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大通来到兵备司前衙。
今晚上,“正好”是庞一雄跟欧成当值。
听说晁大通来了,两人忙出来迎接。
“将军,刚刚里间传来消息说彰哥已经醒了,是不是真的?”欧成道:“我差点没忍住要跑进去。”
晁大通点头:“对,永安侯果真是神人,彰儿已经醒了。”
欧成惊喜交加,看向庞一雄:“这太好了!”
庞一雄也笑着点头。
“别高兴的太早。”晁大通的目光沉沉,对欧成道:“你先出去。”
欧成吃惊,待要反对,又不敢,只能迟疑地先走出了厅中。
里间,晁大通仍死死盯着庞一雄:“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庞一雄喉头微动:“将军何意?”
“我越想,越觉着俞巡检的话有道理,为什么你跟彰儿过了数招,却认不出是他,而且武功上说来,明明是彰儿的武功比你更高,怎么反而他会伤在你手。”
庞一雄垂着眼皮:“这……大概是当时他蒙面行事,心有顾忌吧。”
晁大通哼道:“什么顾忌?我本来就觉着奇怪,当时知州府里的本也有随从侍卫,怎么偏是你赶到了,而跟随知州大人的两人,竟被刺客打晕在地,倘若刺客当真要取戴知州性命,为什么只把侍从打晕了?”
庞一雄苦笑:“这个,我就想不通了。”
“你自然想得通,你方才说赫连彰蒙面行事心有顾忌,如果他真放不开手脚,为何不先杀侍卫,反而留下活口,杀了他们岂不是更方便行事,而按照戴知州所言,在你赶到前,他已经奔逃了片刻,你觉着赫连彰若真要杀他,会给他等待救援的机会?”
“这具体详细,我因迟了赶到,也难解释,”庞一雄抬眸:“将军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晁大通道:“你为了要置他于死地,甚至特意换了佩剑,便是想一剑穿心。却千算万算,没想到他的心天生在右。”
“将军!”庞一雄变了脸色。
“你给我住口,”晁大通怒喝道:“彰儿醒来后就已经说了,知州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敢在这里跟我狡辩。”
庞一雄低头,双手握紧。
晁大通看着庞一雄:“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若招认,我兴许可以从轻发落……”
庞一雄沉默半晌,竟道:“将军、不是说赫连醒了吗?他既然已经说了,又何必问我?倘若问为,我只有一句话,我……问心无愧。”
他的神情那么决然。
晁大通几乎窒息。
次日天不亮,本地戴知州前来。
杨仪寅时的时候已经起了,早已经看过赫连彰的情形。
见了俞星臣,杨仪道:“俞大人昨夜的引蛇出洞,大获全胜了?”
原来昨天俞星臣跟杨仪说的,就是故意放出风声,让那做贼心虚的人,知道赫连彰随时会醒来,引他来动手灭口。
杨仪本来不答应,觉着赫连彰本就生死不明,再拿他来当诱饵,这简直……
可拗不过俞星臣。
只是昨晚上她确实累了,俞星臣等在外守株待兔,杨仪早睡了过去,横竖由他们去。
俞星臣听她语气里仿佛有揶揄之意,便面不改色地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冷不防斧头在旁笑问:“那俞大人是智者还是愚者?”
杨仪笑道:“问的好。”
俞星臣瞥了他一眼:“竖子,不足与谋。”竟袖手走开。
斧头问杨仪:“这句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骂我呢吧?”
杨仪因为赫连彰的情形转好,比她预计里要强,心情不错,便一笑:“嗯……难说。”
冷不防俞星臣那边回头:“戴知州可是来拜见永安侯的,您不出面相见吗?”
杨仪摆手:“俞监军代劳吧。”
俞星臣看她一眼,走到外厅。
戴知州正在晁大通的陪同下等候,见他进来,定睛一看,竟是这样金尊玉贵的青年。
他不由眼前一亮,忙笑道:“想必就是俞监军了?”
俞星臣行礼:“知州大人。”
戴知州呵呵笑了几声,上下一打量:“真真名不虚传……对了,不知永安侯……”
俞星臣道:“昨日劳顿,永安侯身子不适,改日再相会,请大人勿怪。”
“哪里哪里。”戴知州笑着摆手:“只是永安侯的大名如雷贯耳,让本官也心向往之啊。”
俞星臣道:“大人今日来的正好,之前赫连彰之事,我也尚有几个疑问。”
戴知州瞥了晁大通一眼:“赫连彰?哼……狼子野心,俞监军请说。”
俞星臣道:“那夜,从他现身,到庞校尉出现,一直到他倒下,不知大人能否详细同我说一遍?”
