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草莓季
随着草莓成熟期的到来, 每天早上奶奶或外婆都会到菜地里摘一盆草莓,洗干净了摆在餐桌上。
刚开始摘得少, 老人们都舍不得吃,故意说:“那个东西酸酸的,我不爱吃,给孩子们吃吧。”
但很快,他们就迎来了丰果期。早上摘的草莓全家人根本吃不完。这时外婆和奶奶就一点也不怕酸了,每天饭前饭后都会吃几个又红又大的草莓,边吃边夸:“这草莓真会长,又好吃又好看,怪不得城里卖得贼贵。”
草莓红熟后不耐储存, 要迅速摘下来吃完,不然就会腐烂,招来蚊蝇, 因此家里人这段时间的主要水果就是草莓。佳慧还隔三岔五摘一大盆给姑姑送去。就这么着, 也还是来不及吃,因此这天的早餐时间, 佳慧便提议,让七宝和苗苗邀请她们的好朋友来家里摘草莓、看猫咪。
两个孩子欣然领命而去,晚上放学时, 七宝一见佳慧,就命令道:“妈妈, 快给端端妈妈和刘子健奶奶打电话!”
苗苗也邀请了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小玉和熙熙,佳慧便分别给四个家长打电话, 跟他们说明了家在什么方位、怎么走,双方约好周六早上九点钟在菇厂旁边的路口汇合。
周六早上, 两个孩子六点多就醒了,吃过饭后很勤快地帮大太太擦桌子,帮小太太喂鸡、扫地,等到了八点多,佳慧便带着孩子和狗,步行前往路口等人。
三个人和一条狗在马路边的灌木丛里采了一束野花,就看见端端妈骑着电动车来了。端端站在车前的踏板上,远远看到七宝就喊:“七~宝~!”
七宝也大声回应:“端~端~!”
两个昨晚才分别的小朋友宛如久别重逢,蹦跳着抱在了一起。端端妈名叫陈娜,和女儿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都是圆圆脸、大眼睛,但说话做事却透着一股利落。佳慧和她经常在接孩子时碰到,彼此都比较熟。孩子们在路边玩,两个大人便聊起了天。
“有个事我前段时间就想问你了,”陈娜凑近佳慧,神神秘秘地道:“咱们镇红山村有个老头被抓了,是不是你报的警?”
佳慧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奶奶以前住的那个村就叫红山村,她忙点头,也小声道:“你听端端说的?七宝告诉端端的?”
“果然是你!”陈娜先是惊喜,后又咬牙切齿,低低地说:“端端那个小糊涂蛋哪儿知道这些?是派出所的小李告诉我的。他说红山村有个老头不做人,猥亵村里的小女孩,好几年了都没人察觉,结果被来村里走亲戚的一个女的给发现了,报了警。小李说幸亏那女的是从海市回来的,警惕性高,有见识,不然一村人都被老东西瞒过去了!我当时就在想,这说的不就是你吗?没想到还真是你!当时到底咋回事你给我说说!”
佳慧便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她,陈娜边听边啧啧惊叹,连说:“你也太会教孩子了!你们家大女儿真是机灵!这要是换了我们家这个铁憨憨,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真的,我听小李讲完,半夜没睡着!以前看报纸上报道这种事还不觉得,没想到自己身边也有这种人!这人还是同村的熟人,知根知底,都能对小孩干出这种事来,你说谁还靠得住?越想越吓人!”
佳慧想说自己又何尝不是十分后怕?这段时间家里没人再提那晚发生的事了,但佳慧每每看到苗苗,就经常想起上辈子。那时苗苗有没有在无意中走进那个院落?有没有遇到过同样的事?女孩后来的偏激、厌世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每次想到这些,她心里就一阵发紧发疼,恨不得像只母鸡一样,把她的女孩们都紧紧护在羽翼之下,不让她们受到半点伤害。
“对了,那老头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判?”她问陈娜。
“哪有那么快?现在还关在看守所呢,”陈娜说着耸了耸肩:“听说他儿女都嫌太丢人,没一个人去看他!活该!报应!”
