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也吃得不亦乐乎,龙虾配酒才过瘾,又叫舞厅的人送来一件酒,几个同学好久没见了,拼起酒来。
一直吃到十一点过,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了,陆韫走出包房,刘娟跟在他身边,像只花蝴蝶,“陆韫,我有点喝多了,我们一起回去吧?”他们两家都在大院,一道回去也方便。
没想到陆韫还是不给面子,“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刘娟无奈地站在原地,不甘地看着陆韫走远。
“我都说了你这是白费功夫,以前的陆韫一事无成的时候就看不上你,现在他还能看上你?”
身后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刘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秦海明,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刘娟扭头,迁怒秦海明。
秦海明叼着根烟,幽幽地吐了两口,“我没有干涉你,我只是作为朋友的角度跟你提个醒而已,别做这些无用功。”
“那也跟你没关系!秦海明,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你能跟陆韫比吗?”
这话太伤人,秦海明个头不高,和刘娟差不多,但都是大院子弟,出身并不差,刘娟话里的嘲讽似乎刺痛了秦海明,他上下打量了刘娟一眼,呵笑一声,“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娟顿时恼羞成怒,“秦海明,你答应过我不提这个的!”
秦海明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碾灭,不再说什么,拦下辆车独自走了。
另一边,吴晓梦从刘秀娟的口中得到了吴能武他们今晚上也去捡了龙虾的事实。
“会不会捡来吃的?”吴能文迟疑地说道。
刘秀英否定道:“怎么可能,他们现在就两口子,能吃多少,他们两口子今晚上两个捡,捡了起码两三桶。难不成他们也想去城里做生意?”
吴晓梦并不在意他们会不会去摆摊,现在夜市上卖龙虾的好几家,多他一家也不多。
“只要他们有本事,想卖就卖呗,不管他们。”
刘秀英担心地说道:“但是李红应该知道你的龙虾是怎么做的,你之前在家里做过几次,我们都知道你是怎么做龙虾的,这样一来,肯定会对你们的生意造成影响。”
吴晓梦无所谓地摇头,“没有关系,他们能卖出去那是他们的本事,龙虾这东西是季节性的,顶多能卖三个月,后面就要各凭本事了。”
接着吴晓梦又把要将刘秀英带去一起摆摊的事说了,“大嫂要是愿意去的话,我们能轻松一些,现在我们跟舞厅合作,以后只会越来越忙。”
能挣钱刘秀英当然愿意,但是她也有和吴能文当初一样的顾虑,“我能行吗?”
“肯定可以的,一开始不熟悉你就帮忙洗碗收拾桌子这些,等你慢慢熟悉了,就能做别的了。”
刘秀英跟着他们出摊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吴能富笑道:“下一步咱们的目标就是再买一辆三轮车!”
吴晓梦摇头,“咱们先把家里差的债慢慢还了,钱是挣不完的,差人家钱就是差人家人情,还是早点还了好。”吴晓梦的嫁妆家具都是借钱打的,加上以前上学用的都是家里的钱,所以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着还钱。
“等还了钱,咱们的目的就是在城里租个房子,住得近点,以后就不用来回跑了。”
吴能武和刘秀英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没想过要在城里租房子呢,吴能富倒是很支持吴晓梦,“对,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确实太累人。”
吴晓梦打了一盆水泡脚,隐隐好像听到隔壁玉琴嫂子家有争吵的声音传过来,没吵两句就停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次日,吴晓梦睡到九点钟才起床,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背着一家人昨晚上换下来的衣服去河边洗,路过玉琴嫂子家,里面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玉琴啊,男人嘛,不就是好这一口,日子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过得下去...”是玉琴婆婆黄素芬的声音。
吴晓梦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没有离婚,玉琴嫂是他们村离婚的第一个女人,因此被千夫所指,但是玉琴嫂没有因此自哀自怨,她离开了村庄,去了广州做起了女装批发,两千年后,她锦衣还乡,成了模范女企业家,非常励志。
她想起来离婚的原因好像是玉琴嫂的丈夫跟村里的张寡妇有染。
正这样想,她迎面就遇上了洗完衣服往回走的张寡妇。张寡妇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她生了三个孩子,在工厂里工作的丈夫在她怀着第三胎的时候出的事故,工厂以她丈夫是临时工为理由一分钱都不赔,公婆也是不讲理的人,不许张寡妇改嫁,留她下来带孩子。
张丽要强,家里家外活都是自己干,公公婆婆都是懒货,连孩子都不帮她看。张丽年纪轻轻,脸上皆是风霜。
寡妇门前是非多,张丽略有几分姿色,守寡后求聘者络绎不绝,她地里的庄稼茂盛,别人嫉妒她,说她品行不端,名声就不太好了。她看到吴晓梦笑了笑,“这不是晓梦吗?听说你回家来了,我一直没有见过你。”
吴晓梦没出嫁前,张玉兰都不许她跟张丽说话,怕她被带坏。
“张嫂子。”吴晓梦跟她不熟悉,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张丽十六岁就嫁了人,到现在也才二十五岁,容貌温婉,大概是操劳了太多,脸上过早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她端着一大盆洗好的衣服往家走。
衣服过了水,即使拧掉了一部分水还是很重,她不仅要洗公公婆婆的衣服,还要洗小叔子一家的衣服,木盆沉得很,几乎压得她腰疼。
路过村口的大古木,一个没留神和人撞在了一块,洗好的干净衣服也散落在了泥土地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
张丽看过去,认出是吴能富,干净衣服被弄脏,她也不生气,和气地笑道:“没事,我也没有注意。”
吴能富赶着要去摸黄鳝,将桶放在一边,蹲下身帮她把脏衣服捡起来,张丽也弯腰捡,吴能富就站在她对面,一抬头,不小心看到了张丽胸前白花花的一片,他目光一滞,随即红着脸别开头。
吴能富要帮张丽将脏衣服洗干净,张丽爽快地笑道:“不要紧,重新过一遍水就行了。”她看向吴能富提着的木桶,又看向他红得憨厚的脸,想到自己不好的名声,怕影响了人家,连忙抱着盆要走。
吴能富年轻气盛,哪见过这些,连忙提着桶跑了。
吴晓梦蹲在河边洗衣服,没多久张丽又端着木盆回来了,她也没注意。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安静地洗着各自的衣服,没过多久,有人从背后的路走过去,好些人,边走边说话。
“建国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当时找到我家来借钱,我们可是二话不说就借给他了,我家二小子结婚的时候,找他要钱他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当时我还以为他们家是真的没钱,没想到是有钱不还!”
