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走后,秦夫人捏了捏眉心。
檀香安慰:“夫人不必忧心, 侯爷位高权重,又长得一表人才,很得京城贵女的喜欢, 这两个不成, 还有别的。”
秦夫人叹气:“你没瞧出来么,他明显更喜欢云家那个姑娘。”
檀香怔了怔。
秦夫人:“你刚刚可有听到他否认喜欢云家的丫头?”
檀香恍然大悟,道:“是啊,夫人问侯爷是否去云家提亲, 他说不用。您又问他要不要去永昌侯府, 他说不喜欢。”
秦夫人:“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天天板着个脸, 心思比坐在紫金殿上的皇上还要重!”
这话涉及到皇上, 檀香不好接。
秦夫人又骂了儿子几句, 最终,她做了决定:“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拧着头不娶妻。不管他了,你明日去库房里把皇太后当年送我的那支蝶恋花金钗找出来, 我要找人去云府提亲。”
檀香震惊极了:“提……提亲?侯爷刚刚不是没同意么?”
秦夫人:“我管他同不同意!我从前就是太惯着他了, 才导致他不听话。婚姻大事, 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爹已经去了,我为他做主便是了。”
秦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实则在想,反正儿子喜欢那云家的姑娘,娶回来了他自然是会高兴的。要是按照他这性子,人家姑娘都嫁人了他可能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不就晚了么。
檀香琢磨了一下,试着劝了一句:“您说,侯爷不同意会不会是觉得云家的门第太低了?”
夫人和侯爷不知吵过多少次,每次吵完夫人都很生气。她怕夫人这次自作主张,侯爷又要跟她吵,伤了母子之间的和气。
秦夫人想也没想,反驳道:“不可能,他不是看中门第之人,我生的儿子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你按我说的办就是。”
他们顾家如日中天,也不需要一个得力的外家来维持地位,只要儿子喜欢就行了。她瞧着那云家姑娘是个温和的性子,想来嫁过来也不会闹事。
檀香:“是,夫人。”
意晚今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脑子里也乱得很。躺在床上脑海中像是在唱戏一般,一会儿是戏台子倒塌时发生的事,一会儿是在书房中发生的那一幕,始终觉得理不清头绪。
最后画面一换,变成了一个小院子,屋里有人正在说话。
“姨娘,听说您身子不好,您可还好?”意晚发现说话之人赫然便是乔氏。和现在不同的是,此刻乔氏的肚子是鼓起来的,看起来快要生产了。
躺在床上的妖娆妇人道:“我没事,我心里有个主意。”
若大着肚子的妇人是母亲的话,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孙姨娘?
乔氏:“姨娘请说。”
孙姨娘看了一眼乔氏的肚子,眼眸微动:“你想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人上人?”
乔氏想到自己嫁的男人,抿了抿唇:“她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男人,未来还有什么指望?”
孙姨娘握住乔氏的手,道:“机会来了!”
乔氏看向孙姨娘。
孙姨娘:“那老毒妇去了寺中为陈氏祈福,咱们只需……”
乔氏听着孙姨娘换孩子的主意,心砰砰直跳。若真的把孩子换了,她的孩子岂不是生下来就是侯府的嫡长女?作为庶女,未出嫁前她在侯府处处被打压。若女儿成为嫡女,就能过上她向往的生活。
“有个算命的道士给陈氏算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可能……”孙姨娘指了指天上,“她长大后,侯府定会全力把她送入宫中。”
乔氏的心跳得更快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月了,定能平安活下来。陈氏肚子里的不过七个月,活不久的,等孩子一死,死无对证,这个秘密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乔氏面上甚是激动,不过,能看得出来她有些迟疑。她低头看了看鼓起来的肚子,摸了摸,叹道:“可孩子就不能在我身边长大了。”
孙姨娘:“目光短浅!文海官职低,她在你身边长大又有何用?长大后还不是只能配个穷举子!你是想让你女儿过得不如你还是想让她生下来锦衣玉食?”
乔氏眼底的迟疑少了几分。
孙姨娘又说了一句关键的话:“况且,那老毒妇和陈氏这些年是如何对咱们的你都忘了吗?”
乔氏心里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孙姨娘:“有了算命道士的话,以后这个孩子定会被老毒妇放在心尖上宠,她到死都想不到这个她一直宠着的孩子会是你的。等她死了之后,你别忘了把这个好消息烧给她。”
想到那个画面,乔氏激动不已,终于做了决定。
“好,都听姨娘的!”