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顿了顿,沉默片刻,佳慧又开了口:“我这段时间老是在想,能不能想办法给孩子们科普一下生理卫生知识和安全知识?农村家庭,老人们都不会给孩子们讲这么细,学校里也很少提,还是得告诉孩子们,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
“对对对!我最近也在想!”陈娜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说:“咱俩真是有缘份哪,闺女是好朋友,大人也能想到一起去!我觉得这个事吧,光靠大人两只眼睛盯着不行,得让孩子们有这个认识!就像你大女儿那样……”
“是的,可以先从幼儿园开始,联系学校,给孩子们讲一堂课,普及一下相关知识……”
“我来联系,我跟园长认识!”陈娜马上自告奋勇,又说,“你来讲课好不好?你文化水平高,又见多识广,你给孩子们讲两堂课!”
佳慧立刻就答应下来了,两人正在商量给孩子们讲些什么内容,公路上传来电动车的呜呜声,另外几个家长都带着孩子来了。
孩子们大呼小叫地汇合在一处,狗子在旁边疯狂撒欢,路边热闹得仿佛认亲现场。等人到齐,六个孩子和狗便飞奔着往家跑,大人们骑车慢慢跟在后边。
奶奶和外婆笑吟吟地站在台阶上,迎接了兵荒马乱的一批小崽子。荷花——就是那只劳苦功高的母鸡——本来趾高气昂地带着十几只毛团子在院子旁边散步刨食,被突如其来的一帮人吓了一大跳,扑着翅膀“哥嗒哥嗒”地叫了起来。七宝便骄傲地向朋友们介绍:“这是荷花,她孵了十七个宝宝!”
“哇,小鸡好可爱呀!”熙熙伸出手,想摸一摸毛茸茸的小鸡,被苗苗及时制止:“别摸!荷花很凶,她会啄你!”
小鸡虽然不能摸,但猫和狗却可以放心撸。七宝把在廊沿上晒太阳的牡丹抱过来,说:“这个是牡丹,那个是腊梅,都很可爱对不对?”
两只猫咪因为经常被抱来抱去,已经习惯了各种爱抚。这会儿孩子们挠的挠摸的摸,牡丹惬意地抬起了下颌,腊梅更是放松地露出了肚皮。孩子们在这边招猫逗狗,那边大人们也各自展开了社交,院子里摆放着桌椅,大家便随意坐着,晒太阳喝茶聊天。
“走哦,摘草莓去。”佳慧从厨房拿出小篮和盆,给每个大人发了一个。
阳光撒在小院里,各种植物越发绿油油的。茂盛的草莓苗间,随处可见一颗颗红艳艳的莓果,看着太诱人了。大人和孩子顺着垄旁的沟走进去,就在草莓地里边摘边吃。刘子健奶奶看孙子吃得香甜,扭头问佳慧在哪儿买的苗,说:“到了下半年,我们也种一块田,让孩子吃个够!”
篮子里装满草莓后,几个人便陆续都上来了。孩子们端着一盆洗好的草莓,跑到屋后的小木屋去了。六个人一条狗和两只猫全都挤在里面,也不知在说什么,不时传来阵阵大笑声。大人们也不去管他们,依旧坐在院子里,吃草莓聊大天。
这边刘子健奶奶和陈娜一边帮外婆择菜,一边聊些家长里短。听说佳慧一家子是从海市回来的,刘子健奶奶便道:“年轻人哪个不喜欢在大城市住?怎么舍得回我们乡下?”
“还不是为了我们?”外婆便叹息:“我跟他奶奶在城里住不惯,一个人住乡里,孩子们又不放心。所以他们干脆就回来了,在那边开着个香菇厂……”
“原来那香菇厂是您家开的?”刘子健奶奶恍然,“我前儿打菇厂门前走,还在想荒了几年的厂子,不晓得是谁接了手,没想到是七宝家的。怪不得我们孙子回家总说,奶奶你会做香菇酱么?七宝说她家的酱可好吃……”
小木桌的另一边,熙熙妈和小玉奶奶则凑在一起,说起孩子上小学的事来。原来下半年小玉准备去市里读书,而熙熙则会留在镇里上小学。小玉奶奶说到这事便叹气:“我想着就在镇上读书算了,她的爹妈非不干!要去市里租房子,还要人去陪读。到时我去了市里,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饭都弄不到嘴里去!”
