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将多余的思绪一点点摒除,注意力渐渐集中,纸上有了整齐的字迹。
*
钱老太太寿宴是周三,恰好是月考前一天。
放学后,时见鹿回别墅换了条小礼服,将扎起的头发放下,素面朝天就上了车。
周林林的电话打进来时,时见鹿刚摸出昨天没看完的商业案例。
她打开免提,周林林的声音立即在车厢响起:“我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到?”:
时见鹿:“刚上车。”
“那得多久啊。”周林林小声抱怨:“宴会上最年轻的都是我哥我姐那辈了,没一个认识的同龄人。”
时见鹿一心二用:“星期三,大家都要上学,肯定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周林林突然道:“我看见段奕丞了。”
“哦。”时见鹿一边看案例一边回应:“是吗?”
“你是在敷衍我吧?”周林林冷哼道:“你是不是在写题,还是看书,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时见鹿老老实实:“看商业案例。”
“我就知道。”周林林说了她几句,声音变得迟疑,“段奕丞边上好像有个女的,有点眼熟,不过没在圈子里见过。”
时见鹿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穿着校服吗?”
“白色仙女裙,看风格像是M家的。”周林林远远的,看不清脸,却也还是夸了一句:“品味不错,和她气质很搭。”
M是个小众法国品牌,设计风格梦幻而少女,是上一世阮棉常穿的品牌之一,不说内在,外表和气质确实十分合适。
“那应该是阮棉。”
时见鹿开了点窗,呜呜风声中,她的嗓音冰凉通透:“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周林林有几秒钟没说话,开口时,周围安静了不少。
“靠近了我才看见她穿那条裙子丑死了,脸上的粉底和脖子都分层了,眼睛画得那么红,套个水袖就能去唱戏,笑死人了。”
时见鹿因为她毫不犹豫的偏袒而笑弯了眼:“你没跟她接触吧?”
“没有。”周林林哼哼唧唧道:“你不是让我离她远点吗?”
时见鹿:“以后也这样,看见她有多远躲多远。”
周林林明显不服:“凭什么要我躲她啊,我都没见过她,肯定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我直接让人给她赶出去不就得了。”
时见鹿吓她:“她可是钱老太太的客人,和她作对,你小心和老巫婆对上。”
周林林听出时见鹿确实不希望她管那个叫阮棉的女生,才松了口:“那你一直和我打电话,不能挂,直到你到二楼靠花园的露台这边来找我。”
时见鹿也放下了案例,道:“那你就说说你之前说要和我说的事吧。”
“……”
时见鹿和周林林的电话,直到车子停在段家老宅门口才挂断。
时文清和宋闻山都已经到了,她只来得及和周林林说一声等下见,就被拎到钱老太太面前。
不得不扬起乖巧的假笑:“钱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钱老太太坐在一把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翡翠珠串长长坠着,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见鹿越看越漂亮了。”
能进到这里的都是段家的世交,平时也有来有往,听钱老太太这样说,也笑着一人一句夸了起来。
时见鹿脸上笑意不变,偶尔回答几句,对这样的场合已经游刃有余。
等又来了人拜访之后,她才压低声音对时文清道:“妈,周林林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时文清挑眉:“周林林回来了?”
“是啊。”
时文清点点头,“不要走远了。”
“知道啦。”
时见鹿正要趁着那边说话悄悄离开,就见小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一家三口,三个都很眼熟,正是阮嫣一家。
阮嫣见到时见鹿眼睛一亮,小小声地打了声招呼,才跟着父母一起去给钱老太太祝寿。
钱老太太不冷不淡地道了声谢,突然问:“怎么就这一个孩子,你们家另一个女儿呢?”
白愿脸色微变,阮有志却激动起来:“就在外面,钱老太太想见见她吗?”
钱老太太目光目光扫过这对神色各异的夫妻,以及藏不住表情的阮嫣,像是猜到了什么,表情更淡了,“只是见过那丫头一面,问问而已。”
阮有志讪讪笑了下,一家人也没多待,很快离开。
时见鹿没过多久也出去了。
在二楼的拐角看到了兴奋得小脸发红的阮嫣。
“学姐!”
