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朵朵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明知故问。”
赵小娟夸张地哎呀一声,“朵朵,交友不慎啊,我就说沈秀儿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你还不信,之前你多护着她,她却恩将仇报,一定是嫉妒你!”
“俺,俺没有,赵小娟你胡说八道!”沈秀儿快哭了,叶朵朵对她那么好,就算死,她也不会背叛她。
“就是你,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赵小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沈秀儿几近暴走,关键时刻,叶朵朵捏住了她的手,眼睛却看着前面的赵小娟,莫名其妙地问了句,“赵小娟同志,你有经验,快跟大伙说说,纠察办手段如何?”
一提到纠察办,赵小娟脸都绿了,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她想死!
“你想干嘛?”赵小娟紧张。
“不干嘛?破坏公共财产处分不小,我又不是活雷锋,干嘛帮忙背锅?”叶朵朵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沈秀儿,示意她相信她,“秀儿也不能随便遭人冤枉,这事儿指定转交给纠察办,到时候赵小娟同志也要像上回那样好好配合哦。”
赵小娟腿软,险些没站稳,求助地看向杜云岚。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杜云岚立马跟赵小娟撇清关系。
她只要结果,叶朵朵没演出服穿,才不管赵小娟下场怎么样,谁叫她蠢到家了呢。
“到点了,我该上场了,”杜云岚扭着腰肢打叶朵朵身边过,幸灾乐祸地劝道,“叶朵朵同志,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挑了,有穿的总比没穿的好。”
杜云岚前脚一走,巡逻兵后脚前门进来,手里抱了好大一个纸盒,“叶朵朵同志,你丈夫托人送了件东西过来,麻烦签收一下。”
叶朵朵签完字,打开纸盒,众人眼珠子掉一地,太太太太漂亮了吧!
一看就很贵,比杜云岚那件还贵。
盒子里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上战场,穿战袍。”
叶朵朵摩挲着纸条,水眸微眯,透着欢喜过后,这是她重获新生第一次登台,顾洗砚不在场,多少有点失落。
***
竞选第一场表演,由杜云岚同志携手同团钢琴手潘大力同志为大家演绎一曲《天鹅湖》,报幕员退出舞台,表演小将隆重登场。
今天这个日子非常重要,不仅对歌舞剧队而言,对整个文工团也是,冯美玲同志要收徒弟了,而这位小将实力如何,将直接关系到文工团往后十年里的汇报演出水平是否还能更上一层楼,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文工团上下所有人都来了,他们满怀期待、激动、自豪。
杜云岚一登台,掌声如雷响起。
这些小将里面杜云岚呼声最高,长得好看,跳舞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家里有背景,在文工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小小的一个竞选演出,居然来了这么多观众,杜云岚万万没想到,有片刻恍惚,虽然很快回过神,但紧张还是有点。
观众席最前排摆了长桌,桌上规整地铺了红布,是几位评委领导的座位,除去冯美玲和团里三大队的队长,文工团的团长、副团长、政委也来了,足以见得对今天的竞选重视程度。
那些个领导,每一位,杜云岚都认识,甚至跟他们吃过饭,但像这样坐一块看她演出,却是头一遭。
紧张,更多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杜云岚,不争馒头争口气,安南在台下看着呢,坚决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叶朵朵。
她的风头,叶朵朵已经抢了好多次,今天,她绝不退让。
就算叶朵朵找死跳《卡门》,她也不能轻敌掉以轻心,必须全力以赴,一举拿下B角,狠狠地将叶朵朵踩在地上。
《天鹅湖》是古典芭蕾舞剧的经典之作,杜云岚一开始接触芭蕾舞,就是跳的这出舞台剧,到今天已经有八个年头,是她跳得最好最有把握的,随便一个动作,不管是腿的伸展、打开、划圆圈,还是各种舞姿的旋转、跳跃以及转身,她都毫无纰漏地完成,扎实的芭蕾舞技巧展现得淋淋尽致。
最后以芭蕾舞的灵魂——脚尖舞完美完美谢幕,赢得全场欢呼与掌声。
下台前,杜云岚扫了眼评委席,领导们面有微笑,频频点头,可见对她的表演非常满意,她这才大舒丽嘉一口气,同时,举目望向观众席的安南。
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衬衣,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里,明明那么不打眼,她偏又一眼找到他,仿佛身上泛着亮光,那种温和柔软的月光。
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少年?