熙熙妈却表示了羡慕,“能到市里读小学当然好,教学质量都不一样!我们是没门路,又在市里买不起房。要是跟您家这样有门路,谁不想去市里读?”
小玉奶奶撇嘴说:“城里那么多小学生,也不是个个都考上大学了。也看各人努力不努力!”
“现在跟过去不一样啦,时代变啦,”熙熙妈对老人的观点很不赞成,“要是在哪儿读书都一样,谁会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好学校送?”
佳慧旁听片刻,微笑起来,心想原来在哪儿都一样。只要关系到孩子的未来,家长们无不是瞻前顾后,平白增添了很多忧惧烦恼。
中午冯小河从香菇厂回来时,几个婆婆妈妈正站在坡上看佳慧烤披萨饼,并对面包窑啧啧称奇。刘子健奶奶又说:“这是请哪里的师傅修的?好不好使?好使的话赶明儿我们也修一个!”
“这是我们佳慧自己修的,”奶奶笑吟吟地道:“这个窑啥都能做!烤肉、烤饼子、烤蛋糕,佳慧隔三岔五地烤了我们吃!”
刘子健奶奶听了,满眼都是羡慕:“王三姑,还是您老人家有福气!我们家两个孩子……,算了不说他们了。几时有空接你们到我家去玩,我们有个小茶园,地方也还宽敞,请七宝妈帮我们也做个面包窑去……,到时候大家都过去玩啊!”
一群人围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午饭。除了披萨,还有奶奶做的黄豆炖猪蹄、新割的蒜苔炒腊肉、刚挖的竹笋、新采的香椿等等。大人孩子都吃得非常开心。临走前,奶奶还给每个小朋友都带了一袋草莓。
大家依依惜别,相互约着去家里玩。大门口,陈娜跟佳慧约了改天一起去幼儿园,刘子健奶奶则拉着奶奶和外婆的手殷殷嘱咐:“七宝太太,等这阵子忙过了,接你们去茶园玩!到时一定要都去啊,少一个人我必定不依的……”
第54章 收棉籽
一连好几天, 冯小河都呆在厂里,忙着搭建新的菇棚, 收贮原料。
今年他们准备扩大规模,做一批越夏品种的香菇棒。香菇一年能种两季,分别是春栽和秋栽,春栽越夏品种在三四月份就需要装袋接种,夏天过后,到十月份左右开始出菇。厂里如果把春栽品种做起来,不仅减轻了下半年的生产压力,也能让收获季提前到十月份。
去年香菇厂开工晚,没赶上, 因此今年冯小河早早就开始预备,并且信心十足地准备把菇棒做到十万筒。这么一来,大棚就不够了, 他跟佳慧商量后, 决定在厂里另一边的空地上也搭建几排大棚。
搭大棚的工人是从市里请的,冯小河只在现场照看, 并不插手。他的主要业务是联系人往厂里送原料。去年在各村里跑了一个夏天,收效还是很显著的。好多村民跟他都相互留了电话,如今再想收料就容易多了。只要挨个给村里人打电话, 问清楚哪里有原料,或者是他开车上门去收, 或者是别人送过来。如此一来,效率提高得就不是一点半点,十来天功夫, 收贮的原料就把几间厂房都堆满了。
这天过了中午冯小河还没回家,佳慧便去厂里送饭。原来冯小河还在理账目, 佳慧把饭盒递给他,便过去参观新盖的大棚。现在他们手头宽裕些了,新菇棚采用的是镀锌管材,几排棚相互连通,不仅高大宽敞,还很牢固。她左看看右摸摸,连声夸赞:“这个棚好!把去年做的大棚衬得像秃毛鹌鹑,这回花的钱不老少吧?”
