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岑行简。”
“祁王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老祁王在他年少战死,他年纪轻轻就承袭了王位,不过他在世子时就被选为伴读,所以一直在京城,未回封地。”
说完,荣凌掩唇,偷偷地说:“他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姜亦棠有点臊,她是不敢轻易议论男子长相的,含糊不清地点头。
荣凌摆摆手:
“没事,谁都知道岑行简生得好看,不过我记得岑行简先前告病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不过回来了,也好。”
姜亦棠不解,却见荣凌冲她笑了笑,眼中闪过戏谑:
“你等着瞧,日后有好戏看呢!”
姜亦棠被这句话引起好奇心,不由得又朝岑行简看去一眼,谁知岑行简这般敏感,几乎在她刚看过去,岑行简就回了头。
视线相撞,姜亦棠尴尬得慌忙收回视线。
岑行简轻挑眉,忽然勾唇笑了笑,和他说话的顾长泽看见,不禁道:
“你这段时间一直告病在府,可能不知道,她是殿下看重的人。”
岑行简:“哪位殿下?”
顾长泽朝东宫的方向稍抬头。
岑行简意义不明地偏了偏头,他忽然站了起来,朝姜亦棠的方向走去。
第38章
姜亦棠吓得一跳, 埋头作翻书状,但慌忙的动作仍是暴露了她。
岑行简不着痕迹地稍顿。
觉得她活像个鹌鹑。
门忽然被推开,徐泽黔姗姗来迟, 扫了一眼:“岑行简,你在干什么?”
岑行简身份摆在那里,但他也跟着徐泽黔学习了数年, 对徐泽黔颇为恭敬, 闻言, 他轻笑了声:
“前排坐久了, 换个位置。”
徐泽黔没拆穿他,摇了摇头:“坐好。”
姜亦棠只听见身后有凳子被拉开的动静, 她几不可察地抬手捂了捂耳朵,把掩耳盗铃诠释得彻底。
岑行简是五皇子的伴读,他忽然坐到后面,惹得五皇子根本无心听讲, 一节课,他时不时回头去看岑行简在干什么。
“五殿下。”
姜亦棠正在翻书,徐泽黔没有因她而放缓教学进度,她听得一知半解,艰难地啃读书上的文字,忽然听见夫子喊人,她吓得心尖一颤, 立刻把头埋下去,生怕夫子会叫到她。
岑行简坐她后面,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不由得勾了勾唇,心底有点纳闷。
殿下怎么舍得把她放出来的?
姜亦棠根本不知道岑行简在想什么, 她偷偷抬头,却见徐先生撂下书,坐在案前,慢条斯理地问:
“近来朝堂上有关陕州知府的弹劾数不胜数,五殿下,你觉得此事该何解?”
五皇子听清问题后,脸色骤然煞白。
不仅是他,整个上书房都瞬间噤若寒蝉,上书房不仅教六艺,而且会结合时事,这般夫子忽然出题,早是寻常。
出题没错,但让众人噤声的是这道题背后的含义。
明眼人心知肚明,事关朝堂弹劾陕州知府一事,是太子和三皇子在打擂台,说是打擂台,都有点抬举了三皇子。
中秋宴,三皇子醉酒讨让一事可才过去了不久。
五皇子下意识地转头去找岑行简,岑行简轻飘飘地抬眼,但距离太远,二者根本传递不了答案。
姜亦棠偷偷看了眼岑行简,而且,她觉得岑行简也没有传递答案的意思。
半晌,五皇子讪讪回答:
“学生惭愧,无法作答。”
徐泽黔淡淡看向他:“坐下,认真听讲。”
五皇子不觉得有什么,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年近二十,即将入仕,他一点都不想得罪太子。
但是,他母妃在宫中受淑妃娘娘桎梏,他也不敢得罪三皇子。
岑行简毫无意外地收回视线。
徐泽黔未停,他转头看向众人:“这题,有谁可解?”
