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小犹豫了许久,眼底满是纠结。
她的确很需要钱,而手里这一袋子钱无疑可以解决她眼下面临的各种窘境。
比如阿耶生前的债、又比如阿娘想要她嫁人贴补家用,最重要的是光靠她卖花,要卖上多少年才能凑到去金陵赎他的钱?
“你就放心拿着吧,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是那时候你有余钱还我,再还就是……”余清窈也是要她安心。
姜小小终于还是握紧了钱袋,感激不尽地对她鞠了一躬,脸红耳赤道:“等我去了金陵,我一定会想办法赚了还夫人。”
“你真的还要去金陵?”路途遥远,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余清窈都不敢想象要自己独自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人。
姜小小用力地点头,“要去的,我们拉过勾,他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既然他来不了,那我就去见他。”
“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守住约定。”她清秀的脸上笑意灿烂,满是希望。
挥别了姜小小,余清窈和李策骑着马往城门口去。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她福安的事。”李策有些奇怪。
余清窈摇摇头。
“我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一根拧起来的绳,它坚韧难催,不用外人去干涉,也能牢牢地捆在一块。”
说罢,她往后靠在李策的胸膛上。
“……我和夫君也当如此。”
李策手环在她腹前,将她拥入怀里,“这是自然,而且,我们不必分开。”
襄城的城门打开,城门口聚集着众多准备出城的百姓和权贵。
马车、牛车、驴车在城卫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驶出。
余清窈往身后望了望,发现后面还跟着十几辆崭新的马车,且上面还蒙着些粗看之下很眼熟的盖布。
“怎么了?”李策发现她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余清窈道:“没事,我还以为看见了知蓝她们坐着的马车呢……”
等到出了城门,道路宽敞,且很快就在一个岔口分作了三个方向。
路上同行的马车、行人就少了,李策便把缰绳交到了余清窈手里,用脚背拱了一下她的脚。
“你踩不到马镫,姑且踩在我脚背上。”
余清窈两手紧张兮兮地扯着缰绳,不敢置信李策就这样大胆地交到她手里。
“你放松些,乌骓有经验,不会摔了我们。”李策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放在了他们身前的马鞍扶环上头,“而且我手臂在这里挡着,你也摔不下去。”
余清窈低头。
李策的手虽然没有抱住她的腰,但是一左一右给她护好,她的确也不容易从那缝隙里溜下去。
马好像知道换了一个人在操控它,昂首挺胸踱着小步往前跑,一副很神气的样子。
李策大致给余清窈讲了缰绳怎么拉,臀怎么摆,腿怎么放,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好好坐在马上。
余清窈从前听阿耶讲过,虽然她没有学会骑马,但是这些骑马的常识还是懂一些。
李策讲完后,就道:“光听你可能感受不出来,还是直接骑容易领会。”
余清窈心里刚浮出不妙。
李策两腿一夹马腹。
“乌骓,跑。”
踏雪乌骓嘶鸣一声,忽而前蹄往地上重踏,以此为起势,后蹄跟上。
若是远处的人看上一眼,定会被这匹神俊黑马矫健的体态而折服,这起跃的身姿就好像是大师挥毫泼墨,画出最强劲的一笔。
然而这就把余清窈给害苦了。
这马奔跑的颠簸都快把她眼泪晃出来了,不自觉声音就带出哭腔。
“太、太快了!”
