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萱说:“爸爸晚上在医院陪夜,小沙发哪能睡好觉?幸好再有两天妈妈就可以出院了,等回了家,我想办法弄点儿鲜鱼回家,让六婶熬汤给大家一起补补。”
因为谢母的突然生病,全家人其实都跟着瘦了不少,谢母大概也是很感动的,夏青棠尤其感觉到了之后她对自己的一点细微变化。
在此之前,夏青棠跟谢母一直不怎么亲近,但也没有关系不好,她们俩一直和和气气的,但从未有过很深入的交流,不像夏青棠跟奶奶,经常坐在一起聊家长里短、工作、亲戚朋友或是任何听来的趣事。
但从第二天开始,夏青棠下了班再去医院看望谢母的时候,她开始跟她深入聊天了。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变化,但谢瑾萱第一个发现了。
夏青棠对这一切的接受度都很高,谢母跟她聊天,她就高高兴兴地聊,并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变化。
很快,经过医生的确认,谢母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一天刚好是礼拜天,家里人都有空,个个都争抢着要去接谢母出院,不过谢成业嫌人太多吵闹,所以只带上了谢瑾萱和夏青棠。
谢瑾萱把病房里的东西麻利地收拾好,等谢成业办好一切手续,几个人就坐着吉普车把谢母接回家来了。
再次回到家里,谢母长叹一声道:“好像也没怎么样,但现在回到家里却觉得跟做梦似的。我都不敢想……那天晚上要是一直忍着疼,再忍时间长一点,后面会怎么样?”
谢成业说:“呸呸呸,可别乱说这些话!能怎么样呀?不过就是个阑尾炎罢了,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你刚刚肚子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肚子疼,不管是什么,我肯定都要送你去医院看看的呀。”
谢母笑了一下,伸手握住谢成业的手,低声道:“多谢你了。”
“嗨,你说什么呢?咱们可是夫妻,你还谢我,这不是见外了吗?”谢成业说:“医生说回来也要休息的,来,我把你抱上楼去。”
谢母说:“算了吧,那天晚上你都抱不动我,现在上楼梯你就更抱不动了。我也不用你抱我,我没什么问题了,自己扶着扶手可以慢慢往上走的。”
说着,谢母就自己扶着楼梯扶手,很慢很慢地往上走。
谢瑾蕴担心妈妈,所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要谢母微微皱一下眉头,谢瑾蕴就会说:“妈妈,要不然我背你上去吧?”
谢母心里很温暖,但还是严词拒绝,费了一点时间,还是自己走上楼去了。
这天中午,夏青棠跟谢瑾萱还是在小洋楼吃的饭。
这段时间,因为谢母住院的关系,所以他们自己的小院子就没有做过饭,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跑来这边跟爷爷奶奶说说话,顺便吃个早饭。
晚饭也是六婶做的,要么在医院病房吃了,要么回来吃,所以吃过午饭,夏青棠从六婶的厨房里抱走了半颗大白菜和一捆干粉丝,要不然,晚上他们自己就没法做饭吃了。
听说谢母出院回来了,邻居和亲朋好友们也都纷纷上门来看望她。
谢母只能从楼上下来,靠坐在一楼的沙发上,腿上盖着一个小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跟所有上门来探望的人都笑呵呵地打招呼说话。
大家也不会多坐,见过来探望的人太多,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坐上十分钟就会主动离开。
但人来人往显然还是对谢母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很快就觉得累了。
谢瑾萱便把母亲抱上楼让她在楼上安静地休息,其他人则留在楼下应付络绎不绝的探视者。
夏青棠也是不喜欢应付这么多客人的,她见谢母上楼休息了,自己也抱着大白菜和干粉丝回了小院子,舒舒服服在客厅看了一会书,就泡发了蘑菇和木耳,用大白菜跟粉丝做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餐。
之后,谢母就请了长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
谢瑾萱跟夏青棠也天天往小洋楼跑,他们要么吃过晚饭就过去陪谢母说话,要么下了班直接去小洋楼,跟谢母一起吃晚饭。
谢母知道孩子孝顺,没过几天就对两个年轻人说:“行啦,以后不用天天过来陪我了,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再过几天我也该回去上班了,你们还是按照老样子,一个礼拜过来个一两次就行了,看你们天天往这里跑,自己都不太习惯了吧。瑾萱学习那么辛苦,在这里陪我说了话,晚上回去就要熬夜学习,何苦呢?”
