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迅速地上前,拆解着她身上的线路。
“来不及了,只剩一分钟了!那边不是还有艘备用艇吗,你们快走!”孟初语一滴泪落下,落在他掌心。
赵赫没理她,额头上渐渐沁出冷汗,终于在还剩五秒之时,将炸弹拆了下来。
但仅仅是从她身上拆了下来,并不代表失去作用,炸弹的定时装置还在继续运行。
“江城,护好她!”赵赫大喝一声,迅速跑到快艇另一头,用力将炸弹扔了出去——
“砰!”
就在扔出去后一秒钟,炸弹爆炸了,巨大的响声震得人耳膜发鸣。
游艇往反方向疾驶,席江城瞬间压下身子,护好孟初语,水花冲天而起,整个游艇在炸弹引起的巨浪中颠簸,颠簸。
孟初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之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也掀起了浪头,一艘小船在其中颠簸,让她不得安宁。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正在给孟初语测体温,见她睁开眼,立刻惊喜地笑道:“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孟初语揉了揉脑袋,当天爆炸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她猛地坐起身,着急地问:“席江城呢?他有没有受伤?”
女医生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温柔地笑道:“席队没事,只是还有些公务在忙。”
“那就好,那就好。”孟初语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又问:“还有个大哥呢?他有没有事?”
“他……”女医生面露难色。
孟初语脸色唰的白了,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哽咽道:“都怪我,都是为了救我,才会害他没命……”
“什么呀?”那个女医生噗嗤一声,忍笑解释道:“谁跟你说他死了?就是手上受了点伤,死不了。”
“啊?”孟初语呆住。
反应过来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赧然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彻底放下心来,她这才觉得难受,头倒是不痛了,但周身酸痛无力,又软绵绵的到回了病床上。
她躺在床上,不解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身上轻微擦伤,倒是不要紧。主要是重感冒,再加上几天没吃好,没休息好,又担惊受怕的。你要再晚来几个小时啊,没死在毒贩手里,反倒被自己烧死了。”女医生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体温计看了看。
“不过还好,烧退了。再好好休息休息,住院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对了,我家里面……”听到这里,孟初语才想起来,她不在的这几天,爸爸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放心吧,我们已经通知了你家里人。”女医生安慰道。
她将床摇至半躺的角度,给孟初语背后垫了个软枕,又倒了杯温水递过来,笑得双眸盈盈,看着孟初语的眼神很是赞赏。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质,醒来先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关心我们的战士。你看起来还很小,真是难得。”
“哪有啊。”孟初语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医生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却已经在军区医院工作,这才厉害呢。”
“我都快二十了,现在大三,因为是军校医学专业,就趁寒假先跟着老师一起来体验一下。”女医生笑了笑,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我不算什么正经医生,我叫薛微微,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那就是未来军医了,也一样的。”
孟初语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心里有些念头在心里种下了种子。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薛微微过去打开门,见着来人,眼睛微微一亮,笑着道:“是席队啊,她醒了。”
“嗯,多谢你的照顾。”席江城沉稳的声音传来。
“不客气,应该的。那,席队你进去吧,我去给她拿点粥。”
白大褂逐渐远去,迷彩服走进来,带着一身凛冽春寒。孟初语躺在床上望着他,总觉得今天的席江城有点奇怪,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席江城走过来探了探孟初语额头上的温度,然后坐在床边,也没说话。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对望了会儿,到底还是孟初语没沉住气,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席江城的衣袖,软声道:“怎么了嘛?”
席江城控制着嘴角不要上扬,梗着脖子,硬声说:“我在生气。”
“哦。”孟初语缩回了手。
席江城等了会儿,见她没有进一步举动,反倒是忍不住了,又提高了声音道:“我说,我在生气。”
“嗯。”孟初语斜睨了他一眼,神情淡定。
“你、你就……”
席江城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在病房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站到了病床边,有些委屈的控诉道:“我说了我在生气,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噗!”孟初语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席江城,你好可爱啊哈哈!”
