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傅站起身来,众人也站了起来。
乔彦成在思索着顾敬臣来此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顾敬臣是武将, 无论是太傅府还是永昌侯府都从文, 他们跟顾敬臣没什么交集。他怎么会插手此事,还是自己的家事。难道今日的事情和他有关系?
“就是她,她和她那个姨娘把……”郎中顿了顿, 看了一圈众人,最终定位在陈夫人身上,“把那位夫人生的孩子换了。”
这一番话成功把乔彦成的注意力转移了。
也把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没人再顾得上彼此见礼, 眼睛都死死盯着坐在地上的郎中。
“你胡扯!”乔氏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郎中虽然年迈,但中气十足:“此乃我亲眼所见!你抱着自己生下来好几日的孩子,跟她刚生下来快断了气的孩子换了。”
陈夫人的眼泪刷得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的孩子, 真的被人换了……
乔彦成上前搂住了自己夫人。
乔氏再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这次不管用了,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对确凿的证据她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云文海从见到定北侯的激动中清醒过来, 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氏:“你当真做了此事?”
无论刚刚众人说了什么, 他始终不相信意晚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自家夫人会做出来这等荒谬的事情来。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乔氏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嘴唇哆嗦了几下, 仍旧狡辩:“我……我没有!”
郎中立即反驳:“你怎么没有!那个孙姨娘让我和一个婆子进去, 婆子负责接生,我负责看顾那位产妇的身体,不让她死了, 要平安生下来孩子。我一开始进去过里间, 后来开始生产了我就去外间坐着了。因为生产时间过长, 中途我出去过几次。我听到孙姨娘让人把我和那个婆子毒死!还好我会些医术,给自己解了毒,一把火烧了自己在金水巷的家连夜跑了,不然也像那个婆子一样被你们毒死了!”
乔氏:“不……不……我不知道……我没有……我没有害人!”
陈夫人擦了擦汹涌如潮的眼泪。
她还有事情要做。
“你没有害人?是,毒是孙姨娘下的,主意是孙姨娘出的。但我的孩子是你亲手换走的!你还有脸说自己没害人!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一向端庄的陈夫人此刻面容变得有几分刻薄。
乔彦成看了夫人一眼。再看向乔氏时,目光变了。
“若非你跟孙姨娘做了此等事,夫人的身子又怎会损伤?”
乔氏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就像是沉入大海中一样,沉沉的,又,空荡荡的。她指着顾敬臣,试图再次为自己狡辩。
“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为什么要相信他带来的人?你们不能因为他是定北侯就相信他。他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们云府!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他带来的人也不可信!”
云文海看着乔氏拿手指着顾敬臣,吓得不轻。
定北侯是什么身份,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一个人。而且,陈家大公子所为显然是得到了陈太傅和陈侍郎的支持。这二人是乔大姑娘的亲外祖父和亲舅舅,乔大姑娘长得好看又优秀,他们没道理故意设一个局把乔大姑娘和自己的女儿调换。
除非事情是真的。
证据摆在这里,如今形势已明了。
所以,意晚当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云文海看了一眼女儿的方向。
想到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心中有些酸涩。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抬手重重给了乔氏一巴掌,质问道:“蠢妇,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何!”
云文海是真的想不通他的夫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他再重权重利,也不曾想过要把亲生女儿和别人的互换。
乔氏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手仍旧指着顾敬臣,道:“老爷,你别觉得他是侯爷就不敢得罪他。他是在记恨我所以才会故意来陷害我的。你要相信我啊!”
相信她……证据和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如何相信她?云文海怒极反笑:“记恨你?你有什么值得侯爷记恨的?”
乔氏张了张口,有些犹豫。那件事若说说出来,老爷定会埋怨她。
她知不知道她这一举动要害死他们云家所有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到了此时此刻,她竟仍旧不知悔改!
云文海扯着乔氏的衣领,怒吼:“你说啊!侯爷记恨你什么?你别给自己狡辩了!成亲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这个毒妇!”
乔氏被云文海晃的头晕,吼道:“他是记恨我没把女儿嫁给他!”
一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那张冷峻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快速瞥了意晚一眼。恰好意晚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顾敬臣……向她求过亲?
什么时候的事情?
意晚突然想到了年前有一日紫叶遇到了侯府来提亲的人。
难道是那一次?
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要向她提亲,他喜欢的人不是乔婉莹吗?
