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晚上周文熬药,对门钱虹又跑来嘀嘀咕咕,还跟方娜说小话:“你小儿媳妇长的是不错,可你看她小腰细的,两只手都能掐满。还有那个屁股,倒是圆挺挺的,可是不够大,一看就不好生养的。我猜这药八成是为了怀孩子的。”
在外人面前,方娜一派淡定,但私底下愁的不行。
她心心念念的囡囡奥。
第7章
流言蜚语如风席卷,王安乐那口中药尚未喝完,整个幸福里的人家都知晓她身子弱不好生养了。有些好事人家还巴巴跑过来说些偏方,嘴上关心实则就是看人好戏。
方娜听她们越说越离谱,忙制止道:“行了行了,我这个婆婆都没意见,你们也省省心吧。”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喝童子尿又是喝香灰的。
说罢,她故意将淘米水泼到过道里,一副撵人离开姿态。
方娜表现让人大失所望,得了,人家不领情,她们哪里还敢讨人嫌。钱虹等人阴阳怪气几句离开,脱离周家视线后,几人又聚到别家门口指三道四。有说方娜虚伪,就爱充当好婆婆。又有人说她没用,连个乡下儿媳妇都搞不定。说了两三句,见戴琳路过就又拉她进来评理。
戴琳自然站在人多的一边,不仅如此,她还把从葛玉蓉口中得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大伙儿一惊一乍听完,末了纷纷感慨道:“搞半天人家乡下汉子看不上的让周文给看中了。”
“你们看王安乐那身打扮,妖妖娆娆的,一瞅就不是省油的灯,也难怪周文那个傻小子上当了。”
“依我看,老周家就是表面和谐。老方惯爱装腔作势,搞得整个幸福里就她一家最和谐似的。今个早上,我亲耳听见她家三个儿媳妇干架。”
“老钱,你家也有个乡下儿媳妇,你说说她们乡下人是不是心眼子多?”
钱虹诋毁起亲儿媳妇,从未嘴下留情过。何花不小心听到,直接气哭,闷头走回去又恰巧与王安乐碰个正着。
很早之前何花就听婆婆说对门周家也有个乡下来的小儿媳妇。她当时还想着与人家抱团取暖,待见了真人后她瞬间打消了当时的想法。
王安乐虽也是乡下来的,可周家人厚道温和,男人也体贴入微。昨日晚上,她听婆婆嘀嘀咕咕大半宿,都在说周文如何蠢笨,如何不知礼,又如何没出息。
可何花听了,却羡慕不已。
男人疼不疼媳妇,表现真的很明显。
想着刘帅,何花不由嘴里发苦。
“你没事吧?”见何花眼眶红肿,王安乐不由问道。
王安乐才来两日,但也晓得何花的婆婆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见着何花的时候,她都在闷头干活,很少说话。如今近距离遇着,就发觉这位何花当姑娘的时候应该过的不错。
虽然她手上有不少伤口,但并没有老茧,皮肤虽黑,但晒斑不明显。
若是做惯农家活的姑娘,不可能是这种状态。
她嫂子刘小萍是个能干利索的,手上一堆厚厚的老茧,脸上晒斑十分明显。
日子过得苦不苦,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者,城里来的知青眼光可不低,何花若是生的丑,想来那个刘帅也不可能娶她。
何花看着王安乐白嫩的肌肤,沉默着回了家里。
王安乐搞不明白,但听着对门有个孩子奶声奶气地日娘道B骂何花,不免皱了皱眉。
周双双撇了撇嘴道:“刘家一窝人都不是好东西,教亲儿子骂娘。”
王安乐:???
“小妹,你是说骂人的小孩是何花的儿子?”王安乐震惊了。
“是啊,不仅骂,还打呢?钱虹叫小孙子踹亲妈,一边踹一边笑,恶心死人了。你是不知道,何花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如今才来一年,被刘家蹉跎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周双双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对门人家。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高贵?我若是何花,索性闹个翻天地覆,人尽皆知。刘家男人若还要脸面,怎么着也要收敛点。再不行就离婚另嫁,何必受这窝囊气。”王安乐说完,顿时有些后悔。
她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让小姑子多想呀?
周双双并未多想,反而赞同道:“小嫂子,咱俩真正是想到一块去了。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刘家又不是多有钱,摆什么地主老婆子嘴脸?呸,也就欺负何花娘家离得远。”
对门的何花躲在灶披间里将王安乐与周双双的话听了个正着。
她先是觉得对门说话轻巧,后又自怨自艾,最后被亲儿子踹了一脚,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怒火来。
深呼吸好几下,何花才忍了下来。
不时,周家的人也陆续下班归来。
早上张艳红与周文闹了些矛盾,这会儿还有些不自在。吃了饭,周文直接继续早上的话茬,真拿了纸和本子出来说要算家里的开支。
他率先将爸妈为他花费的钱全部算了进去。里面包含他下乡七年的粮票吃食等物以及早上给的电扇票。
张艳红听他一笔一笔算,只觉头皮发麻,竟然连婆婆早上给他电扇票这样的大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了。
若是寻常,她肯定是要闹得。
“小弟,这账哪里算的通?一大家子,没必要斤斤计较。”张艳红硬着头皮道。
“这有什么难算的。爸妈的工资摆在那儿,将存款一减,不就算出来了?”