这个大男孩平日里给她的感觉总是温暖又沉静,让人如沐春风,但当他严肃事,又是一番格外不同的冷峻气质,让她想要看到他更多面。
比如,眼下这番有些孩子气的模样,让她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
见席江城一脸委屈,她勉强忍笑道:“我这不是看你这样子挺有趣的,想多看几眼嘛……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咳。”席江城也反应过来刚刚赌气的模样有些幼稚,清了清嗓子。
他坐到床边,伸手捋了捋孟初语的发丝,嗓音低沉而温柔:“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险?”
第53章 席江城,你等我
“你总是这么任性,不好好听话,非要发扬什么‘牺牲精神’,差一点,差一点你就……”
他的语气舒缓,声音磁性柔和,含着最让人熨帖的温度。
他从来不生气,难得一次“生气”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即使是指责,也让孟初语心头微热——她听出了他话里的后怕。
“好了,我错了嘛。”
她认完错,又垂下头小声咕哝道:“我才没有什么‘牺牲精神’,我也不想死啊,那不是看没救了,怕顺道把你们也给‘牺牲’了么。”
听她这么说,席江城无奈地笑了笑,又瞪了她一眼,“你还觉得自己做对了是吧?”
顿了顿,又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什么吗?你要记得,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那你呢?赵大哥呢?”孟初语反问。
“不一样。”席江城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说,“我们是军人。”
“军人怎么了?军人了不起?军人就可以……就可以随时准备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了?”
孟初语红着眼睛,不服气的嘀咕了几句,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无理取闹了点。又问:“赵大哥伤得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送医得比较及时,他的手倒是保住了,只是……”说到这里,席江城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也显得有些沉重,“只是他以后,可能不能再从事拆弹工作了。”
“……”孟初语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初语,这不是你的错。”席江城猜到了她的心情,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是军人的使命,是他的宿命。”
孟初语眨了眨眼,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她艰难地问:“为什么?”
这话问得模糊不明,但席江城还是理解到了她的意思,他低声答道:“因为不管什么事,总得有人去做。”
“我明白了。”
胸中某颗种子开始萌芽,她闭了闭眼,将诸多情绪藏匿起来。
很快,薛微微带了粥过来,还贴心地给席江城也带了份。席江城接过粥,道过谢,便无言地打开,开始一口一口地喂孟初语吃。
病房外,薛微微看着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咬了咬唇,不知怎么眼神有些黯然。
其实,最开始孟初语是不同意让他喂的,她虽然浑身没力,但拿个勺子还是基本没有问题的。
但席江城的一句话让她不再拒绝,干脆配合地张开嘴吃了。
他说:“过几天部队会进行一次长期集训,到时候我们恐怕很久不能见面了,在此之前,就让我为你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可是席江城,世上没有微不足道的小事。
口中含着粥,孟初语心想,多少爱恨情仇,都是由一件件小事累积而成的,它们在光阴每一次变换中,如落花般堆叠,最终形成人心底不可撼动的高山。
……
又在医院养了一天,孟初语的身体也好多了。
席江城将她送到机场,同行的还有一路从a市追击而来的刑警队卢志远等人,他们负责把孟初语安全送回家人身边。
席江城将自己身上的围巾解下来,动作轻柔的围在了孟初语脖子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在俊美的脸庞上投下小片阴影。
“初语,你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孟初语点头,心里酸酸的。
可能是之后很久不能见面的缘故,他系围巾的动作格外缓慢,低声嘱咐道:“最重要的是,以后遇到事千万不要冲动,不要逞能,安全最重要。”
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小小的酒窝,却是个略带苦恼的表情,“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实在放心不下来,你这性子啊……几天没联系,我就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孟初语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他的双眼。
那双眼睛如同晨光里的清潭,干净,明亮,让人觉得世间所有的光明都汇聚在那里。
“席江城,你有没有觉得……”她突然问道,“你对我的关心好像有些过头了?”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不该问。
但既然已经出口,她也不后悔,依然定定地望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席江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叹息了一声,“傻姑娘。”
孟初语嘟了嘟嘴,不客气的回敬道:“傻小子。”
“行,行,我傻。”席江城两眼微微弯起,笑得如同冬日暖阳,粲然温暖。
孟初语心跳蓦然漏了一拍,突然觉得,无论是谁,被眼前这个大男孩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觉得幸福无比吧。
他现在这样看着自己,以后会这样看着谁呢?
正在她发怔之时,席江城突然张开怀抱,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叹道:“……你现在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