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几秒,索性站去四楼身后,“娄姐,你的折耳根就是跟他们买的吗?”
“那是我自己去山里挖的。”四楼说,“天冷吃拌菜不合适,但省柴火,很多人都爱吃。”
杨家背篓里有红薯,一个一块钱,最前面的人先选大小,每人最多五个,陈婆婆家买了五个,三楼也买了五个,到顾明月时,块头大的红薯已经没了,她挑了五个小的,给钱后,就在边上站着。
四楼看她,“你不上楼吗?”
“我还有点事。”
四楼识趣的不多问了。
两背篓红薯,一背篓蔬菜,卖得剩下半背篓红薯,半背篓蔬菜,杨涛把钱叠好放进衣服,余光瞄到顾明月还在,“是不是找我有事?”
“我是702的。”顾明月先自我介绍,“姓顾,这几天想把房子简单弄弄再搬过来,所以小区分配的活儿暂时参加不了,陈婆婆说在你这缴费…”
“嗯。”他把背篓叠好,问,“你们要耽误几天?”
顾明月问过罗师傅了,楼顶防水要做五六天,这期间墙面刷漆不是问题,但新房要开窗敞几天,她说,“半个月吧。”
她计划好的,手里的钱不多也不少,他看一眼,没接,“挖水果砌泥墙要不了半个月,你这儿给多了。”
“……”这两项是大工程,半个月都用不到吗?
约莫见她怀疑,他给她算账,“挖污水沟有挖掘机,咱们把水沟里的泥铲出来埋管道,顶多四天就完事,泥挑回来,晚上在家舂好,白天抬出去砌高,顶多五天,你家在7楼,扫雪是从前天开始的,这一轮你家没时间就先交钱,总共两千三,其他的到时多退少补。”
顾明月数了23张给他,转身走人时,他说,“以后就是邻居了,我爸妈情况有些特殊,往后有不懂的地方好请你多包涵。”
他五官周正,给人的感觉偏严肃,但说话客气得很,顾明月点头。
他又说,“我老丈人他们是外省的,口音有些重…”
“没事,我听得懂。”顾明月善意的笑了笑,她在鹿城好几年,对那边的口音还算熟悉,只是好奇他老婆为什么来茨城?鹿城是大城市,工作岗位比茨城多,留在那边机会更多。
但这涉及隐私,她不好多问,走到四楼,遇到四楼搬着柴火灶出来煮红薯,她身边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猜不准这是她孙女还是她闺女,顾明月喊了声,“娄姐,这小姑娘好漂亮啊。”
“我闺女。”四楼摸摸闺女的脑袋,面露温柔,“儿子读大了,和我们没共同话题了,就想再生一个,哪晓得又是疫情又是天灾的…”
“妈妈。”小姑娘手里抓着木棍,“什么时候能吃呀?”
“过会儿,等你爸爸和哥哥回来。”
五个红薯,她煮了四个,问顾明月要不要煮,一块放她锅里煮,顾明月放了两个进去,蹲着和她聊起来,“这个季节哪儿来的红薯?”
“肯定是农民种山里没来得及挖的,咱们这边山里全种了树苗,其他山有梯田,农作物多着呢,可惜我晚上要回家,走不了太远,要不然我也跟着他们挖红薯去。”
“他们不上班吗?”
她看楼里的男人白天都不在家上班去了。
“咱们这边不像新城管得严,一个家庭有一个人上班,保证每周工资买得到物资政府就不会管你,杨五他们吃苦耐劳,每次出去就要三四天,活都是其他人轮流帮忙的。”
她往灶膛里放柴火,问顾明月,“你没发现最前面的聋哑人拿东西没给钱吗?”
