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抿了抿唇:“一张离婚协议书,上面有爸爸妈妈的签名。只要你把那张纸帮爸爸拿回来,爸爸保证不会跟你妈离婚!”
“蛤?”禾禾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想了好一会,终于恍然:“爸爸,你是让我去妈妈那帮你偷离婚协议书吧?”
江晟面色发僵,尴尬道:“你这臭丫头!这怎么能叫偷呢?”
禾禾小脸愈发严肃:“我们老师说过了,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偷!爸,虽然我也很不想你和妈妈离婚,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跟妈妈道歉吧!妈妈跟我说过的,在学校里,如果和同学闹矛盾了,真诚的道歉才能赢得对方的原谅!”
江晟狠狠噎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臭丫头人小鬼大,跟她妈是一边的!
……
春节只放三天假。江晟带着女儿回公婆那,钟卉便出来给小树上户口。
派出所户籍科的办事人员看了眼钟卉带来的材料,板着脸道:“你这是超生的啊?罚款交了么?”
钟卉递上一张票据:“交了,这是二胎社会抚养费的票据。”
办事人员接过去看了一眼,脸色稍缓,从窗口里扔出一张纸,“名字取好了吧?把小孩名字写在这上面!”
钟卉对着那张白张想了一会,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三个字,写完将那张纸递给窗口后头的办事人员。
办事人员看着她,又确认了一遍:“钟嘉树?”
钟卉点了点头:“对!钟嘉树!”
原以为办事人员还会多问几句,没想到对方只是说了句:“一个孩子跟爸爸姓,一个孩子跟妈妈姓,挺好的。那我就照这个录进系统了。”
这年月的户口簿还是手写的,他拧开钢笔在新页上填上孩子的名字,又盖上章,然后将户口簿还给钟卉。
从派出所出来,外面天气仍然阴沉沉的,钟卉心下却一片畅快。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遭的罪瞬间都轻盈了许多。
回家的路上,她盘了盘手上的存款。和江晟办完手续后,她不想再跟他住这么近了,或许可以再买套大点的房子。
最好带院子的,禾禾和小树可以在院子里玩耍。
想到这,钟卉不由莞尔,这才多久,她已经开始嫌弃现在住的房子小了。
第65章 补更
钟父看到户口簿上的名字, 以为自己看错,戴上眼镜又看了一遍, 脸色顿时变了, 颤着嗓子问钟卉:“这事江晟答应了jsg?”
钟卉一脸平静:“他答应不答应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不是禾禾改姓要他签字,禾禾的我也想改了。”
钟母拿过户口簿一看,忍不住滚出两行泪, 忙低头用袖子擦了一把:“你这是在跟江晟斗气啊!你们俩要是因为这事离婚可咋整!两个孩子不一样的姓, 以后上学万一有人说闲话怎么办?”
母亲性子就这样,担心这忧虑那, 钟卉安慰道:“妈, 等小树上小学,禾禾都念中学了。不在一个学校,说什么闲话?跟江晟斗气也谈不上,他是能赚钱, 我也不比他差。要是因为跟我姓,他就不认小树这个儿子,孩子我来养好了。”
原本钟卉还没有下定决心让第二个孩子跟自己姓。
这次在医院顺产不成, 转成剖腹产, 在病床上醒过的时候, 她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的元气被抽得一干二净。
除了虚弱还是虚弱, 月子里白天黑夜的喂奶,虽然有潘姐和家人帮忙,仍然极度疲惫。
因为喜欢孩子,她并没什么怨言。
只是忽然觉得凭什么江晟什么都不用干, 就可以白得一儿子?前几天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来指责她,想到这个, 钟卉就有些不忿。
就因为他给了10万块钱,就觉得自己有资格什么都不管,然后站在那儿指手划脚?
上辈子,钟卉就是这么忍过来的。这辈子实在没必要了,钱她也会赚。
钟父拿着户口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色渐渐激动:“江晟要是有意见,小树我们出钱来养!现在妙妙自己能赚钱,我和你妈都有退休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把钱存着给小树以后娶媳妇!”
乡下老家屋场上的田地和山头都承包出去了,因为钟家老两口没有儿子,每年分田分地都没有他家的份。村里开会村长都不喊他们去。
虽说钱不多,老两口心里头不舒服。
上回村长还半开玩笑说,等他们老了不在了,老屋要收回村里。钟家三代单传,除了两个女儿也没别的继承人。
这下第三代里有姓钟的,一切都好办了。
钟卉看父亲打算掏老本来养小树,忙道:“爸,你也太小瞧我了,两个孩子我还养得起!今年我打算买套大点的房子,两个孩子活动空间大一点,你和我妈住得也舒坦一点。过完元宵,乡下老屋要开工了。等房子盖好了,你们想跟我一起住,就跟我一起住。想回棉七厂住也行。想去乡下,就去老屋住一段时间……”
现在女儿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听着女儿说着对以后生活的安排,钟家老两口眼里重又焕出神采。
钟母心里宽慰了不少,又担心起小女儿:“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妹妹,都二十四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说到这事,钟卉和父母看法完全不同:“那么早结婚干什么?我要是妙妙,我就再多玩几年。”
活了两辈子,她都是二十出头就结婚生孩子了。
单身生活已然是记忆深处的模糊影子,什么滋味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
春节期间,钟妙只休息了两天,大年初三就开工了。
新世界九成以上的档口都已经开张。那些瓯城来的商户们做生意太拼了,李承福一天都没有休息,年夜饭一家人在档口吃的。
钟妙档口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姐姐在坐月子,孙小满和钱莉轮班放假,人手有些不够。
大年三十那天,钟妙和钱莉两人一人看一个档口,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到晚不停地有人来买过年走亲戚穿的新衣服。
这时候来店里买衣服都是散客,急着要买的,开多少价就是多少价。
大年初三那天开张,钟妙一个人在档口看店。生意没年前那么忙了,她便坐下来盘点库存,到了下午收工的时候,倪奇正突然来了。
钟妙看到他有些诧异:“你不是去相亲了吗?”