冯小河跟在后面,捧着饭盒边吃边答:“总共两万出头。”
佳慧笑道:“该花!这是固定资产,又不是瞎花钱。”
两人估算着春栽菇棒还需要买多少料,到时要请多少人,这时厂门口忽然传来拖拉机咚咚的响声,佳慧忙撇下冯小河跑出去看,就见三个小青年拖着半车棉籽壳,把车停在厂门口。
“老板娘,棉籽壳收不收?这一车给多少钱?”驾驶位上的年轻人脸相看着就很匪气,问话的语气也很冲。
佳慧心里打了个突,忙端起笑脸客客气气地道:“不收啦,上半年的料子已经收满了,仓库没地方堆。等下半年再说哈,辛苦你们啦。”
“不收了?”车上的三个人相互对了个眼色,其中一个说:“我们大老远开过来,你又不收,你这不是调戏人么?”
“我们找别人收料子,都是提前打电话预约了的,”佳慧笑脸不改,说:“几个小兄弟看着面生,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说不定是别家香菇厂跟你们联系的呢?”
“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后车厢的小青年从车上跳下来,“我们拖都拖来了,今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正嚷嚷着,冯小河也从厂里出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冯小河忙把佳慧挡在身后,掏了盒烟敬上去,“小兄弟,先抽烟。不就是卖料子吗?这半车棉籽壳准备卖多少钱?”
“五百!少一分都不行!”几个小青年都不接他的烟,跟大爷似的站在门口。
半车棉籽壳五百块,这何止是贵,简直离谱。冯小河探头看了看车厢,就见那棉籽壳都发了霉、结成了块,里面还混了好些碎沙石,——这些人哪是来卖料的?摆明了就是讹诈。
“既然你们拖来了,不收也不合适,”强龙不压地头蛇,冯小河不想跟他们起冲突,便说:“这半车棉籽壳按正常行情价得三十块钱,我给你们五十吧,小兄弟们拿去买包烟抽。”
“不是跟你说了吗?少一分都不行。”开车的小青年看起来是领头,对冯小河倨傲地说:“你香菇厂开在我们上湾村的地盘上,一年挣那么多钱,花钱买点料怎么了?”
“这不是花不花钱的事,小兄弟,卖料子也得按行情来。”冯小河耐着性子跟他们周旋,“不然今天张三开车来,五百块卖我半车棉籽壳;明天李四开车来,八百块钱卖我几包锯末,那我这厂还开不开啊?”
几个小青年同时开口,怒冲冲地叫嚣:“管你开不开!”“不要废话,拿钱消灾!”“妈的有钱人就是小气,五百块都舍不得出!”
“凭什么给你钱?”佳慧在旁边听了,简直要气笑,也忍不住吼了回去:“我们的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给你?我奶奶外婆七八十岁了还来厂里摘香菇,我们挣钱容易吗?凭什么给你?要不要脸啊你们……”
两方人开始对骂,厂门前顿时混乱起来。冯小河赶紧把老婆拉住,又制止了骂骂咧咧朝前走的三个人,双方都气咻咻的。
佳慧高声说:“我话放在这里,这料子今天我就不收!都是乡里乡亲的,拖来的都是些啥玩意儿们你心里没数吗?还好意思要五百块!再堵在这儿我就报警!”
“你报警试试看!”领头的小青年非常嚣张,“敢报警我现在就把你电线剪了!”
“你敢!”佳慧说:“你剪电线我就到你们上湾村闹去!”
眼看两方又要吵架,冯小河忙在中间打圆场,“都消消气,都消消气!生意是谈成的,大家都好好说话。小兄弟,五百块钱真不成,你们价钱合适点,我吃点亏收了算了……”
他说着朝佳慧使了个眼色,佳慧会意,便一边骂人,一边摔门进去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冯小河声称要跟老婆商量,也进了厂,两人站在院子里小声议论要怎么办。
“不能报警,”佳慧说:“这些人跟苍蝇似的,就算派出所里来了人,这回赶走了,下回他们又要来。况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要想对付咱们,暗地里能使多少绊子!”
