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一听,便退了出去。
阿宝的肚子咕了一声,既然不能马上开饭,她打开点心匣子,吃起桃酥来。
陶英红眼睛一扫,几个丫头退了出去,只有戥子没动。
“你也出去。”
戥子鼓着脸,上回赶她是有人来提亲,这回难不成又有人来提亲了?磨磨蹭蹭拖着步子,想听半耳朵。
阿宝同戥子想的一样:“怎么?又有人来提亲呀?”
陶英红点点头:“是个熟人。”
“熟人?”阿宝几口啃完一口桃酥,有点干巴,她自己倒了杯水,才刚喝下去一口,就听见红姨说。
“卫三。”
茶水喷了一裙子,阿宝弯着腰连声咳嗽,陶英红站起来拍她的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毛躁!”
半天阿宝才缓过来:“他是不是又作弄人?”小时候往她头上放小虫子,踩她脚后跟,长大了换了一个法子,用这个办法作弄她?
“胡说!就是再不懂事的人,也不能拿亲事乱来。”陶英红抚着她的背,“卫家的好处,不必我说,你也知道,你认真想想。”
阿宝想都没想,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成。”
不光她说不成,听到半耳朵的戥子大嚷一声:“绝不成!”
戥子扭头杀回来,那个裴六郎,怎么着也还是块好肥肉罢。
卫三哪一条比得上?阿宝要是真答应嫁了,她就是陪嫁丫环,那往后还得让她侍候卫三,给他捧茶端汤?
那她就不干了!
“你裹什么乱!”陶英红瞪了戥子一眼。
戥子全然不怕:“红姨~卫三那个驴样,拖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臭脾气,早晚得把……把咱们气死。”
说到死字时,戥子咽了字,不说阿宝的名字。
阿宝都摇头不肯了,陶英红也不再问,她等到林大有回来,把这事告诉了林大有。
“卫家老三?”林大有胡子都皱了,“卫家老大倒是稳重,老二面是面了点,脾气就算他还成,老三……”
想了半天,只有一条长得好,可好相貌却偏偏配了个懒性子。
“他倒确能当个倒插门的,卫家不肯罢?”
陶英红摇头:“只说往后能在咱们家住,旁的没说。”
“不成,累着我阿宝。”林大有摇头拒了。
陶英红再当恶人,把卫夫人请到家来:“阿宝就没那个想头,只怕还拿他当兄长呢。”
卫夫人一看她眉眼高低,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得啦,也别瞒我,就是没瞧中咱们家三儿。”
她倒也没生气,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斤两,她再清楚不过了。
回去便把话原原本本告诉儿子:“人家乡下人家挑女婿,也得挑个能干的,眼里有活的,你呢?有哪一头啊?”
一盆凉水把她的火热劲头给浇没了,怪就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卫三心里明白,头回提亲,必是不成的。
他只是想把自己塞进名单里,让阿宝跟林叔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
这一条已经办成了,若是他能办成一件像样的差事,能立个什么功,是不是就看得见他了?
卫三下了衙,跟着韩征去韩家,韩征自从知道他打阿宝的主意,看他便不那么顺眼。这人当朋友是绝好的,什么坏主意都能拿得出来。
要是当妹夫,那韩征还是更偏裴六郎,把妹妹嫁给裴六,他放心些。
“你跟我回去,可别想着要见阿宝啊。”一码归一码,以前就算了,如今不成。
“我没想说什么,就是想跟她赔个不是。”卫三干脆站直了,给韩征作揖,“就赔不是,别的我什么也不会说。”
看他难得容色肃然,韩征沉吟片刻,点头:“那成,就这一回。”
“就这一回。”
韩征把阿宝叫到园子里,阿宝还当哥哥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呢,还是戥子鬼精鬼精,一猜就着:“阿兄不会给卫三当说客罢?”
那她就连阿兄的气一起生。
到了凉亭,就见卫三在亭中,韩征远远站着。
阿宝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连戥子也一脸防备。
“你要干什么?”
卫三苦笑:“我提亲,不是想作弄你。”
阿宝眼睛一圆,他连她说什么都知道?可每回作弄人,他都会这么说。
“这回是真的。”他进前一步。
连她想什么也知道?
阿宝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这么虚啊?你是不是病了?”话说得像是连气儿都上不来的样子。
再讨厌他,也不能让他在自己家里昏过去。
“我给你赔不是,以后再也不叫你巴儿狗了。”说着双手抱拳,深深作揖。
直起身来,转身便走,几步就穿过月洞门去。
阿宝戥子面面相觑,还是戥子先反应过来,拉着阿宝的衣裳:“你赶紧转转身,看看他是不是往你身上扔小虫子了!”
