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欢有点懵,就回她道:“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周瑜和诸葛亮的母亲,问我是没有用的。
桂欢正想着陈年往事,走在她前面的学生拿着小本在背单词,没仔细看路,就不小心摔倒了。
桂欢想当做没看到,结果刚冒出这个想法,头顶的字就变大了。
“余命九天零三小时”中的“九”字瞬间膨胀,鼓鼓的,桂欢都怕它爆了。
“同学,你没事吧?”
桂欢伸出手,将人扶了起来。
对方是个男同学,个子比桂欢高一些,长得白白净净,看到桂欢后愣了几秒,眨了眨眼道:“没事,谢谢班长。”
同班的?
桂欢看了看他,脑子里的人名数据库常年不在线,没匹配出他的名字。
桂欢点点头,就算是应了,顺嘴说了句:“当心点。”
说完桂欢就往前走了,头顶的余命准时增加,正正好好两个小时。
刚走出几步,后面的同学就追了上来,笑着道:“班长,你上周读的那段文章是在读者里面找到的吗?”
桂欢压根不知道她“昨天”读了哪篇文章,想了想道:“我也忘记了,应该是吧。”
“你昨天读得那篇文章真好……”
桂欢加快脚步,想快点进校门,免得这位热心同学再问其他的事情。
结果这一路频繁出现“送命题”,桂欢只得慢下脚步,随手捡起地上的垃圾、引导小学生过马路、帮问路的人指道……
看着头顶“唰唰唰”地涨,桂欢挑了挑眉,原来也不是很难,怪只怪她昨天没有走出屋子罢了。
一旁的同班同学直接就看呆了,赞叹道:“……班长,您真是行走的道德标兵。”
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初中生行为准则,一点都不掺水的。
上辈子的桂欢,走路向来目不斜视,对谁都是淡淡的,与现在的“乐于助人”风格大相径庭。
男同学也仿佛重新认识了一次桂欢,原来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班长是这么的热心肠!
桂欢:……
同学大受感染,看到地上的碎玻璃碴,也想动手去捡起来,桂欢连忙拉住他,心想:你这是在跟我抢命,懂吗?
桂欢先他一步弯下腰,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用纸包好后扔掉了,回头说道:“这玻璃太尖了,小心割到手。”
男同学看了眼被桂欢抓住的袖子,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笑着道:“没事,我手粗。”
桂欢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道:“别捡,下次看到了告诉我,我来拣,我这人有个习惯,就爱做好人好事,一天不做满十二件,晚上睡不着觉。”
男同学诧异道:“……真的?”
桂欢重重点了点头:“真的,我对自己的道德约束向来很高,这是我给自己订下的指标。”
完成不了KPI,她就只能重复每天睁眼少一天的噩梦,天天体验真实版死神来了。
但事实上,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对上空的一行字竖中指,双手同时竖……
这哪里是日行一善,这应该叫“整日行善”或者“日日行善”。
莫非是她上辈子好事做得太少了,这辈子都找回来了?
长叹一口气,桂欢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稍大的校服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裤腿子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不伦不类,不是廖敛还有谁?
廖敛单肩背着书包,眼睛随着头部不断地往道路两旁的阴影处来回瞟。
桂欢全当不认识,绕过他想往旁边走,就听身旁的男同学声音不小地道:“廖敛,早啊,你找什么呢?”
廖敛慢悠悠地回过头,他嘴里叼着一根鱿鱼丝,慢慢地嚼着。
桂欢有些诧异地发现,廖敛脸上昨天还很明显的伤势,今天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就跟平时一样。
廖敛看见他俩,眼神在桂欢脸上停留了一会,缓慢地眨了眨眼道:“耗子。”
桂欢:……
男同学没听清,凑近了些道:“什么?”
廖敛又重复了一遍:“耗子。”
男同学:“你找耗子干什么?”
廖敛想了想道:“我家养猫了。”
男同学皱了皱眉:“你不会是想给猫吃吧?那东西多脏啊,我家猫都吃猪肝拌饭。”
廖敛眉毛微扬,颇感兴趣地问:“猪肝拌饭?好吃吗?”