顾明月发现了,不仅没给钱,杨涛还给他们钱了。
“他们家人良心,很受小区里的聋哑人尊敬。”四楼说,“我做不到他们那个份上,但真挺佩服他们的。”
以杨家每次带回来的物资,翻几倍价都是抢手货,他们家从不乱收钱,留够自家吃的份儿,其他全部低价卖出来。
一块钱一个红薯,比暴雨前的物价都低。
四楼不认同杨家人的观念,但对他们赞不绝口。
顾明月询问她其他事,比如工作,如果想工作,是政府根据以往工作经验安排,还是凭男女体力区别安排岗位。
“那边有招工办事处,你们搬过来后,去那边填表,会给你们安排岗位,你要是不满意,还可以调…”四楼说,“只是调工作有点麻烦,表格一定要填仔细了。”
知道新城和这边政策不同,四楼给她大致讲了下表格的内容。
她老公以前是跑业务的,因爱钓鱼,水灾时被安排去划船,现在被分配到服装以旧换新部门,分配原则是什么她也不懂,隐隐好像和自己兴趣爱好有关系。
听完她的话,顾明月有些发愁,她以前是做游戏主播的,不会被安排手指灵活或者需要嗓子的工作吧?
还有顾建国,他以前做餐饮的,现在什么工作适合他?总不会削筷子吧?
这事得回家跟顾建国他们好好商量。
之后又聊小区的卫生和用水,污水管道装好前,全部去公厕上厕所,卫生的话,山顶有个垃圾站,把垃圾丢那儿,会有相关人进行焚烧……
红薯煮软后,四楼进屋拿了碗出来,把顾明月的两个红薯舀到碗里给她,顾明月摆手,“这是我给小姑娘的。”
四楼愣住,“这哪儿好意思?”
“你拿着吧。”顾明月说。
多煮两个红薯会多费柴火,她既主动提起,顾明月怎么好意思占她便宜,何况她还说了那么多事,顾明月起身,“我回去了啊。”
四楼回过神,“淼淼,快谢谢顾嬢嬢。”
小姑娘稚声道,“谢谢顾嬢嬢。”
“不用谢。”
她空间也种了红薯,块头比这个大,不到逼不得已的程度,她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气候异常,这些有没有变异她不好说,能不吃就尽量不吃罢。
剩下的三个红薯她放厨房角落,然后用酒精消毒液洗了手,给顾建国打电话。
顾建国应该在忙,电话铃声结束他都没接,厕所地漏和管道已经凿出来了,再次让她去办事处缴费。
装修班用这种缴费制度是想确认你拿得出钱装修,这点比外面装修公司人性化得多,10楼心心念念想封窗,对方什么都不做,签合同后就要给一半定金,然后动工前费用全部结清,相当于你东西没看到,钱全部给他了。
简装工序简单,流程也快,顾明月白天去楼下找四楼说说话,晚上在空间种菜收菜。
墙面刷完油漆,钢材厂的不锈钢污水管道到了,不愧是钱堆出来的,质量比塑胶管好得多,考虑到楼里其他人也要装污水管,污水管往边上延伸了半米,不挡其他人的道。
装修到这已经差不多了,就剩卧室厨房卫生间的门,她把空间里的蜂窝煤,煤气罐以及户外无烟灶摆进厨房,留出摆灶台的位置,接着布置其他房间。
不锈钢的窗户看着过于冰冷,她用海报将其盖住,卧室和客厅的墙上挂上彩画做装饰,工业风的装修痕迹没有了,整间房给人的感觉很温馨。
回新城这天,四周泥墙已经砌好了,有一期做对比,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二期房的泥墙看着要结实得多,墙里没有种果树,倒是墙台上围了几圈防盗铁刺儿,看着没有一期好看,但安全感满满。
侧门在后面那栋楼,她到门口时,正碰到陈婆婆拎个篮子回来,看到她,笑逐颜开道,“咱们这边超市开了,以后买东西再不用跑到城里去了,你要买什么快点去排队,晚了就没有了。”
“我爸已经去超市了,喊我回家吃午饭呢。”顾明月说,“我爸在新城那边买东西,我这边还能买吗?”
“嘘…”陈婆婆紧张的环顾四周,拉她到角落,“小声点,不要被人听到了。”
超市开张的消息是昨晚放出来的,好多人第一反应和顾明月差不多,这边买了东西,还能去新城排队吗?
