绘的游廊都被熏黑了,估计是做饭烧炉子时熏的。连卫生间怕是都得砸了重建,光是看一眼就糟心。
不过有坏也有好,当时家里的暖气只铺设正屋,而因为几家人住的原因,他们愣是跑上跑下跑了好几趟,也不晓得怎么磨得街道帮忙通了暖气,如今是全屋铺设,所有房间都有。
乔茗茗和宁渝一听他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了。可以想象,他们的房子成了啥样。
夫妻俩对视一眼,宁渝说:“善文,你帮我去跟我妈说声,让她帮忙修整一下房子,你请的工人先留着,她看过后再说。”
谢善文:“你的哪个妈啊?”
宁渝:“……我妈。”
谢善文:“好,知道了。”
你这亲妈和丈母娘都是喊妈,最起码区分一下,一个喊妈一个喊妈妈也是可以的。
挂完电话后谢善文就骑着自行车找宁渝母亲李桂芝去。
李桂芝最近心情颇好,那往外溢出来的喜庆谁也能看得出来。
这几年陈回东对这位继母的尊敬慢慢消磨殆尽,哪里能想到继母的好大儿竟然还能有回来的一天呢。
他赶紧又带着媳妇儿子住回家中,夫妻俩每天说话好听极了,更会教着儿子喊奶奶了。因为宁渝瞧着温文尔雅,说话时也是和声和气的,可有时眼里看你的冷意就是让人害怕。关键还能装,除了他们谁都说这位好呢!
李桂芝是心情好了气也顺了,整天家务活都撂一边,连买菜的活都不稀罕。
这天,她正趁着家里只有自己一人,在房间里偷偷清点攒下来的钱呢,才清点完,谢善文就来说了这事儿。
她立即同意:“去,这事儿我来干。小谢真是麻烦你了,你尽可把工人喊来,我这几天刚好没事儿,要不明天就开始吧。”
李桂芝脸上笑容大大绽放,恨不得现在就赶着去。
谢善文摸不着头脑,想不懂就不想了:“行吧,那伯母您明天八点在宁渝家门口就成,我把人带来,至于房子怎么修怎么盖……”
“这些我都懂!”李桂芝忙说,“其他我不在行,但是怎么把房子修的舒服我在行。”
紧接着她又道,“放心吧,你要不先把钥匙给我,我等等去瞧瞧,瞧个大概心里也有数,明儿晓得怎么修。”
谢善文没想到她这么积极,于是把钥匙给了她,回去的路上,心里还感慨着母亲还是亲的来得好。
李桂芝拿到钥匙后,第一时间就是骑着自行车赶往院子中。她想来许久了,一直没找着机会,差点没把她愁死!
正巧,这时候是上班时间,李桂芝在这里住了许多年,早把附近的路给了然于心。她晓得从哪条路走人少,更晓得哪里可以抄近道。
进入巷子后一路快骑,压根没给坐在墙角边闲聊人问话的机会,直接到达家门口。
院门厚重,有铁将军把门,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她快速把门打开,进门后又赶紧把门栓给插上。
李桂芝不知道的是,赵琼花正巧也溜溜达达地走来了,巧就巧在瞧见了亲家母进门后偷偷又关紧门的那一幕。
行为可疑,非常可疑。
最可疑的是她身上还带着包,你来这空荡荡的房子,带啥包呢?
赵琼花驻足,探着头思考片刻,咬着牙心里纷乱如麻。亲家母是啥出身?听说祖上好似是工人,所以不能吧……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琼花心里想着各种可能时,秦婶儿和几个走了过来,拍拍她肩膀:“老江你在这儿呆呆的干啥呢?”
“嚯!”赵琼花吓一大跳,身上细汗都冒出来了,挤出个笑容来:“我在等人呢。”
秦婶儿:“等谁呢?”