马鞍的皮革又冷又硬,没有李策再垫着她,她就这样被马抛起,又落下,尾椎骨和大腿都不可避免地和马鞍撞上。
然而她那细皮嫩肉又怎能和硬邦邦的马鞍抗衡。
她顿时委屈哽咽:“……撞、得好疼啊。”
这一顿皮肉之苦让她想起当初自己为何学不会骑马了,还不是因为骑马太伤人了。
李策稍微扶了一下她往外歪倒的腰,用腿往上架起了她的身子,好让她不至于一直可怜兮兮地和马鞍硬碰硬,“骑马的时候万不可逆着它的力,它往上挺身的时候你往下跌坐,岂不是以卵击石?你要学会的是借力。”
“可、可是我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发力?”余清窈的声音都给狂奔的马晃成了几截,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李策捏住她的一只手,放在了马脖子和马鞍之间。
在那油滑的马毛之下的是喷张着热气的马身,雄健有力的肌肉在她手掌下面一弛一张。
“注意到了么,它要跃起发力的时候,肌肉是紧绷,而落下的时候是松懈的,你看过松雪跳高落低的时候也是如此,往上用力的时候四肢腰腹都是紧绷,落下到时候身体却是舒张的。”李策声音在她耳后,耐心细致地讲解。
余清窈手掌按在结实的马肩上,神思忽然就飘远了。
马和猫是这样,人其实也是这样吧……
只是她的走神不过片刻,就被乌骓硬生生扯了回来。
因为她还是没有借力,臀部再次跌坐在马鞍上,这次她还歪了方向,若不是那一侧有李策的手臂挡住,她就要掉下去了。
“这种时候,你还能走神?”李策在她身后笑了声,闷响的胸腔震得她后背发麻。
余清窈脸一红,小声道了歉。
李策抬了抬脚背,托起她的脚。
“你试试,顺着它的力。”
李策给她指令。
“起。”
余清窈这会也不敢马虎,两手拉住缰绳,踩在李策的脚背,腰腹用力就顺着马跃起来的力度往上挺身。
“落。”
余清窈又微伏下身,靠着腿的力量将身体重心下移,就好像是一片会随着浪花起伏的叶子,没有去抵消那浪涛的力,而是轻柔地顺从着它起跌。
这一次她显然就比马带着乱撞好了许多,虽然腿还是擦得疼,至少尾椎骨就没有再受大罪了。
“做的不错,是不是觉得好了很多?”李策也满意道。
余清窈第一次感受到掌握技巧后带来的好处,虽然身上还有余痛,可还有点儿兴奋,重重’嗯‘了声。
“记住了,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乱了节奏,你只要顺着那力度起伏,就不会撞得疼了。”李策教人不但擅长举一反三,还时常巩固加深印象,“若你实在把握不准节奏,可以尝试摸着它发力的地方,慢慢就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起,什么时候会落。”
他又捏着余清窈的手,放在马颈的底部。
余清窈感觉到热乎乎的肌肉在她手底下张驰,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余清窈摸了摸马的鬃毛,不由自我感动道:“我居然能骑踏雪乌骓了……”
李策的胸膛贴在她后背,又轻轻笑了起来。
“殿下笑什么?”余清窈不解。
李策温声道:“别看乌骓好像脾气不好,但它跑起来节奏很是平稳,是最好骑的马。”
“啊……”余清窈不可置信。
这样也算节奏平稳,那其他的岂不是更难骑了。
踏雪乌骓晃着脑袋,打了一个响鼻,跑得更带劲了。
好像听懂了李策在夸它是一匹好马。
“若你学不会骑乌骓,我也不敢让你骑其他的。”李策用一只手臂搂紧了她的腰。
太阳已经升到了地平线以上,山林里的鸟叽喳飞过头顶,涌向了另一边的山林。
如此多的鸟飞出,也意味着时辰不早了。
李策用胸膛将她的身子压下了些,免得涌过来的风会吹入她怀里,“好了,教学到此,剩下的以后在别的地方再教你,现在我们需要赶路,前去汇合,速度会加快些,你还受得住么?”
“嗯,我可以。”余清窈不想耽搁行程,自己就用手乖乖扶住马鞍的铁环。
她的后背被压下,身子便夹在马鞍和李策之间。
即便要赶路,李策的手臂和腿也不会忘记帮助她顺应马的起落势头,不让马鞍撞着她。
然而此情此景让余清窈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在那本书上看见过类似的画面。
她小脸瞬间变得通红。
又是羞窘又是好奇。
尝试过自己骑马后她才知道在马上保持平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怎么还能……
“在想什么?耳朵都红了。”李策的唇忽然在身后含住了她的耳尖。
余清窈支吾不敢言。
可是她敢肯定早已经翻遍全书的李策定然猜得出来,她刚刚想到了什么!
第72章 借马
快马疾驰, 也花了一个时辰才赶上已经启程车队。
余清窈都快颠散架了。
一回到马车上,就瘫在榻上连胳膊都不愿意抬起来。
福吉骑着马隔着车帘在给李策回话,报告昨夜车队的情况。
“果如殿下所料, 我们车队里竟真混入了奸细,一打听到殿下离开就开始蠢蠢欲动,想往外递消息, 这才露出了马脚,这一晚上可把我们忙的,一连揪出了四个!”
李策正在桌案前回复一些才收到的信,闻言就道:“也不可掉以轻心, 说不定还有没有暴露的,经昨夜之后就会藏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