“差我家五十块呢,借了这么多年了,一直说没钱,我也没催,以为他家困难,没想到困难是假的,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在享受呢!”
吴晓梦扭头看去,十来个人朝村里走去,领头的那个说得最热烈,是张碧仙,远远都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人家现在可有钱了,两三百的三轮车都有钱买,就是不还你们钱!我这个做大嫂的看不下去了。”
吴晓梦才刚来,衣服都还没洗上几件。这些人分明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来要钱的,她对家里的债务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还真不知道,得去叫她爸妈回来。
张丽也听到了,主动说道:“你忙去吧,你这些衣服,我帮你看着。”
这可真是解了吴晓梦的燃眉之急,她感激地看向张丽,“那太谢谢嫂子了。”
吴晓梦一口气跑到上山,找到干活的吴建国两口子,“爸妈,有人来咱们家要债来了,你们快回去!”
吴建国两口子匆忙赶回家,吴晓梦回到河道边背衣服,等她到了河道边,看到张丽正在帮自己洗衣服,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嫂子,太感谢你了,你别忙活了,这么多衣服不敢麻烦你,我先背回去。”
张丽也忙着回去给孩子做饭,只是在这等她就帮着洗一洗,“快回去吧。”
吴晓梦道了谢,背着衣服往家走,远远就看到不少人围在她家门口。
“建国,你们这事办得也太不地道了,做人怎么能这样呢,当初我们可是信任你才会将钱借给你。”
吴晓梦认出和张碧仙站在一起的是婶娘赵桂芬,她闹腾得最凶,“当初就是建军太心软了,照我说啊,当时就不应该借这个钱,借了这么多年不还,没钱不还大家都是亲戚也就算了,有钱也不还,这太没道理了!大家看看,这院子里的崭新的三轮车,三轮车买得起,却不还咱们的钱!”
吴晓梦挤开人群走了进去,张碧仙和赵桂芬看到她,都像是看到什么瘟神一样,别开眼睛,仿佛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吴建国他们之前确实也没什么钱,现在家产全部分给儿子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对方态度如何咄咄逼人,他好声好气地将人请进屋坐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知道,我们刚分了家,家里确实没有余钱了...”他想说不管怎么样,要凑钱还,话还没说完,赵桂芬尖锐地打断了他。
“没钱?没钱还能买三轮车啊?”她语气满是嘲讽,“没钱还,咱们就将这三轮车拉走抵债!”
“说的对,差我家四十多块呢,还是翠英悄悄借的,为了这个,三儿把她打了一顿!差了这么多年了,利钱少说也得二十块吧!”说话的是吴晓梦三姑的婆婆。
“这车是晓梦买的,”张玉兰解释道:“我们没说不还钱,前两天才分了家,一点家底都分给几个孩子了,等他们回来,有多少我们凑多少,先还给你们一部分。”
“又想拿一点小钱打发我们?”赵桂芬瞪着眼睛不依不饶,“借我家五十块,这都借了多少年了?我存信用社,一年都有几块钱利息,借给你们一毛钱利都没有?我们家老吴是个傻子,我可不是傻子,一年一分利钱,借了六七年了,还没还清呢,除了剩下的二十块本钱,你们还得给我十块利钱!你们说是不是?”
赵桂芬这话说完,利益当头,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吴晓梦将洗干净的衣服挂了起来,没有贸然掺和进去。
李红本来睡在屋子里,被动静吵醒,起来查看,看到这么多人也有点吃惊。她这些天一直精神不济,这两天总算是想通了,其他都是空的,身体是自己的,想开点活得长久!