桂欢:……
男同学:“我家猫挺爱吃的,不过还是最爱吃鱼。”
看他俩聊得挺起劲,桂欢快走两步,将两人甩到了身后。
走进教学楼,时光倒流的错乱感迎面而来,推开班级门,桂欢和同学们不生不熟地打着招呼,走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座位上。
同桌徐波已经到了,像个活猴子一样前后聊着天。
也许是初一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个大脸,从那以后,徐波就有了一种不管别人死活的放肆感。
反正都表演过拉裤兜子了,他也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班长,最后一道数学作业你借我抄抄呗。”聊够了天,徐波终于想起了他还是学生这回事。
幸好桂欢有提前写完作业的习惯,不然她还得拖着三十好几的脑子重新写。
桂欢把作业本递给他,眼睛瞥了眼上方。
果然,借给别人作业抄,不算是做好人好事。
初中的课程对桂欢来说不算难,她很快就掌握了课堂的节奏,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翻前面的内容。
初二下半学期的内容基本讲完了,各科老师都开始总结知识点,准备接下来的期末考试。
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无疑是期中考和期末考,因为要拿卷子回去给家长签字。
期末成绩,会直接关系到各家父母在家长会上的脸面问题,间接影响他们会不会迎来一场来自父母的“男女子混合双打”。
在这么关键的时期,平时就算再散漫的学生,也会临时抱抱佛脚,能学一点算一点。
桂欢认真做着笔记,眼睛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第一排坐着的廖敛。
讲台上老师挥舞着粉笔,呕心沥血地传授着知识,离老师最近的廖敛则是单手托腮,自由自在地放空着大脑。
廖敛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们近在咫尺,我却把你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桂欢:……
她不由得想:廖敛上辈子上的是哪所高中来着?体校?中专?还是职业技校?
可惜,她上辈子对廖敛的关注不多,以至于她完全想不起来了。但以廖敛现在的表现来看,除非他初三中邪了,否则重点高中是不可能的。
周围同学哗啦啦地翻着卷子,廖敛就像慢半拍一样,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翻面,有时候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下讲台替他翻了……
桂欢纳闷:他都这样了,都不批评一下?
很快,桂欢就知道为什么了。
物理老师很喜欢上课点名回答问题,点了一圈,就点到了廖敛的头上。
廖敛也不慌张,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表演了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死亡沉默。
桂欢:……
无论老师怎么启发他,他都是睁着茫然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问的问题,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徐波鼓着腮帮子,用书遮住脸,在下面偷偷乐,侧着头小声道:“班长,你说他想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
桂欢全当没听见,一抬头,就发现廖敛似乎微微侧了下脸,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徐波的方向。
物理课一下课,徐波就像疯马一样奔了出去,没过二十秒,桂欢就听到了“咣当”一声巨响。
“谁把脚伸出来绊我了?”
徐波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上嘴唇蹭破了皮,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同学们听到声音纷纷望了过去,下课时间,上厕所的上厕所,聊天的聊天,都没人注意到他是怎么跌倒的。倒是看他的模样太惨,都笑了出来。
桂欢下意识地看向廖敛,廖敛正靠着墙,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墙壁上的光影。
“是不是你跑得太急了?”一个女同学笑着道。
徐波摔得不轻,左手扶着桌子,吸着气慢慢站了起来,就看到侧方递过来了一张纸。
廖敛面无表情地道:“擦一擦,你嘴唇出血了。”
徐波接过来就想擦,忽然发现这纸颜色不太对,仔细一瞧,是一张黑黑的砂纸,老师发给他们蹭墙皮的……
廖敛一脸真诚道:“我没带笔记本,也没有厕纸,你将就用反面擦吧。”
人家一番好意,徐波也不挑理了,拿着砂纸就冲去了厕所,五分钟后才回来,上嘴唇肿得亮晶晶的,口齿不利索地道:“班长,我发现廖敛人还挺好的。”
桂欢:“……怎么说?”
“我刚才摔了,旁边的人都笑话我,只有他给我递了张纸,虽然是砂纸,但反面还能用,就是嘴唇火辣辣的。班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桂欢:……
何止是肿了,你都要进化成封神榜里的雷震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徐波摔了这事,和廖敛脱不了关系……
这厢,廖敛从袋里抽出来一根鱿鱼丝,慢悠悠地嚼着,眼睛微眯,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琥珀光泽。
欲扬先抑,使了坏,再做出善良模样来装好人。
就像桂欢,先在王三饼他妈面前揭了他的老底,再夸他一番热心肠……王三饼既吃了瘪,又得记着桂欢的人情。
廖敛的这番操作,与昨日桂欢,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