年前倪奇正特意找到她,让她帮忙搭一身衣服,说是家里安排了相亲。据说相亲的姑娘比他小十一岁,跟钟妙年纪差不多。倪奇正还特意来问她年轻女孩都喜欢什么样的穿着打扮。
钟妙带他逛了几间她觉得不错的档口,买了件现在最流行的“狼服”。黑色的工装外套,里面带羊羔绒,既保暖又潇洒利落。下半身则是苹果牛仔裤,脚上穿一双迪亚多纳运动鞋。
花了六百块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倪奇正将金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钟妙看呆了:“你可真活脱脱又一个鲁德培啊!”
倪奇正一头雾水:“鲁德培是谁?”
钟妙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流行的香港电视剧里的一个角色。”
以前钟妙一直觉得倪奇正穿衣打扮像个老年人,天天板正得像是要上电视一样,派头十足,很有距离感。经过她的改造,看上去更显年轻,也平易近人多了。
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你这要是相亲不成功,我就不姓钟!”
……
所以这会看到倪奇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钟妙十分意外:“相亲完了?成还是没成?”
倪奇正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四下看了看,淡声道:“不知道成没成。突然想起来还欠你一顿饭,顺道就过来了。”
上回钟妙帮市场管理处排节目,效果不错,尤其是服装秀引起了轰动。倪奇正之前说要请她吃饭,钟妙以为他随口说说,并未往心里去。
听他突然又提了起来,不由白了他一眼:“吃饭什么时候不可以吃?相亲重要还是吃饭重要?”
说罢钟妙反应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是不是人家没看上你啊?嫌你年纪太大?”
倪奇正心里生出几分窘迫,拉下脸闷声道:“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钟妙看他真生气了,忙道:“去去去!肯定去!‘鲁德培’请我吃饭,我能不去么?”
倪奇正拧起眉头,回去要问问表妹鲁德培是谁。他平时基本没什么业余生活,电影电视更是从来不看。头一回感觉自己跟年轻姑娘之间有着很深的代沟。
“去哪吃饭?你有没有喜欢吃的菜?”上了车,倪奇正问道。
钟妙想了想,报了国棉厂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以前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在那家餐厅吃饭。无奈当时荷包太扁,每个月工资才一二百块钱,发了工资都不舍得吃一回。
倪奇正刚好知道那家店,便开车带钟妙去了。
钟妙以前也坐过别人的汽车,无一例外里面都乱哄哄臭哄哄的,烟味汗臭味臭袜子味杂糅在一起,不要太酸爽。
倪奇正是个例外,他的车整洁有序得就像他这个人似的,车内只有清新的皮革香气。
钟妙摸了摸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早上出门太急,头发都没来及梳。
她莫名觉得自己这份干净整洁格格不入。旁边这个男人又不是个话多的,钟妙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只好从包里掏出一包零食吃了起来。
倪奇正有洁癖,没有谁敢在他车上吃东西,钟妙是第一个。他透过后视镜瞅了她一眼,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小松鼠。
他双唇紧抿,忍住没吭声,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钟妙满不在乎地囫囵擦了一把,冲他咧嘴一笑:“谢谢。”
倪奇正:“……”
不知道是记忆欺骗了自己,还是自己口味变刁钻了。这间以前钟妙特别喜欢光顾的店,这次带倪奇正来吃,才发现味道没有想象的好了。
让他大老远跑过来请自己吃饭,味道还不咋好,确实有些尴尬。从饭店出来,钟妙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回怎么请回来。
不管怎么说,倪奇正是新世界市场管理处的老大。作为商户,必须跟管理处搞好关系,这样生意才好做啊,和气生财嘛。
经过国棉厂附近的一间录像厅,钟妙突然发现外面人头攒动。
全是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她踮着脚看了一眼。老板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半夜场5元,香港电视剧《天若有情》6集连放。
钟妙眼睛亮了,转过头看着倪奇正:“走!带你去看鲁德培!”
*
按照老方的预想,过年期间录像厅生意比平时火爆是正常的。
清荔外出打工的小年轻都回来了,这天气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加上今年又花血本换了设备。
他没想到的是火爆到这个程度,几排长椅早已经不够坐了,临时jsg又加了好多椅子。香烟、啤酒、瓜子和爆米花供不应求。
清扫的阿姨放假了,老方只好自己亲自扫地。每一场结束,瓜子壳厚厚一层,他打扫不过来,就把老婆和孩子喊过来帮忙。
杨念远这几天偶尔会来老方的录像厅,看他收钱收得眉开眼笑,门票也从1块涨到5块,还是人满为患,不由松了口气。
还真怕老方把他胳膊给卸了!
附近其它几家录像厅,大过年的冷冷清清的,生意明显没有老方这好。杨念远这下放心了,有老方这家店做样板,不信其他录像厅的老板不动心。
杨念远靠在售票窗口旁:“老方,是不是马上夜场开始了?你要是忙不过来,我来帮你卖票!”
老方头也不抬:“不用。”他正在清点钞票,将一摞摞数好的百元零钞捆绑好,塞进旁边带锁的抽屉里。
刚锁好,突然来了四个年轻男人,票也不买便往里头冲。
老方从售票的小房间出来,喊住他们,“欸,这里买票!半夜场5块!”
几个年轻男人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看着老方。老方觉得其中有两个有点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