才不是,他变了,他背叛了她,选择了叶朵朵,跟那个狐媚子狼狈为奸,想要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她说过安南一定会后悔,就在今天。
杜云岚唇角一勾,弧线极其嘲讽,但凡跟她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杜云岚表演后,接下来的参赛小将多多少少出了些问题,不是太紧张,就是太普通,领导班子越看越乏,政委直接打起瞌睡来,
“美玲,你觉得第一个表演小将怎么样?”副团笑呵呵地问身边的冯美玲。
副团跟杜家走得近,冯美玲不是不知道,而她最烦的就是关系户,业务水平不怎么样,攀关系却是一等一。
杜云岚除外。
冯美玲看过她演出,模样长得不错,功底也算扎实,非要说个她不喜欢的地方,就是脾气不太行,仗着自己出身,高傲无礼,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
一旦杜云岚胜出,她收的就不是徒弟了,而是姑奶奶,还得她伺候她,一想到这儿,冯美玲就一个头两个大,盼着来个可以跟杜云岚一争高低的小将,却没那么容易,后面上场的这些实在差得太多了。
“不错,很有潜质。”就在冯美玲快要接受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时,右手边的陈萍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肘。
陈萍是歌舞剧队的老队长了,冯美玲也是由她一手带出来,后来冯美玲成了文工团A角,单独划分出来,两人交集随之变少,不过冯美玲对陈队还是非常尊重的。
“陈队有推荐的人选?”冯美玲小声问。
陈萍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直接道:“有一位,马上登台。”
“你说小叶同志吧?”陈萍力保叶朵朵入团这事儿,文工团谁不知道,冯美玲自然也有耳闻,据说脾气比杜云岚还要厉害,更有甚者说她品行不端,嫁了人也不安分,大闹继姐的订婚宴不说,还把自己未来姐夫送去了前线,就因为她跟对方道不清说不明的那点关系。
虽然都这么说,但跟流言蜚语比起来,冯美玲还是更愿意相信陈萍的眼光,她看上的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第33章
“真的不错, 看完,就知道。”陈萍对叶朵朵有信心。
竞选最后一场表演, 由叶朵朵同志携手同团安南同志为大家演绎一曲《卡门》, 报幕员报完幕,喧杂的观众席瞬间安静了不少,几秒过后, 更闹了,所有人都在议论:
“叶朵朵?就那个大闹继姐订婚宴的叶朵朵吗?她不是今年才入的团吗?居然也敢报名参赛, 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疯了吗?居然跳《卡门》, 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非要坐实了才甘心, 这么目中无人, 无法无天, 就真的一点不怕顾家将她扫地出门?”
“《卡门》难度系数多大, 就算铁梅妹子也不敢轻易尝试, 她一个刚入团的小将,第一次登台就敢挑战《卡门》,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是自不量力, 找死。”
……
大伙印象中的芭蕾舞, 都是优雅、高贵、柔美, 而《卡门》这出芭蕾舞剧, 跟传统芭蕾舞剧完全不一样, 它热情奔放、魅力四射,表演者必须藐视一切又狂野, 非常难以演绎。
冯美玲也没想到叶朵朵会跳这出舞台剧, 跳得好就罢了, 万一有疏漏,不伦不类,除了热情奔放,其他什么都没有,流言蜚语变本加厉,就算有陈萍力保,她也很难在文工团待下去。
所以,叶朵朵跳《卡门》,到底是出于自信,还是只想出风头,反正别弄巧成拙,辜负了陈队对她的期望。
杜云岚演出结束后,没有立马离开,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等着看叶朵朵好戏:穿一身绿装表演《卡门》,简直能笑掉人大牙。
一身白衣的安南率先登场,站在舞台中央,面向观众评委鞠躬敬礼,转身坐到钢琴前面,举手投足间尽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杜云岚看着台上的安南,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傍晚。
叶朵朵未随乐器手一块出场,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所有人翘首以盼,万众瞩目下,叶朵朵从后台缓缓登台。
一袭红艳的芭蕾裙,削肩收腰设计,锁骨漂亮深邃,小腰盈盈一握,长发盘在脑后,干净利落,五官精致,无懈可击,她肤色本来就白,加上红裙的映衬,更是肤白胜雪,水眸闪烁,仿佛满园春色,溶不开的娇艳。
脚尖轻点,翩翩而来,笑意满面,灿若星河,看似简单的登台,已经惊艳了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看见了什么?那个性格热情而强烈的吉普赛姑娘卡门。