第63章 可爱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躺在竹凉席上, 撩起一脑袋头发,枕着瓷枕头,喃喃出声:“古怪, 太古怪了。”
戥子就躺在她身边, 手里拿着扇子,时不时给阿宝扇几下, 再收回胳膊给自己扇几下, 翻个身道:“也不知他作什么妖, 反正你要是嫁他, 我可不跟着。”
“说什么呢你。”阿宝踹了戥子一脚。
“本来就是嘛,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去卫家过夜, 掀开被子,里头是什么?”林家的屋子低矮,陶英红虽已经尽力收拾干净,到了夏日里还是少不了有蚊虫。
卫家要富裕得多, 瓦屋也建得轩阔, 大妞一个人一间屋,墙也粉过,门窗上还装了纱帘。阿宝跟戥子去卫家消夏。
到夜里要睡觉时,一掀被子, 里头绿毛毛的一片!
大妞吓得惊叫出声, 当时就跑出屋去:“娘!娘!”一边哭一边找她娘替她报仇,还用说,肯定是她三哥干的。
阿宝眼疾手快,一把拎起被子抖落拍打, 戥子上脚就踩, 两个小姑娘忙活了好一会儿, 定睛一看,被子里裹着的是构树穗儿,不是真的毛毛虫。
似这种事儿,一桩桩一件件,戥子全记得牢牢的。
阿宝不记得了,听戥子提了才想起来,她搂住戥子道:“你当然要跟我在一块,我不会应的,你放心罢。”
戥子被她搂了一小会,忍不住推开她的手:“热死人了。”一到夏日,睡在阿宝身边半夜都会热醒。
戥子实在热得受不住,抱着被子睡到罗汉榻上去,反正结香每天都会熏一次屋子,根本没蚊虫。
今年夏天,再也没有一腿包了。
留下阿宝还在床上翻滚,卫三喜欢她,她一点也不信。如果卫三那样也算喜欢她,裴老六岂不是很喜欢她了?
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她要好好问一问。
裴观自银楼回到国子监,先将银楼掌柜给的定钱单子交给松烟。
“我记着家里有一匣子红宝石,明儿你回去,把东西送到银楼去,隔得十日记着去催一催。”
松烟“哎”一声。
青书上前道:“方才陆博士送了一扎书来,我搁在书房架子下了。”公子不爱让人随意动他的书,书架上的书从来都是他自己收拾,得先看过再分类。
裴观提起那叠书,见扎绳上插了张条子,取下一看,陆仲豫写了两个字“有用”。
“有用?”裴观不解,翻开一看,就是四书五经,这书他柜上有成套的,还特意送一套来干什么?
随手翻开一页,一眼扫去,他紧抿双唇,这哪里是什么四书五经!包了个书皮,里面裹着的俱是些闺中忆语。
陆仲豫特意去市井书肆给裴观寻来的,比之国子监藏书楼里那些,可要香艳动人得多了。
那里头的书都是老套了,这些才是最新的,文辞也美,配得上探花郎一看。
裴观皱眉扫了几眼,文辞虽婉丽,但最上面两册并不是写给妻子的,要么是写给妾的,要么干脆是写给伎子的。
这成什么体统。
刚要将书放下,就见其中一句“爱生于昵,昵则无所不饰。天下鲜有真可爱者矣。”
“天下鲜有真可爱者。”不知不觉便喃喃出声,想起石榴花,半面的荷包,还有她飞鞭卷起帏帽。
松烟备下清粥小菜,在门边道:“公子,饭摆好了。”
就见公子倏地一下把书合上,塞进柜中去,耳根发红。
“公子是不是热着了?要不要回去取些冰来?”
城中早已经暑气蒸腾,但山间还正清凉,入夜得穿春日夹衣才不被山风所侵,不该热呀?公子方才还说要喝热粥呢。
“无事,我不热。”裴观将那几册书俱都塞到柜中,陆仲豫真是闲得没事干了,正好明日考核,干脆让他初阅试卷。
第二日松烟下山回府,宝石之类都由白露收着,他找到白露:“公子吩咐把一匣子红宝石交给我。”
白露应声,很快便被内院取了匣子出来,这一匣子总有二十多颗,都要一起拿走?
“是做什么?”这么一匣,是要给夫人打全套的头面不成?
“公子有用。”
白露笑吟吟道:“那你得给我写个签子,我好记下。”拿了条子,她又问,“我听说,官媒替公子提亲了?”
白露嘴角含笑,官媒提亲的事儿,满京城的传。
四房五房自然得着信儿,四夫人这才急起来,她也不装样了,跑到老太太跟前举荐自家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