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凌乱,脸上还灰扑扑的,可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全然没了之前见过的胆小怯懦。
“三丫妹妹,今天上午大家伙儿都去支书家拜年,要不,你也一起?”
张荷花跟陈雪林不熟,可想着自己怎么着也是她未来堂嫂,有些客套话还是得说的。
陈雪林没想到她们会邀请自己。本想拒绝,回家睡觉的。
可想到自己没有原身记忆,以后又少不得跟村里人打交道,逢人便说伤了头也是麻烦,这次就露个面,凑个热闹,顺便打探打探消息吧。
陈雪林咧嘴一笑,冲着张荷花点点头:“好的呀,荷花姐。”
张荷花愣了一下,以前这姑娘见了她,可都是笑笑不说话的。今儿怎么,还挺大方的。
也没深究,想着大概过年,小姑娘高兴吧。
说了句:“那成,咱们走吧。”就和陈雪英在前头带路。空出一条胳膊,也没说要挽着她。
陈民生走上前,凑到另一边。几人亲疏远近,一眼就明了。
陈雪林也不在意,跟在三人身后。她呀,乐得清静呢。
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一处院子跟前。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头熙熙攘攘的声音。
陈雪英张荷花直接进门,看见熟人,左一句婶子,右一句爷奶的打招呼。
陈雪林跟在两人身后,也学着她们问好。顺便记下现场众人的名字和样貌。
大家伙听到陈雪林清脆悦耳的声音,都惊呆了。
先前听王桂花和赵水仙说的时候,她们还不信呢。可没想到,这三丫是真变了。
看她笑容甜甜的,仿佛一束光照进心里,让人不自觉忽略她脸上的脏污。
笑着说:“雪林丫头,过年好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闲了就该出来转转,天天闷在家里有什么好的!”
“是呀是呀,顾知青不在,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要不住婶子那里,等顾知青回来了,你再回去?”
陈雪林笑着道过谢,才说:“我一个人住惯了,就不去叨扰婶子了。”
大婶儿遗憾地摇摇头,拍拍陈雪林的胳膊:“没事,等顾知青回来了,来婶子家做客。”
陈雪林只笑,没应。她还搞不清楚对方什么底细呢,可不敢随便答应这话。
果不其然,旁边人看不下去了。
笑骂道:“钱翠花你主意打得不错呀,是不是等顾知青回来,还得拎着东西上你家坐坐?”
“去去去,瞎说什么。老娘好不容易发次善心,让你们说得,跟掉钱眼儿里了似的。”
钱翠花浑不在意,反正自己那点小心思,明眼人一看就清楚。
也就是想着雪林丫头年纪小,平时不跟人来往,好糊弄。可谁知,还真让她刮目相看呐!
陈雪英和张荷花已经坐到堂屋里有一会儿了,还没见陈雪林过来。两人皱皱眉,起身出来找。
陈雪英以为陈雪林这副模样,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呢。可没想到人家笑容明媚,大大方方任人打量,这份自信和气度,还真是碍眼呐。
她黑着脸上前,拉住陈雪林的胳膊就往屋里拽。还边拽边说:“让你过来听本善哥说话,你在外头跟些老娘们叽叽歪歪什么,不嫌浪费口水的。”
陈雪英没注意到,院子里的大婶们脸都黑了。她们以前咋没发现,英丫头这般刻薄呢?
看来那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模样都是装的!
不少人都收起了跟陈永喜家结亲的想法。
陈雪英可不知道自己掉马甲了。
她往常表现得可好啦,可从昨晚开始,就被这个三堂妹气得失了理智。说话办事都不在水准之上。仿佛这个陈雪林,是生来克她的!
陈雪林可不知道大堂姐的想法,歉疚地对大家伙儿笑笑,顺着陈雪英的力道进了屋。
虽然她也不喜欢跟婶子们儿扯家常,可态度得摆得足足的。
这七十年代啊,名声大过天。被人说两句闲话,可能都会没了前途呢。
所以呀,得爱惜羽毛。
陈雪林进屋,就发现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不仅有大姑娘,还有小伙子。屋里的凳子都坐满了,陈雪英把人扯到田本善跟前,就去自家哥哥给她占的位置那里坐着了。
陈雪林站在一群人跟前,有些尴尬。如果是原主,怕是都得急哭。
可她不是原主,笑着朝屋里年纪最大的人问好:“支书婶子,过年好!”
田满屯和夏小红点点头,招呼道:“雪林丫头来啦,快,找个地方坐!”
可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屋里根本就没有坐的地方,有些尴尬:“这人有点多......”