众人反应各异。
有人眼睛在打量意晚和顾敬臣,有人放在乔氏身上。
向喜欢的女子求亲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不过,也未必就没有机会了。
今日的重点不在这里。
顾敬臣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总管。
李总管把调查来的证据递给了永昌侯。
这份证据远比陈伯鉴的那一份更细致。有关于稳婆的,也有关于面前这位郎中的,刚刚那位来过的王郎中的也有,甚至还有当年孙姨娘如何买来的毒、在哪里买来的毒等等,人证物证俱全。
定北侯府的手段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乔彦成看完证据,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雨来。
他想把证据给夫人,见夫人的面色,知晓她不用看证据也已经有了答案,于是把证据递给了岳父。
陈太傅接了过来,看证据之前,说道:“彦成,若这只是你的家事,我不会多问一句。只是事情涉及到了我的女儿以及我的外孙女,我就不得不管了,你也莫要嫌我多管闲事。”
乔彦成连忙道:“岳父这是哪里话,彦成不敢。”
陈太傅、魏老夫人、范老夫人一同看了证据。
“这个贱人,当年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范老夫人恨死孙姨娘了!
“还有你,你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竟然为了荣华富贵把孩子换掉!”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看向了上位。
嫡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怒意,眼睛里也像是淬了毒。
同时,证据也被递到了乔氏和云文海面前。
乔氏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惨如白纸,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完蛋了,全完了。
她和姨娘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被人查了出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被人揭露了。
范老夫人满腔怒火,气得脸色微红。罪魁祸首孙姨娘已经死了,范老夫人的火气全都撒在了乔氏身上。
“跟你那个贱婢姨娘一个德性的!你就是个贱种!”
孙姨娘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为了报复她!
孙姨娘把有她血脉的孩子放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养大。再把自己的亲孙女放到小门小户之中,虐待她。
范老夫人这话反倒是一下子点醒了乔氏。
对,对,她怕什么啊,这件事是姨娘做的,又不是她。
她不能承认,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依着老太太的性子,定不会放过她的。甚至她的孩子也不会有好日子。
“母亲,不是我,是姨娘干的,是姨娘逼我的。”
若乔氏大大方方认下了,范老夫人说不定还没这么生气。当年发生这件事时,乔氏已经出嫁,孙姨娘把控着全家,所以这事儿孙姨娘绝对是主谋。
可见乔氏全都推给了孙姨娘,她就觉得很恶心了。
“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冤枉了你姨娘?此刻你自己倒是真的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乔氏身子瑟缩了一下,为了儿女,她忍住害怕,继续求饶:“母亲,真的是姨娘干的,是姨娘逼我的。作为母亲,哪里能舍得把亲生女儿给别人啊。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云文海琢磨了一下,立马道:“是啊,她可能是被逼的。”
把事情都推到孙姨娘头上,总比落在乔氏头上要好的多。
若真坐实,不仅夫人要完,整个云家都要完。
云文海越想越害怕,又补充了一句:“她胆子小,不敢干这样的事儿的,定是姨娘所为。”
当年换女一事的证据确实基本上都指向孙姨娘,郎中和稳婆都是孙姨娘找的,毒也是孙姨娘找人买的,撞倒陈夫人的丫鬟也是孙姨娘身边的人。
细细想来,乔氏在这件事上确实没做太多事。
意晚瞧着狼狈的乔氏,想到了梦中她和孙姨娘计划换子时的得意,心中冷笑。
她这是觉得孙姨娘死了死无对证,所以全都推给孙姨娘吗?
她的确不如孙姨娘做的多,可孩子是她亲手抱过来的,在换孩子时她是开心的,是得意的。
陈夫人:“被逼的?既然当时是被逼的,事后为何不换回来?”
乔氏心中慌乱一下:“我……我……我没找到机会。”
陈夫人声音也响了起来:“怎会没有机会?既然你是被孙姨娘逼的,母亲回来后你为何不说?那时孙姨娘被关了起来,你有机会说的。”
陈夫人的声音跟平日里说话时的温和不同,此刻显得有些尖锐。
乔氏瑟缩了一下:“我……我这不是不敢说么。”
陈夫人:“呵。不敢说?父亲当时尚在,又那么疼你,你有何不敢说的?孙姨娘死了你为何不说?我看你不是不敢说,你是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