张玉兰看到她,“李红,你去将能富和能文叫回家来。”
李红连忙撇清,“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债务我们不承担的!”
张玉兰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没叫你们拿钱!你去将能富和能文叫回来!”
吴能文两兄弟很快就回来了,知道了原委,二话没说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加在一起有一百多块,张玉兰也将压箱底的钱拿了出来,也就二三十块。
一看钱不够,赵桂芬立马跳出来,“我家欠的最久,先还我家。”
其他人不干,“凭什么先还你家?我家也急用钱!”
几人当即吵了起来,张碧仙煽风点火,“看到了没,家里有小两百块呢,有这些钱却不主动还给你们,要不是我啊,你们猴年马月才能拿到钱。”
赵桂芬撇嘴,“谁说不是,以后啊,这钱就是沉茅坑,也绝不借给不讲诚信的人。瞧瞧这一家人的穷酸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吴建国两口子贬低得面红耳赤,他们理亏,差人家钱差了这么多年,确实也该还给人家了。
吴晓梦看不得父母这样被人贬低,她站出来说话,“各位叔伯,我是晓梦,首先非常感谢你们在我家有困难的时候伸手帮忙,这是恩德,我们铭记在心,其次,差大家这么久的债,确实也很对大家不起,不是我父母故意不还,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也就是最近做了点生意才挣了点钱,这辆三轮车是买来做生意的,是我出的钱,跟我父母确实没有关系。”
“这样吧,”她提出解决方案,“你们一家还差多少钱,我和我两个兄弟一并出钱还了。”
她拿出记账用的小本子,一个一个地跟张玉兰核对差的债,最后计算得出来一共差了三百二十多块,三姑的婆婆和赵桂芬不答应,“还有我们的利钱呢?”
吴晓梦没说废话,直接问清楚每家借了多少,按两成算了利钱,一家一家地给清。
张碧仙看着吴晓梦拿出一大叠钱,瞪圆了眼睛,每家算上利钱,这算起来就多了,起码还了四百多块出去!吴建国一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赵桂芬和翠英婆婆顺利拿到了钱,脸嘴顿时变了,“哎呀,亲戚一场,我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这才过来的。”
吴建国和张玉兰什么都没说,吴晓梦将账本收起来,将收回来的几张欠条撕成碎片,“诸位,我们多谢你们当初肯伸手帮忙,钱也还清了,利钱也给了,以后就两清了,我们没空陪你们坐,各位请吧。”
翠英婆婆脸色顿时变了,“晓梦怎么说话呢,我们大老远地过来,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我们家水也是穷酸味的,不配入你们的口,各位还是请吧,我们要出门干活去了。”
如果只是上门要钱,那天经地义,可是他们不仅要钱,还出口伤人,本钱还了,还额外还了高额利息,算是还了情,以后两清。
玉琴婆婆黄素芬站在人群中看到吴晓梦那叠钱给了四百多块出来后还剩一大叠,暗自咂舌,以前吴建国家穷得叮当响,这谁不知道,谁能想到一下子能拿出几百块巨款!
吴晓梦这样落人脸面,翠英婆婆也撒起泼来,“明明就有钱,拖着不还,以后啊,这样的人家还是不要来往了,咱们走!”
一群人散了,围观的邻居也各自上去,张碧仙却没走,她被吴晓梦拿出来的那叠钱惊呆了。
她自诩是整个村庄命最好的女人,女儿嫁了城里人,给两个兄弟都找了工作,但是当初为了充面子,家里的积蓄全给女儿做了嫁妆,两个儿子结了婚,没多少钱上交,她家时不时的开荤,都是她拿钱,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笑着凑到吴晓梦身边,问道:“晓梦,你们拿出这么多钱,是不是摆摊挣的啊?”
吴晓梦笑着看了她一眼,反问:“大伯母,你觉得呢?”
张碧仙登时来了精神,这吴晓梦离婚回来才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挣了这么多钱,这一天是得挣多少钱啊!“晓梦啊,你两个哥在城里给人家卖苦力,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你看你能不能带你两个哥一起挣钱?”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家人,要互帮互助,你是姑娘家,以后总归要嫁人的,你哥就是你的后家是你的靠山啊!”
吴晓梦笑,“大伯母,你说的靠山就是指我离婚的时候不闻不问,即使我爸我哥求上门去也视而不见,还狗嘴吐不出象牙,一直骂我离婚丢人是吗?”
张碧仙脸色霎时变得僵硬,“这是...哪里的话?”她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啊,当时建国他们去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叫他们吃饭他们说吃过了,建斌意思是吃了饭再说,没想到建国就走了,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不帮忙呢,你说是吧。”
张碧仙恨不得打自己的这张臭嘴,她当面奚落了吴晓梦好几次,万一晓梦是个记仇的,那他们的发财梦不就泡汤了,姿态放得相当低微,“晓梦啊,要是大伯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吴晓梦摇头,“大伯母,看你说的,我这个人啊,没有别的缺点,就是记仇,你怎么说我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不是以你两个儿子在城里有工作为荣吗?那样荣耀的工作,就算挣得少点,能光宗耀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