陈雪林笑笑,善解人意地说:“没事,我站会儿就好。大伙儿来得早,理应坐着。”
总不能让人给她让座吧,那不是平白得罪人?
“咳,都是来找本善的。”田满屯还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陈雪林赶忙截住话头:“本善哥是咱第三生产大队的骄傲,大家伙儿过来聆听他的经验教训,是积极进取的表现。应该鼓励支持。
说到底呀,还是您跟大队长领导得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也不能捧一个踩一个,所以就都夸了。
果然,余光瞥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陈雪英没想到三丫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暗骂一句:“马屁精!”
有些后悔把她推上去了。
第15章 牛鬼蛇神都出来蹦跶
陈雪林说完,正准备靠边站呢,就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他笑了。
陈雪林的心脏“砰”的一下,剧烈跳动。
这男人,有些好看。是她文中那个“踏脚石”吧?
“本善哥?”陈雪林声音微微上挑,似在疑问。可下头的男男女女却觉得这声音甜腻得碍眼。
田本善点点头,目光落到陈雪林凌乱的长发,以及有些扯开的纱布上,问道:“伤得怎么样,还疼吗?”
他眸光温和,脸带笑意,就那么定定看着你,仿佛盛满深情。
陈雪林被迷惑了一瞬后迅速回神,笑着说:“已经好多了。”
这时田满屯也反应过来,皱着眉问:“雪林丫头,你是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要不是盼娣回来喊人,你怕是凉了,大家伙儿都还不知道呢。”
陈雪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说支书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旁边的夏小红拽拽田满屯的衣角,心想她家老头怎么又口无遮拦了?
陈雪林仿佛没看见一般,转移话题道:“盼娣来了吗?”
这名字,一听就是比她还可怜的小可怜。
说完扭头朝堂屋里看,没成想看见一姑娘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对上她的目光时,还下意识闪躲。
旁边人发现了,赶忙扶住她问:“崔知青,你怎么了?脸这么白,要不要看大夫?”
崔子静摇摇头,虚弱地说:“没事,我休息会儿就好,谢谢大家关心了。”
那人点点头,坐回原位。可还是关切地看着她。
旁边一个女孩子一把拽住崔子静的胳膊:“崔知青,你身上怎么这么单薄?你棉袄呢?”
那话语里的急切,把陈雪林都听懵了。
人家穿不穿棉袄,穿什么棉袄关她什么事啊,那么慌张。
她不知道的是,崔子静那身,这姑娘眼馋好久了,这一下子没见着,可不得失控么。
而且眼馋棉袄的不只她一人,陈雪林发现,好几个姑娘都眼巴巴地盯着崔知青呢,把人看尴尬了都。
崔子静没说话,手下意识挣扎,可汪秀秀拽得死紧,她一时间挣脱不开。
刘雨馨见了赶忙过来帮忙,说道:“子静的棉袄刮破了,还没补好呢。”
“你怎么能刮破呢?那可是崭新的玫红色棉袄啊!你才穿几天呀,也太不珍惜了!”汪秀秀声嘶力竭地控诉,引来大家伙儿注目。
崔子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垂着头,看起来委屈极了。
“你够了啊,谁想把自己的衣服弄破,这不出意外了嘛!”刘雨馨替好友打抱不平:“因为这个,子静一晚上都失魂落魄的,差点没发烧。还是早上身体好点了,才过来给支书拜年的。”
大家伙儿一听这话,纷纷指责起了汪秀秀。说她管得太宽。
汪秀秀受不了,瞪了两人一眼,跑走了。
陈雪林见戏落幕,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子静一眼。
哈,玫红色棉袄,还恰巧昨晚魂不守舍,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害怕了?
可陈雪林不能说出来。
一是她没证据,二么,先机被汪秀秀给弄没了。现在说出来,难保不会让人以为她和崔知青有私怨,在故意打击报复。
所以陈雪林声音轻柔地说:“崔知青,这棉袄破了啊,补补就好。可身体坏了就不行了。
你瞧瞧我,摔破了头,还得看大夫。又是花钱,又是吃药,说不定还会有后遗症。
哦不,是已经有后遗症了。”
崔子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抖了抖。
可她不敢抬头,怕陈雪林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同时恨死了汪秀秀,要不是她,陈雪林也不会注意到她。
她都坐到最角落,躲着人了都,结果还......
原本想着中午散了,她跟陈雪林回家,不管是哭,还是跪,一定要求得对方原谅。
可现在,万一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崔子静蓄起泪水,准备来个打死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