谢瑾萱说:“妈,我没事的,我本来睡眠就少。”
“那我嫌你烦人,你以后少过来吵着我,行不行?”谢母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谢瑾萱这才说:“好吧,我知道了,以后还是一周来两次。”
不用每天过去陪谢母,夏青棠跟谢瑾萱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礼拜六的中午,夏青棠正在管沉香家里上课的时候,谢瑾萱突然骑着自行车,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冲了过来。
“瑾萱,你这是怎么了?”管决明好奇地问道。
谢瑾萱的脸色看起来很激动,他压低声音说:“管老师,找了这么久,我终于找到小俊的消息了!”
小俊就是管决明的儿子,在管决明出事的时候,他的前妻第一时间跟他离了婚,之后带着儿子小俊离开了这里。
管决明失去了他们的消息,之后也去找过前妻的父母,但他们根本不松口,绝不告诉管决明那母子二人的下落。
管决明找了谢瑾萱帮忙,但找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管决明其实也都快要放弃了,甚至他也想过,是不是前妻跟儿子都已经不在了……所以才找不到。
管沉香跟夏青棠全都从屋里走出来,管决明的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他听着谢瑾萱的话,手一松,手里的那本书就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书掉了,他还是那样直愣愣地盯着谢瑾萱,呆若木鸡。
管沉香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管决明的手臂,她低声道:“哥哥,你怎么了,听见这个消息是乐坏了吗?瑾萱刚才说,他找到小俊的消息了!”
管决明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向谢瑾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找到他了?真的……真的吗?”
谢瑾萱说:“真的,真的找到了,连地址都已经拿在手里了!他跟他妈妈现在就在隔壁市的红星县里,他妈妈又改嫁了,现在在县里过得还算不错。”
谢瑾萱很早之前就在帮管决明找儿子了,但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消息。
因为管决明前妻在十年前曾经带着儿子嫁去了外省,那个省面积太大,没有确切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就在谢瑾萱都以为没希望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管决明的前妻居然又带着儿子改嫁回了本省,而且就在离这里不远的红星县县城里,从这里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多小时,实在是离得很近。
谢瑾萱把这些基本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管决明一边听一边哭,哭完又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
“我的小俊还活着!他还活着!”管决明抱住妹妹,兄妹俩都激动地蹦了起来。
管沉香说:“我就说小俊肯定还活着啊!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了,而且离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过去找他了!”
管决明愣了一下,他看向谢瑾萱,问道:“瑾萱,你觉得……我能过去看他吗?”
“那是管老师的亲儿子,管老师当然可以过去看他。”谢瑾萱说。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肯定早就不记得我了吧?他被他妈妈带走的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他……早就忘记我了……”
“忘记了也没事,你是小俊的父亲,这是事实。小俊现在十几岁,还是个孩子,他的母亲不能阻止亲生父亲去看他。”
管沉香也说:“瑾萱说得没错,哥,那是你的亲儿子,汤同志把小俊藏了那么多年,现在他们回到本省了,我们也是凭本事才找到的消息,为什么不能去看小俊?就算是打官司,那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哥,我陪你去看小俊!”
管决明这才红着眼眶说:“好,我们去看小俊……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看他?”
谢瑾萱说:“管老师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反正离得很近,早上出发,上午就能见到面了。要是想去,这个礼拜天就能去。”
管决明激动地搓搓手,他说:“妹妹,你说,我们明天去吗?”
管沉香道:“去!”
“那好,我现在就去跟学校申请一下,要是明天车队有车子可以出发,明天我们就一起过去找小俊!”
管沉香道:“对,明天我们一起过去,我现在身体也好了,有我在,哥哥你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让汤同志欺负你的!”
夏青棠听管沉香说过,管决明因为性子太好的缘故,所以在跟前妻的婚姻中一直是个软柿子,前妻对他一直很刻薄,后来管家出了事,那位汤同志也是第一时间就跟管决明划清界限,带着儿子立刻回了娘家。
汤同志长得好看,回娘家没过多久就给自己找到了靠山,那个时候,管决明还能写信联系到他们,但没多过久,那边就没有消息了。
等管决明找到前妻的父母时,他们却说汤同志早就不在这里生活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带着儿子嫁去了哪里。
换做夏青棠,自己的儿子不见了,当时肯定就要跟那边的人大闹一场,哪怕赖在他们家一年,也绝对要把儿子的消息问出来,可管决明性格太好了,他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为难汤家的父母,就那么回来了。
要不是靠着谢瑾萱,他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他性格这么柔软,管沉香要是不陪着一起去,说不定到了红星县,也见不到小俊的。
谢瑾萱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说:“要不然,我也陪两位老师一起去吧。有我在,事情也好处理一点,再说我那边也有认识的人。”
管决明说:“不会太麻烦你了吗?你为了帮我找孩子,已经费了你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了,你又托了那么多朋友,这中间欠的人情,我都不敢跟你算,感觉一辈子都算不清了。”
谢瑾萱笑着说:“那就别算了,干脆再多欠一点,等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一起跟管老师要回来。”
管决明笑得很憨厚:“那行,那咱们都记上。”
夏青棠说:“只有你们几个人去吗?干脆也带上我,我刚好没去过那个地方,我就当是旅游,我们早上去晚上回来,也算出去轻松一下。”
管决明说:“那既然大家都想去,我们就一起去,我现在就去借车子。”
说完,他就朝着那头跑去了。
“哥哥,自行车,你有自行车!”管沉香有些无奈地在后面喊道。
“对对对,我有自行车。”管决明笑着跑了回来,骑上自行车走了。
管沉香看着哥哥走远,她轻轻长出一口气,道:“瑾萱啊,真是谢谢你,你是我们兄妹俩的贵人。你不光救了我们的命,现在还帮我哥哥找到了孩子,我跟哥哥欠你的,真的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谢瑾萱说:“小管老师,别说这样的话,这种事有什么欠不欠的,现在我能帮你们那就帮一把,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你们帮我了呢,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么绝对的?”
