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至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这一点大概只有顾敬臣自己知晓了。
顾敬臣望着漆黑的屋子,听着外面肆虐的寒风,内心波涛汹涌。
他求仙问道,寻觅轮回之术,日日夜夜抄写经书,虔诚祈祷。
在登基的第十年,母亲去世,死在了定北侯府中,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倒下前,他似乎看到了意晚一身喜服嫁给他的情形……
侧身看向臂弯中睡得香甜的人,这一刻,顾敬臣的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他抬手想要碰碰意晚的脸,抬到一半又停下了,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
在意晚去世的这十多年里,他无数次梦到了这样的情形。然而,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甚至在梦中,意晚的身影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终于,他还是触碰到了意晚温热的脸颊。
真好,晚儿还活着。
顾敬臣将意晚死死圈入了怀中,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深深地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
慌乱的心在这一刻渐渐平复下来,孤寂的心也似乎有了依靠。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满足,他亲了亲意晚的脖子,又亲了亲她殷红的唇瓣。
意晚正在梦中追寻着一位须发全白,仙气飘飘的道士。
那道士看起来虚无缥缈,一会儿能看清楚脸,一会儿又觉得面目不清晰。
他嘴里喃喃说着两个字:“去吧……去吧……”
意晚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就疼醒了。
感受着脖子上的触感,意晚很是惊讶,顾敬臣是疯了吗?
昨晚不是刚刚才来过,眼下天还未亮,怎得又来了?
她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酸痛不已,抬手推了推埋在她身上的男人。
“你干嘛呀,我还疼呢。”意晚声音有些嘶哑。
顾敬臣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身子瞬间僵硬。他从意晚颈间抬起头来,看向了意晚。
意晚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撒娇道:“过几日好不好?”
若是往日,意晚这般求饶,顾敬臣即便再不肯,也多半就答应了。
今日是个例外。
顾敬臣看着鲜活的,会说话,甚至会撒娇的意晚,内心沸腾不已。
他的晚儿,还活着。
“就这一次,好不好?”顾敬臣哑声道。
意晚刚想要再开口拒绝,她感觉到一滴眼泪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正中眉心。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怔怔地看向顾敬臣。
只见顾敬臣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向意晚袭来。
意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的紧紧的,她没再反抗,答应下来:“好。”
她感觉顾敬臣和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沉稳内敛,又有些急切鲁莽,就像是二人多年没见过一般。
风雪渐缓,顾敬臣把意晚拥在了怀中,静静享受着此刻的静谧。真好啊,晚儿还在自己身边。他多么希望再也不要跟晚儿分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扬风急促的声音:“侯爷,边关传来了急报。”
顾敬臣看着再次睡过去的意晚,轻轻放开她,披上衣裳去打开了门。
接过扬风手中的信,顾敬臣越看脸色越难看。
“随我进宫。”
“是。”
顾敬臣穿好衣裳,再次看了一眼床帐那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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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起
再次来到宫中, 顾敬臣心情有些微复杂。
不过是离开了皇宫短短几个时辰,却像是离开了多年一样。
恍如隔世。
前世为了给意晚报仇, 他把太子和颜贵妃拉下马, 登上了皇位。
然而,这偌大的皇宫中却没有一个他的亲人。
晚儿死了,母亲也不进宫。
驰骋疆场和青龙国的子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坐在高高的大殿上, 万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然而,他却是孤独一人。他被困在这里十年之久,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想到在家中等待他的晚儿, 皇宫似乎也多了一丝人情味儿,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顾敬臣径直去了勤政殿。
这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甚是熟悉。不过,从前他是坐在上面的人, 如今变成了站在大殿中的人。
昭元帝匆匆赶来, 问:“敬臣,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昭元帝曾辜负了母亲。
不过,客观而言, 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也一直善待自己。
顾敬臣言简意赅:“余将军被人下了毒。”
闻言,昭元帝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你说什么?余将军被人下了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敬臣:“半月前, 余将军察觉到身子不适。起初并未当回事, 直到三日前, 他忽然在军营中晕倒过去,军医前来诊治,方知其中了毒。”
昭元帝:“可严重?”
顾敬臣:“已经醒了过来, 身子暂无大碍。”
昭元帝松了一口气。
上次延城战乱是由于聂将军误事, 如今余将军万一也出了事, 延城怕是又要乱了。
“那就好。对了,可查出来是何人投毒?”
梁国刚有异动,余将军就忽然中了毒,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梁国所为。
顾敬臣眼眸微动,道:“暂未。”
昭元帝:“想必是身边有了奸细,抓紧让人把内奸找出来。”
顾敬臣:“余将军身边的人已全数送去审讯,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昭元帝点了点头。
顾敬臣又说起了余将军的病:“余将军的病初时看起来不严重,但若不能及时治疗,怕是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一辈子昏迷不醒。余将军暂时不能再过度操劳,上阵杀敌,须得好好静养。”
前世中毒之人是聂将军。
聂将军当年沉迷酒色,喝酒误事,导致延城被梁军攻破。后来,聂将军被押解回京。回京的途中昏迷过去。
通过审讯梁国奸细才得知聂将军被人下过药。只因他并未费心劳力守城,故而一直没有发作。
这次余将军中的毒和前世聂将军中的毒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余将军一直劳心劳力,所以发作了。若这般继续下去,还会发病的。
昭元帝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顾敬臣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微臣愿为圣上分忧。”
昭元帝立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何至于此?不行,你不能去!”
顾敬臣不解:“为何?”
昭元帝:“因为……”
自然是因为他想立顾敬臣为储君。
从前让顾敬臣去是因为有太子在,他虽更喜欢这个儿子,但更担心青龙国子民。若是要立顾敬臣为储君,他就不合适再去镇守边关了。
昭元帝怕自己说出来真正的缘由儿子又会不高兴,他转而说道:“总之朕不同意。余将军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能力强。况如今只是发病初期,暂无大碍。且先派一名得力的副将去辅佐,余爱卿慢慢养病,延城未必会破。”
顾敬臣为帝十余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他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昭元帝的意思。
“我从未想过要坐上帝位。”
昭元帝神色微变。
顾敬臣又道:“您身体康健,青龙国在您手中至少还能繁盛几十年,何必那么急?”
昭元帝脸色好看了些。
顾敬臣:“况且,没有子民哪里有国?青龙国的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昭元帝态度软化了不少:“如今已近腊月,不如过了年再去?军医不是说了么,他的身体没有大碍,想必能撑上几个月。”
想到前世延城触目惊心的惨状,即便已经安排好了孙知府,顾敬臣仍旧不放心。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早去可以早些避免。”
昭元帝叹了叹气。
回府后,顾敬臣先去外院安排了事情,随后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拒绝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