时见鹿微讶:“你知道我要出来?”
阮嫣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不过你肯定要出来的,”她皱皱鼻子,“那里面都是大人,谁想多待。”
时见鹿很少与比她小的女生相处,有些不太习惯,却并不讨厌,笑问:“那你在这里等我干嘛?”
“我想跟学姐一起,好不好?”
阮嫣长得可爱,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祈求地看着人时,格外像一条小狗。
被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看着,时见鹿实在不忍心拒绝。
但她已经答应了去找周林林,在不经过周林林允许的情况下,带另一个女孩子过去,她估计不会太高兴。
时见鹿只能狠下心拒绝:“抱歉呀,我约了其他人,带你一起过去不太合适。”
阮嫣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没那么亮了。
明明失落,依然十分懂事地点点头:“那学姐忙完了记得来找我。”
时见鹿没忍住,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好。”
和阮嫣分开没多久,时见鹿就找到了露台上的周林林。
周林林正在看芭蕾大师课的视频。
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随口抱怨:“怎么这么晚。”
时见鹿凑过去一起看:“这可是钱老太太的生日宴,我不得祝寿啊,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幸好我爸出国了,我哥我姐都在,不用我顶上,我可不想见那老巫婆。”
时见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种事以后多着呢,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周林林一脸嫌弃:“你应该和我哥一个圈子,话里话外都是那些事。”
时见鹿弯眸:“谁叫我家只有我一个呢。”
“你倒是挺享受其中。”周林林想到时见鹿从小学四年级起就繁重的课业:“你这种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那你每天在练习室跳十几个小时也不嫌累,怎么就过得下去了。”
“那一样吗?”周林林说:“我那是梦想。”
天已经黑了,花园里的灯光却将黑暗点缀得如梦如幻。
时见鹿看着摇曳的树影,声音干干净净:“继承家业也是我的梦想,更是责任。”
周林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的却是锦簇的花朵:“继承家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确实比那些联姻的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传来,伴随着惊呼和慌乱的声音。
时见鹿和周林林同时回头,发现大部分人似乎都在向一个方向聚集,对视一眼:
“去看看?”
跟着人流聚集到了发声处,结果什么也没有,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出事的地方似乎在二楼。
段家的宴会只在一层举行,能进入二楼的都是段家关系亲近的客人或者亲人。
所以楼下聚集了不少人,可从楼梯向上看去,却没看到几个人。
时见鹿和周林林直接绕过人群上了楼。
楼梯口也没几个人,但都神色凝重。
其中一个是段家的亲戚,看到时见鹿叫住了她:“那边乱,别过去了。”
另外几人离开,时见鹿才开口:“六叔,出什么事了?”
“你钱奶奶带人去收藏室参观,谁知道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段六叔站在阴影里,语气里的庆幸不知是真是假:“幸好有个女孩路过,冲上去帮她挡了一下,才没什么大事,现在医生在里面帮忙检查呢。”
时见鹿眼皮一跳,“我记得三楼铺着地毯,不至于脚滑,怎么会摔下来?”
“嘿你说,就有这么奇怪。”
段六叔是段家上一辈最小的那个,现在也才三十几,从不参与段家的斗争,平时就拿着家里的分红躺平享乐,说话也格外大胆。
“前后左右都没人,莫名其妙就摔了,要不是看了监控,还以为是这家里有什么脏东西,推了她一把呢。”
“还有那女的飞过去,开了特效似的,我之前在跑剧组看演员拍戏,吊着威压都没她那效果。”段六叔吐槽:“要不是眼看着那姑娘是个热乎的活人,我还以为脏东西现身了。”
周林林被段六叔这话逗笑,捂着嘴乐个不停。
时见鹿也想笑,憋了几下没憋住,趁着没人笑出了声。
段六叔嘘她俩:“你俩可别这么乐,等会儿人都出来看见了,看你们挨骂不挨骂。”
两人都很听劝,很快收了笑。
走廊尽头的门恰好在此时打开,十几个人一涌而出,其中被簇拥着的少女,尤其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