满室寂静,气氛有片刻凝固。
姜亦棠不明所以地左看右看,荣凌勾头和她小声道:
“陕州知府是三皇子的舅家,近来御史台弹劾他纵子行凶,霸占民田,但陕州水提坍塌,陕州知府有效治理水患,朝堂上一直对如何处置陕州知府争论不休。”
姜亦棠知道陕州知府和三皇子的关系,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拖了这么久。
姜亦棠有点犹疑。
徐泽黔仿佛看出她的神情有异,点了她:“姜三姑娘可有解?”
荣凌一惊,下意识就想站起来替她回绝,但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荣凌皱眉扭头,就见岑行简冲她颔首。
但手上的力道未松,耽误这片刻功夫,已然晚了。
荣凌惊疑不定,纳闷地看向岑行简,往日岑行简是从不参与皇子间争斗的。
姜亦棠攥着书本的手颤了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来上书房的第一日,就会接触到这么敏感的话题。
她拘谨地站起来,是个人都看得出她不自在,女子低着头,声音很轻,却也让众人都听得见:
“小女不敢妄议朝事。”
徐泽黔眼中闪过不明情绪,他坐了下来,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此处无君臣,也不分男女,只有夫子和学生,三姑娘但说无妨。”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姜亦棠身上,姜谙茯不着痕迹地皱眉,依着她的立场,她自是不希望姜亦棠接触这个话题。
哪怕姜亦棠如今的立场早就和殿下绑在了一起。
但事情还未有定论,明哲保身才该是正确选择。
姜亦棠脸红如潮,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说话,压着声音中的颤抖,竭力道:
“学生拙见,该罚。”
众人哗然地看向她,姜亦棠甚至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到底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问题都敢回答。”
“她是那位的人,自然偏向那位。”
言论种种,但姜亦棠在这种议论声中居然镇定下来,她越发冷静。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谢玉照的苦心。
她居家百日,都不如出门这一刻钟的所见所闻。
她都死过一次,害死她的人还在逍遥快活,她只想缩在后宅,哪怕再来一辈子都不可能手刃仇人。
她忽然想到谢玉照,他日日在朝堂上要经历多少这样的风风雨雨?
哪怕说的是真心话,只怕也会被人认为是私心。
姜亦棠紧张得手心有点糯湿,她强迫自己出声:
“国有国法,陕州知府触犯律法,理应按律处置。”
徐泽黔又问:“依本朝律法,行凶者当问斩,占民田者株连三族,你还觉得该罚吗?”
小姑娘孤身站在那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
“该。”
“陕州知府抢修水提,救民数万,只不过残害了数十名百姓,你还觉得该罚?”
姜亦棠茫然:
“若什么事都能功过相抵,那是否我今日救一人,明日就可杀一人,两相抵消?”
她没再回答,而是问出了心中的不解,但她的答案已然明了。
徐泽黔笑了声,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他道:
“三姑娘坐下吧。”
姜亦棠没得到答案,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埋头不语,也不搭理四周投来的视线。
荣凌咂舌,平日只觉得小姑娘香软,这时候她倒是坚定立场。
徐泽黔转头看向在座学生,他情绪很淡:
“你们在座的众位,日后大多都会入仕,甚至会是国之栋梁,意见相驳是常态,但最忌没有意见,若你们连为君分忧的能力都没用,何谈入仕?”
他话jsg中没提及对五皇子和姜亦棠的评价,但言外之意已说明态度。
众人默然,而五皇子则是满脸涨红。
姜亦棠后知后觉地抬头,她兴奋得脸颊有点红,不论她说得对与否,她被夫子夸了?
之后,徐泽黔没再提及朝堂一事,继续教课,但众人心中没法平静,姜谙茯都没忍住朝她那位三妹看了一眼。
休息时,丘荣公主道了句:
“你这位三妹倒是了不得,能被徐先生夸奖的人可没有几个。”
姜谙茯只是抿唇笑。
书房中有三位公主,安怜公主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什么了不得,皇姐不如直接说她胆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