赵琼花心思一转,笑笑道:“这不是听说好些人家院子被收回去后原来的人都不乐意搬出来吗,我听说我家小乔这边也是这样,就想着过来瞧瞧,结果门是锁着的,我就想等等看街道的王芳主任有没来,问问她咋样了如今,人是不是都走了。”
秦婶儿“嗐”一声,拉着她拍拍手:“走啦,昨天走了,闹腾着呢,我们这些邻居这几日大晚上的都睡不着好觉。”
说完,拉着赵琼花回家:“来,咱们说说话去,我那班退了给我闺女儿后无聊得紧,整天拉着人说话。”
赵琼花也有心留下来,隐晦地看了隔壁院子一眼外就进了秦婶儿家门。
不管李桂芝有什么目的,在里头藏了什么东西,在她看来往后怎么都得留一部分给她女婿的,所以顺利点才好。
进门后,赵琼花也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想着隔壁的李桂芝。
而此刻的李桂芝呢,从包里拿出小花锄,来到柿子树地下,在树上看了一圈,找到当年刻的标记。
她没多犹豫,蹲下身子就是一顿猛挖。挖了得有四五分钟,锄头下传来响声,像是碰到铁皮的声音,闷闷的。
李桂芝兴奋极了,小心翼翼地继续挖,又过两分钟,终于把土挖得差不多,只见眼前出现个小小的铁箱子。
她从包里掏出手套来,戴上后拿起箱子,然后打开。
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四根金砖,即使久久藏于地下,但还是无比的吸人眼球。
直到此时,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在还在。
李桂芝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过了足足十多分钟,她才把金砖放回铁箱子里,紧接着,竟然又把铁箱子放回这个洞中!
把土堆回去时,她心里在琢磨:带回去干啥呢,给陈家白眼狼用吗。不行,这是她爹娘留下来的,只给她李家后代用,这些金子带回去被发现后怕是就再也带不出来了。自当年爹妈兄弟姐妹要来争家产时她就晓得,这世上钱是最能让人反目成仇。
别说金子出不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有可能交代在陈家。
那个家里小,人又多。过段时间陈回西也得回来,还带着男人和孩子,人就更多了。
存银行?她不敢,她不敢让人晓得自己手上有这么多钱。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放在这里。
宁渝……怕是晓得了,要不然他这个性,也不能让小谢找她帮忙修整房子。
她手上还有不少的钱,这几根金子大可不必动。李桂芝想七想八,半小时后,终于从地上起来,忍着腿麻,把土推回去,然后压实。
再拿起没啥用的扫帚,扫些浮土在这块地上面,整理整理自己衣服上的土灰,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出门。
出门时门口没人,她锁好门锁,骑上自行车回家去。
等赵琼花从秦婶儿家出来时,又隐晦地扫了门锁一眼,这才离开。
她往后是再也不说亲家母矫情了,她有钱,有大把的钱……她也矫情!
她想怎么矫情就怎么矫情!
翌日。
李桂芝招呼着几个工人开始动工。
她反正没事儿干,早出晚归的,一整日就在院子里坐着。
宁渝当时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让她去看看金子还有没在,缓解一下她的焦虑。
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他妈的品味好,修整出来的屋子保准错不了。
也确实如此,李桂芝好歹也是从小在自家园林里长大,传统园林和洋楼都住过,装修个小院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大刀阔斧,直接让工人把那几个搭建的棚子,以及两个门房全拆了,直接新建一溜倒座房。
两个门房一边是卫生间,住的人多,卫生间就成了公厕,被糟蹋得不像样。
另一边原先是仓库,后来变成了几家公用的厨房,里头黑黢黢的,也得拆。
期间赵琼花来了好几趟,越瞧越觉得亲家母深不可测。
这一天天的,砸了一笔又一笔的钱,瓦片全换了,好几堵墙都拆了重新盖,又是刷漆又是抹腻子,甚至把好几根房梁都给换了,换了上好的香椿木来做房梁。
这一根根的香椿木,百年的都有,一换就得好几百吧,她算是长了见识。
至于盖倒座房的木头,就是杉木了。倒座房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盖好,几乎是在赵琼花的眼皮子底下成型的。
原先大门两边各只有一个房间,倒座房一盖就变成了各两个。
要不怎说李桂芝手笔大,四个房间就是四套家具,虽然只有床和衣柜桌子那些,但也得花上不少钱啊。
再有就是东西厢房,两边的厢房也是各有两个房间,她给两边的厢房都加盖了厕所。
李桂芝是怎么说的:“我孙子孙女儿回来后肯定得一人一间,他们小孩儿家家的,难不成大冷天晚上睡在被窝里,想上厕所还得出门才能上吗?就是天气暖和的时候,也怕黑啊!”
赵琼花:“……”
怕个鬼呢,自家屋子,怕什么黑。
反正别人花钱,咱不花钱的闭嘴就行,赵琼花只负责点头叫好,恨不得把亲家母吹捧得高高的,让她高高兴兴地把屋子修好。
这位是个钱多的主,撒钱跟撒纸似的,自然得捧着来说话。
李桂芝头一回发现亲家母这么会说话,寂寞许久的她展露出终于找到一个知心小姐妹的心态,恨不得把这几年憋在心里的话都给吐露个干净。
赵琼花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