“可是爸妈的钱,他们自己不也用么?这个怎么算得清楚?”
“大嫂,不是做小叔子的说你,你也太不孝顺了。爸妈养我们长大,我们不该反哺么?爸妈所有开支,我们几个平摊下来。小妹,也把你算进去,以后记得还。”
“行呀,以后我肯定能赚大钱。爸,妈,你就等着享福吧。”周双双对自己颇为自信。
方娜听了,又是无语又是好笑。有心说小儿子两句,就见周谦对她摇了摇头。
这死老头子,真是万事不管。
等儿子们打起来了,看他愁不愁。
“奥,对了妈,我记得大哥娶大嫂的时候,家里给了几十块钱彩礼的,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娶媳妇的时候一样没有,这些可得算进去。”
见周文不是作假,张艳红这下是彻底慌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年靠着公婆帮衬,他们小家才能过的舒坦。
听听小叔子怎么说,竟然要他们把到嘴的肉给吐出来。
这,这哪行啊。
而且,以前的吐出来,那以后呢?以后还能吃公婆的用公婆的吗?
此时此刻,张艳红是真悔得肠子都青了。小叔子和弟妹9月份就要去学校上课了,能吃家里多少东西,她何必没事找事。
小弟妹不干活就不干活,反正她都要生了,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干。
这般想着,张艳红连忙道歉,甚至还可怜巴巴地看着王安乐,求她帮着说情。此时,王安乐方才知晓周文早上还闹了这么一出。
周文做这些都是为了她,王安乐自然不会拆台拖后腿,只当没看见大嫂子的眼神。而且她心里也清楚,周文算账只是做个样子。
他这人就爱把事情往大的闹。
按着他的说法,闹大了,才能一下子将人给震住,也能省去后面诸多麻烦。
果不其然,在大房二房求饶道歉卖惨三连后,周文总算有些松动,接着谈了半小时,最后定下来,除了小妹之外,每房给方娜十块钱伙食费。
周文当着两房的面给了十块钱。
周斌与周武对视一眼,没法子也只能现掏出来。
黄美芸那个气呀。
大嫂个蠢货,自己作死别牵连他们呀。
大房日子好过,他们二房可不容易。她一个月才二十五块,本来就给婆婆十块。周武在木材厂卖苦力,工资比大哥少十五块。
大房每个月能轻轻松松拿十块钱出来。
他们二房哪有这个本事?
方娜儿女心重,有些不忍要。周谦直接把钱收了起来,只说了句:“亲兄弟,互相帮衬些。老三好歹是大学生,又是学医的,旁的不说,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你们不指望他?”
周谦这么一说,张艳红更是懊悔。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
晚间,方娜不明白周谦为何收钱,周谦不以为然道:“干嘛不拿?老小不提这茬,我也是要说的。咱们辛苦挣钱给儿女,他们呢,过年给老丈人买酒,对我呢,一个屁都没有。老小从乡下回城,还晓得给咱们带了一大包东西,光两瓶蜂蜜就值不少钱。今天出们玩,还给咱们带糕点。这么些年,你吃大房二房一样东西了?如今看来,还是老小最有良心。他手里才几个钱,还想着上孝敬父母,是个有心的。你先把钱收着,若是老小缺钱,你再偷偷帮衬帮衬。”
方娜想着两个儿媳妇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大揽的,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事情就这般看似平静的过去了。
次日一早
周文悄悄亲了亲王安乐,“我跟小妹说好了,她今日陪你在附近转转。我这几日不得空,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昨日弄了那么一出,家里人心里都有数了。至于外人,谁让你不开心,你就让别人全家不开心,凡事有老公顶着呢。”
王安乐有些嫌弃他道:“晓得啦,晓得啦,快上班去吧。”
“小没良心的,怎么一点儿都不舍得我?乖,在家里好好的,可不兴气坏了我的宝。”
王安乐直接将人推上公交车,而后笑着摆了摆手。
真太磨叽了。
王安乐一点不留恋的回了家,周双双好奇道:“嫂子,我哥干什么去了?”
“奥,你哥昨天接了个翻译的活,他今日陪个英国佬去五钢考察。”
一旁的方娜放下抹布,一脸惊喜道:“翻译?还是个外国人做翻译?臭小子这么能耐?哎呦,真是个口风紧的,竟然一点口风不漏。”
说罢,方娜将围裙一脱就出去串门子了。
王安乐不由看向周双双,周双双嘿嘿笑道:“妈是出去显摆了。”
“好吧,沪市婆婆跟她亲妈肯定有共同语言。”王安乐心下暗道。
第8章
幸福里的清晨忙碌且热闹,柴爿炉子升起的白烟笼罩整个过道,在青砖墙的衬托下,竟有几分朦胧美。不知何处传来几声咳嗽声,显然哪家炉子没升好,气势汹汹的白烟将人熏的泪水直流,喉咙发痒。
方娜穿过白烟,故意找了个人多的地儿显摆。
她心里清楚,弄堂里有不少人准备看她家笑话。
偏她就不让人如意。
她小儿子再没出息,也是大学生,如今还给老外做翻译呢。
另一边,周双双拎了一铜吊牛奶进来,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嫂子,我哥要我给你打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