以前网络发达,买东西会有痕迹,现在两边超市安检收银都没联网,怎么分辨一家人跑了两家超市?想到此,有人一大早就去那边超市排队了,陈婆婆儿媳妇也在其中。
她让顾明月别管那么多,只要这边超市卖,她就买,现在物资这么匮乏,能买就买,反正这个天也不会坏。
顾明月反应过来,“政府肯定想到这点了,怎么会给大家这么大的漏洞?”
“万一呢。”陈婆婆抱着侥幸心理。
也是,顾明月看向超市方向,给顾建国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去超市。
“去啥呀,忙不过来呢。”
“怎么了?”难道因感冒发烧去世的人增加了?要是那样,流感就跟肺炎病毒没什么两样了。
顾建国咳了两声,“你回来就知道了。”
10楼,12楼,14楼,15楼的亲戚来了,几家子人进楼像回自己家似的,凳子往哪儿一放就坐着谈天说地,表字辈亲戚就算了,亲兄弟亲姐妹都来了。
要知道,他们那个年代不搞计划生育,爹妈想生几个生几个,兄弟姐妹众多,现在他们不仅自己来,还拖家带口的,四家焦头烂额,找他想办法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周四来,这不是打秋风吗?
而且有两家还卷着铺盖来的,摆明来了就不走了,12楼说,“咱们当初说好的,不接收外面人,章大爷他们还在我家,哪儿有位置给他们呀?”
10楼点头,“可不是吗?我大哥死好几年了,我大嫂带我侄子来就算了,还把现在的老公带来,难不成还要我养他们两口子不成?”
好不容易过几天安静日子,他们不想花时间跟亲戚磨合,10楼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不好出面,你们要替我们撑腰啊。”
顾建国为难,他做恶人没什么,可对方人多,他打不赢啊?他提议,“要不找警察?”
“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出事,警察会管吗?”10楼愁得不行,“我家阳台没封,家里住不开,哪儿有房间收留他们?”
虽然政府有补贴,但他们不想改变现状了。
顾建国说,“要不问问他们为什么来?”
雪灾也有段时间了,要来早就来了,没道理拖到现在啊?
所谓打蛇打七寸,弄清楚原因很重要。
顾建国问10楼,“你问过你亲戚了吗?”
10楼回答,“说咱们小区有警察,治安好,他们小区太乱了。”
“哪个小区?”
10楼报了亲戚所在小区,“那边是他们跟人合租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小区属东区,顾建国给东区班长打电话,收到的反馈是那个小区近几天感冒发烧的人多,怕死的居民们都搬走了,再就是小区处在南区和东区交界处,往南的两个小区不太平。
顾建国问,“不太平是什么?”
“楼道有混混,他们偷不抢,警察拿他们没辙,但楼里人很害怕,就给食物让他们走,他们走了两天又死皮赖脸的回来了。”
顾建国不搬尸体的时候也会去其他地方巡逻,没发现西区有这种现象,“不给他们食物会怎么样?”
“狗急跳墙,可能会和楼里鱼死网破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楼里人怎么可能不害怕,东区班长问,“你们那没有这种现象吗?”
顾建国看向面前的几人,“有,话说没有办法把他们撵走吗?”
“他们不伤人,警察也管不着啊。”东区班长说,“好多小区都有这种情况。”
顾建国不理解,“没地儿去就找政府啊…”
“最近不是有流感吗?好多人请病假,政府管得松泛,大家都闲了吧。”
人一闲,乱七八糟的心思就冒出来了。
顾建国愁眉,10楼看他沉默不语,急忙问他有没有办法。
他摇头,“有点难。”
不怕人穷志短就怕人穷还摆烂,按东区班长的说法,那些人跟乞丐有什么区别?年纪轻轻不上班,竟想不劳而获,顾建国提议,“咱们先找联络员反应反应,看政府怎么说,政府不管,咱们再商量其他办法。”
他有联络员的电话,刚拨出去,楼梯拐角突然冒出几张阴沉的脸,目光猝了毒似的盯着他,“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我来我叔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