戴知州喜他为人,含笑:“这又何妨。”
事发后他又惊又恼,恨极了赫连彰,虽然答应了给晁大通查,但却并没有将事发经过仔细跟人说过,也没那个耐心。
这会儿给俞星臣面子,戴知州竟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说了。
原来赫连彰刚一出现,就先把他的两个身边随从都给打晕过去,然后便挥刀向自己冲来。
戴知州魂飞魄散,吓得奔逃,还好他“身法灵活”,命不该绝,使出了秦王绕柱的本事,竟给他躲了几躲。
正狼狈之时,庞一雄赶来。
按照戴知州的说法,庞一雄跟赫连彰打的很是“惊险”。
好几次,赫连彰几乎都伤到了庞一雄,吓得他以为庞校尉要壮烈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庞校尉出人意料,一击致命,反败为胜!
对此,戴知州道:“这就叫做邪不胜正!可笑晁将军还不信,非要庇护那个赫连彰,岂有此理,若非知道将军为人,简直要以为他指使赫连彰去谋害本官了!”
晁大通在旁沉默,脸色不佳。
俞星臣却一笑:“既然这赫连彰一心要取大人性命,为什么没有对大人身边的侍从下杀手呢?”
“呃?”戴知州完全没想过这个细节,因为他根本没把侍从放在眼里,听俞星臣提起,才道:“也许……他……”
他本来想说赫连彰不想费事?但在那种情形下,明明杀了才是最省事的。
而且在他看来赫连彰穷凶极恶,怎么会饶过他身边之人呢?
俞星臣看向晁大通:“晁将军在想什么?”
晁大通看他,摇头。
俞星臣笑道:“其实,我不懂武功,不过断案之上,我还颇有些心得。倘若案件走向迷局的时候,那我们可以用一个法子破局。”
戴知州深感好奇:“什么法子?”
俞星臣道:“案件重演。”
戴知州大为新奇:“这是何意,愿闻其详!”
连晁大通也看向俞星臣,眼神狐疑。
不多时,欧成,姚庆,庞一雄等众人被唤了进来,戴知州笑眯眯道:“方才俞大人给我提议,要案情重演,就仿照知州府案发那天晚上的情形再演习一遍,一雄,你就再来一次,把如何救了本官的经过重新演习……至于赫连彰,就让……”
他放眼四顾,想找个人来代替赫连彰。
俞星臣本来想让灵枢或者姜斯出面,不料晁大通起身:“彰儿的武功是我教的,我来替他,最好不过。”
戴知州拍手:“如此甚好。”
晁大通盯着面前的庞一雄,想到昨夜他死咬不认,又想到方才戴知州说他跟赫连彰打的“十分精彩”等话。
深呼吸,晁大通道:“待会儿过招的时候,务必要跟那夜一样,招招不错……你觉着如何?”
庞一雄望着他的眼神,身上微寒,又觉着背后微微地发痒,很想去挠挠。
此刻,杨仪因听说了“热闹”,便给江太监小甘陪着过来查看情形,一眼看到跟晁大通对峙的庞一雄。
她记得昨儿下车仿佛看过这张脸,只是当时天阴,又匆匆地,并未细看。
今日天色尚好,杨仪盯着庞一雄的脸,眼神逐渐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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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二更君
◎唇为脾窍,附骨之疽◎
这时晁大通跟庞一雄已经走出厅门。
说话间, 晁大通背对,而杨仪在他身后的角门处,正好看见了庞一雄。
她细看庞一雄的脸, 见他的脸色隐隐地有些发乌……尤其是鼻子跟嘴唇,青中泛黑。
小甘见她止步, 还以为是因为对面那两人走了出来, 江太监却脱口而出道:“哟, 这个人的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要走霉运。”
此刻在那边, 晁大通望着庞一雄:“那天晚上, 彰儿是怎么跟你过招的,你说明白,也不要有所顾忌。横竖如今俞监军跟戴知州都在, 做个见证。”
原本俞星臣没来之前,戴知州也没有耐心跟晁大通说什么,可如今冲着俞监军跟永安侯的面子, 戴知州自然和颜悦色, 事无巨细, 尽数告知。
而当时,晁大通因没机会“请教”戴知州, 询问庞一雄, 他自然没什么细节可言,或者说当时具体如何记不清了。
晁大通也完全没往他身上怀疑, 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
如今, 晁大通的目光却紧盯着庞一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