冯小河本来还担心佳慧那个小暴脾气,会真跟这些人硬刚,没想到她一进来就换了副冷静面孔,可见刚才撒泼使气是特意做给那些人看的。夫妻俩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免得让人以为他们太好拿捏。
他意外之余,不免对老婆刮目相看,想了想才说:“刚听那小子说他们是上湾村的,这事儿得找村里领导帮忙出面说句话才行。”
若说找石桥村的村干部,还可以让姑爹出面。这上湾村的人大家都不熟,也不知道能托谁帮忙。两人都埋头寻思,冯小河突然眼睛一亮,说:“我给春平哥打电话问问!”
“对,给他打电话!”佳慧瞬间也想到了好几个人,说:“春平哥要是没办法,就再给邻居胡爹爹的儿子打电话问问,再还有端端妈,她在镇上认识的人多,我也找她问问。”
说话间,冯小河已经拨通了胡春平的电话,几句话把前因后果说了,胡春平在电话那边沉吟片刻,说:“这事儿你找村干部不一定管用。村干部有时候说话他们不见得会听,再者,村里人轻易也不愿意去得罪这些小痞子们。”
“啊?”冯小河为难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报警吧?”
“别!警察出面,就把事情闹大了。”胡春平说:“我给你找个人试试。我打电话找他们村的电工张师傅,叫他来跑一趟。”
冯小河和佳慧听了面面相觑,简直怀疑胡春平病急乱投医。警察和村干部都拿捏不住的三个小混子,电工师傅能说上话?但他们暂时也没别的什么办法,只好姑且试一试。
等张师傅来的时候,门外的三个混子不耐烦了,嘴里不干不净,叫嚣着再不拿钱就砸门,佳慧和冯小河忙又出去,尝试跟那几人沟通,没想到对方看他们有所退让,以为碰到怕事的肥羊,立刻把价钱从五百涨到了两千。佳慧勃然大怒,正要开骂,这时路上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矮壮汉子径直把车骑到了门口,嘎吱一声停下来。
“咋回事咋回事?”他亮出大嗓门嚷嚷着,老熟人似的走到车边,朝车厢里看了一眼,问领头那个小青年,“小聪,来卖棉籽壳啊?”
小聪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问:“张二叔,您怎么来了?”
张师傅从油滋麻花的棉袄口袋里掏出烟,给在场男人都发了一根,然后他扭头对三个小青年说:“你那棉籽壳搁家里堆肥还差不多,做菌棒可要不成。都拖回去吧。”
冯小河和佳慧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差点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果然小聪脸都气红了,高声说:“张二叔,我这棉籽今天就卖在这儿了!谁来劝都不好使!”
“别朝我吼!吼什么吼!眼里还没人了是吧?”张二叔的声音也高了。
“二叔,你咋还帮外人说话呢?”另一个小青年气急败坏,说:“他一个外乡来的,到我们村来开厂,有活路也不找我们上湾村的人,尽找石桥村的,我们替乡亲们出口气怎么了?”
佳慧和冯小河对视一眼,再次震惊,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找上门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你们知道个屁!”张老二厉声喝斥:“哪个说冯厂长是外乡来的?他是土生土长的茏山人!你可知道他爸是谁?他爸是镇上的老警察,十几年前为救人把命都豁出去了,那救起来的人就是我姑表姐!”
这番话喊出来简直震耳欲聋,厂门口一片沉默,谁都不说话了。
“那也不能……”过了一会儿,领头的小青年才不服气地低声嘀咕。
“走走走,都拖走!”张师傅近乎驱赶地朝他们挥手,“我话撂这儿了,谁要是以后再拖这些鬼玩意儿来找冯厂长麻烦,我让他全家都点不上电!”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开着拖拉机掉头走了,冯小河目送他们远去,忙回头给张师傅敬烟。张老二把烟接着,夹在耳朵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疙瘩般的破手机,对冯小河说:“兄弟,你把我的号存一个,那小子要是再敢来,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叫张广德,弓长张,广州的广,道德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