管沉香说:“你帮我哥哥找到了小俊,有朝一日,就算是要他那条命,他也会给你的。”
“这个我可不敢要,要了也没有用处的。”谢瑾萱笑着说:“小管老师一定要跟管老师说,现在儿子也找到了,之后,就更要好好活着了。”
管决明的运气还算不错,学校刚好有一辆车子空了出来,明天无人使用,听说他是去找儿子的,便优先给他使用,不过司机是不会跟着他们跑的,好在管决明知道谢瑾萱会开车,便从学校那边登记了一下,又硬是找领导要了一张油票,这才算是把明天的交通工具给弄好了。
等他回来了,谢瑾萱就说:“好,那明天早上我们稍微走早一点,六点半从省城大学出发吧。我知道车队在哪,早上我跟青棠直接去车队等你们。等我们开车到了那边,刚好也是起床以后的时间了。要是谈的顺利,管老师可以带着小俊在县城吃个午饭。”
“那我要带上肉票!要是能跟小俊一起吃饭,我要给小俊买点好吃的!”管决明很激动。
管沉香说:“对,把肉票带上,还有,咱们这突然过去,也要带点儿礼物,我看,把家里那罐麦乳精带上吧,那还没有打开。”
“还有一包红糖,那个也带上!”管决明对着玻璃窗照了照自己的模样,说:“你们看我这个样子还行吗?明天要是去找他们,不会把孩子吓一跳吧?”
管决明年纪并不大,但因为多年受苦,所以早早生了白发,好在这一年养得还不错,气色比从前好多了,只是白发那是变不回去了,他担心自己看上去会显得太老,被孩子嫌弃。
夏青棠说:“管老师现在的形象可好了,我一直听你们学校的女同学夸奖管老师呢,说你文质彬彬,气质好,像古代的文人一样。”
管决明笑了起来:“又拿我寻开心了,我像什么文人啊?不过是穷酸相罢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这样子应该还过得去,待一会儿我就去澡堂子洗个澡,弄干净了再换身干净衣服,明天一定要给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管老师,放心吧,你现在可是大学老师,这是多受尊重的职业啊,你的孩子,一定会对你有好印象的!”夏青棠强调道:“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管决明放下心来:“是啊,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谢瑾萱说:“青棠,时间差不多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上班了?”
夏青棠看了看手表,这才发现已经有些晚了,她赶紧说了再见,骑上车子就回到棉纺厂去了。
结束工作回到家,夏青棠还没走进小院子,就听见家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把自行车停好,推门走进去,一股温暖的香气飘了过来,她笑着说:“瑾萱,家里来客人了吗?”
“是啊,来客人了,你看看这是谁?”谢瑾萱朝着沙发那边一指。
夏青棠往那儿一看,居然是之前晕倒在路边的许振华,她惊讶地说道:“居然是许老师,身体已经康复了吗?”
许振华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说:“是的,我已经康复了,身体没事儿了。那天真是谢谢你了,你喊人把我送到医院,之后还帮我垫付了医药费,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我现在身体恢复了,就想着一定要来亲自感谢你才行。”
“许老师太客气啦,我们本来就认识啊,举手之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过来亲自道谢的。那天把许老师送去医院的不止我一个,我也没有出力气,都是几位好心大哥把许老师抬去医院的。再说许老师的爱人之前还钱给我们的时候,还给我写了亲笔道谢信的。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你们还弄得这么隆重。”夏青棠说。
许振华的爱人在第三天就找到了谢瑾萱,把十块钱和一封亲笔信交给了他,信里很真挚地表达了谢意,所以夏青棠没想到许振华还要自己亲自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