同时他们也真切地体验了一把堂?何塞的快乐。
1860年西班牙的塞尔利亚,卡门和女工发生冲突,并动手打了女工,被军官逮捕交于堂?何塞看守。
堂?何塞却被卡门的野性和美貌吸引,不但擅自放走卡门,还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跟卡门一起过上了漂泊的生活。
还有堂?何塞的悲凉:卡门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一般人根本没法将其驯服,她追求自由,更多的刺激,堂?何塞想要独占她,她岂能如他意,她挣扎,她反抗,堂?何塞无法挽留,彻底失去理智,用短剑刺死了卡门。
最后谢幕画面:叶朵朵躺在舞台中央,一袭红裙,犹如淋淋血泊,而她更像一朵凋零的红梅,凄凉孤寂。
明明是卡门辜负了堂?何塞,她勾引他在先,将他拽进万丈深渊,后又狠心地抛弃他,像扔一块抹布。
多情而冷血的矛盾体,却被叶朵朵演绎出另一种情绪,一只向往自由的金丝雀,生生地被人折断了双翅,她故意激怒他,以求解脱。
帷幕落下,琴声未断,如泣如诉,余音绕梁,观众们偷偷地抹起了眼泪,卡门这个小姑娘也太可怜了吧。
沉闷的气氛足足维持了两分钟,直到有人大喊一声:“太感人了!叶朵朵同志表演太精彩了!”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全体起立鼓起掌来。
前后左右都起身鼓掌,就剩杜云岚一个人坐着,她整个一大写的懵,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都疯了吗?
“这位小同志咋回事啊?怎么这么不合群!”后排大妈热情过头,一把将杜云岚拽起来,大声地吼她,“赶紧,鼓掌啊。”
杜云岚脑瓜子疼,鬼使神差地竟然真的跟着鼓起掌来。
“朵朵,你刚刚跳得也太好了吧!那个腿咔地掰到脑袋瓜上,吓俺一大跳,俺以为你腿断了……”沈秀儿激动,一顿叽里呱啦,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啥,叶朵朵心里有事,不是哦就是嗯,沈秀儿纳闷地停下来,探身过去,“朵朵,你瞧啥呢?”
叶朵朵扒拉着帷幕,透过一条很小的缝隙,往观众席来回扫了好几遍,小声嘟囔道:“怎么没有?”
“明明就有,掌声那么热烈,大伙都好喜欢你的表演,反响贼大了,比杜云岚还大,肯定能拿第一名。”沈秀儿无比自豪,就像自个儿登台演出大获全胜一样。
“难道是我看岔眼了?不可能啊。”叶朵朵继续嘀咕。
“什么看岔眼?朵朵,你到底在看什么?”沈秀儿跟着瞧,观众席乌压压一片,都是脑袋,没啥看头啊。
“我丈夫。”叶朵朵以为顾洗砚今天来不了,表演的时候,就没太注意观众席,到最后谢幕前才扫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她好像在最后一排看到了顾洗砚。
“顾团长吗?”沈秀儿跟着找了一圈,“没有啊。”
“是吧?”叶朵朵耸肩,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到底,她第一次登台表演,还是希望顾洗砚能够在场。
叶朵朵跟沈秀儿回到后台,其他表演队员也陆续进来,领导们正在商议,等下就会公布成绩,她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杜云岚情绪不高,一直板着脸,赵小娟搭了两次话,都被直接无视了,脸上挂不住,但心里敲锣打鼓:啧~你也有今天,活该!
“到底怎么回事?叶朵朵从哪儿弄来的演出服?”要不是那件芭蕾舞裙,叶朵朵穿绿装跳《卡门》,跟跳梁小丑有多大区别,她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哪个搅屎棍怀她好事?杜云岚气极了。
赵小娟憋着笑,凑到杜云岚耳边说,“顾洗砚托人送过来的。”
杜云岚脸色大变,就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恶心,谁都可以,就是顾洗砚不行!
她跟他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军院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杜云岚慢慢地生出了错觉,觉得顾洗砚喜欢她,虽然他对她冷了点,但是,他对其他人也冷啊。
后来安南拒绝了她,杜云岚疯狂地想要报复,发誓一定找个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顾洗砚就是不二人选。
反正他也喜欢她,杜云岚一直等着顾洗砚上门提亲,最后等来的却是他即将完婚的恶讯,为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他抛弃了她。
杜云岚受到了天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