意晚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此刻她满头大汗,内心震惊不已。
她刚刚竟然会梦到孙姨娘和乔氏密谋如何换孩子,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姑娘,您怎么醒这么早?”紫叶问道。
因为昨日发生了太多事,黄嬷嬷不放心意晚的状态,晚上紫叶在屋里守夜。
此时天色蒙蒙亮,距离平日里意晚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看着意晚的神色,紫叶紧张地问:“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您别怕,我在这里呢。”
意晚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渐渐回过神来,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没事。”
她定是白日里思虑太重,又得到了太多信息,所以晚上这件事才会入梦。
紫叶:“天色还未亮,您躺下再休息一会儿吧。”
意晚:“好。”
说着,意晚又躺下了。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都是刚刚梦到的情景。
另一边,顾敬臣也从梦中醒了回来。
他竟然又做那样的梦了。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蜂腰细腿,柔软的触感,以及在他怀中的轻哼。
她一声声求饶,他却不管不顾。
“下流!”顾敬臣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掀开被褥下床,顾敬臣感觉头脑清醒了几分。
然而,在看到屋里闲置在一旁的竹榻时,又不淡定了。
他昨晚梦到的不是床上,而是在这张榻上。想到那些旖旎的情形,深夜窗子上婆娑的树影,顾敬臣喉结微动。
“来人!”
扬风应声而入。
顾敬臣:“把床上的被褥烧了。”
扬风不解,看了一眼床上。这床被褥是前几日新换的,为何要烧掉?但他什么都没问,照做了。
收拾完从屋里出来,顾敬臣脚步顿了顿,看着李总管道:“把北面的榻搬到南面窗户边上去。”
他记得梦里那张榻在南面窗户边,屋外种着几颗桃树,摇曳生姿。
李总管一脸疑惑。侯爷不是一向不喜欢屋里放榻么,怎么突然这样安排。
“是,侯爷。”
顾敬臣走到外院马房,正欲上马,想了想,又转身去了内院。
在内院等了一刻钟秦夫人才起床。
这一刻钟,顾敬臣感觉度日如年,非常煎熬。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让人去把熟睡中的母亲叫醒。但多年的良好教养使得他忍住了。
秦夫人听说儿子在外面,吩咐檀香:“把他叫进来吧,应该是有要事,不然不会这么早过来。”
檀香:“是,夫人。”
顾敬臣进来时秦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有位嬷嬷在为她梳头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
“抱歉,儿子扰了母亲休息。”
秦夫人闭着眼睛没看儿子,淡淡道:“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顾敬臣抿了抿唇,面上难得露出来赧然的神情。
“母亲昨晚说的事,儿子……儿子觉得甚好。”
顾敬臣的声音向来浑厚,今日这番话却越说越轻,显得没什么底气。
秦夫人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昨晚说的事,她昨晚跟儿子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提亲!
秦夫人顿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儿子。
看着母亲震惊的眼神,顾敬臣忍住心中的紧张和羞涩,一鼓作气说道:“劳烦母亲去云府为儿子提亲。”
他想清楚了,与其备受折磨,不如把人娶回来。他在梦里已经唐突了她,总要对她负责才是。
没等秦夫人回答,顾敬臣又道:“多谢母亲,儿子去上朝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秦夫人呆愣了片刻,看向檀香:“我刚刚没听错吧,他是不是说让我去云府提亲?”
她昨日刚刚发现儿子开窍,今日儿子就决定要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了?她怎么觉得事情这么不真实呢。
檀香脸上满是笑意:“您没听错,侯爷就是说请您去云府提亲。”
太好了,侯爷的亲事终于有着落了,夫人也不用再为此事烦忧了。
秦夫人也笑了:“我就说么,他喜欢那云家的丫头。”
檀香:“对,夫人英明!”
秦夫人发自内心的笑了。她本就长得好看,平日里上的妆过于庄重显老。此刻粉黛未施,素着一张脸,又散着头发,格外美丽。
就连屋外盛开的腊梅都要逊色几分。
意晚吃过早饭后就坐在榻上发呆,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昨晚的梦境。
或许是白日里听嬷嬷说了生产那日的事情,晚上又和嬷嬷探讨过此事,所以她梦到了孙姨娘和乔氏准备换她和莹表姐一事。
从前她也梦到过白日里的事情。不同的是,昨晚的梦过于真实了,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以前她若是梦到现实中的事情,醒来后她就会知道梦里是假的,甚至在做梦时也会意识到事情不是真的。
但昨晚的梦她现在想来竟然也觉得是真的,特别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