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为民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往雪山脚下眺望:“这几十亩正好是离雪山最近的,表面看气温低,但那些冻土层不是真正的永久性冻土,其实是能种东西的。”
秦艽挑眉,她有点拿不准,但她相信钟为民的专业性:“可种点什么好呢?”
忽然,她想起个事,“您说种铁皮石斛能行吗?”
去年开荒前她就专门给老家五里屯打过电话,跟崔五叔聊过。崔五叔这几年用自留地培育铁皮石斛,当初的三株已经被他培育成好大一片,至少上千株是有的,这几年凭借着跟老药师的关系,他们家可是赚了不少外快,俨然已经成为整个五里屯最殷实的人家。
就连大队部李本分和王丽芬,都向他买植株,准备在大队部也开展种植呢。
毕竟,铁皮石斛价格在这儿摆着,种什么样的粮食也比不上种药材不是?
谁知钟为民却摇头,“不行,虽说石斛喜阴喜凉,但它对土壤肥力要求也高,雪山脚下温度太低,肥力不足。”温度太低,微生物数量稀少,肥力自然就上不去,这不是他用科技手段能改变的。
秦艽一想也对,其实根据石斛的药性也不难推出其生长习性,她也是病急乱投医,“那要不就先算了,咱们再等等,先把目前能种的种下。”
钟为民实在是舍不得浪费一分土地,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办法。
秦艽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发愁的当天晚上,所里就接到从老家五里屯打来的电话。
第55章 红景天与爱兰生子
电话里传来一把苍老但富含喜悦的声音, “来娣啊,上次你不是说要种石斛嘛,叔给你带点东西过去。”
村里人, 还是习惯叫她来娣, 习惯了,也亲切。
“老五叔,我正想跟您说呢,石斛我们冷河镇这边不适合种植,您还是留着自个儿种吧,别到时候给糟蹋了,可惜。”
“真的不要了吗?”崔五叔很是失望,他都准备开挖了。
秦艽细细的解释一遍,也感谢他的美意, 去年跟他说的时候太晚了,那个季节不适合移植,他就说今年一定要早早的给送过来。
“那成, 那叔这里还有一样种子, 听人说挺适合你们那边种植的, 这几天你们谁有空回来拿一下,你知道的,叔没出过门, 怕出去就找不着回来喽。”
秦艽笑笑,见他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配合他留点神秘感挺好的, “成, 我让我大姐夫回去拿, 正好他要回去给孩子开证明。”
婚后没多久爱兰就怀孕了,现在都快生了,老家的乡亲们啥也没说,但心里都知道,这证明从始至终有问题的是刘加伟,爱兰这么多年都被耽误了啊。
“成,家里正好有几斤鸡蛋,我让小廖知青一起带回去,给爱兰补补身子。”
秦艽嘴上答应着,也不想让他们吃亏,心里寻思到时候就让大姐夫给崔五叔和丽芬婶子家送点吃喝。
爱兰的户口一直留在五里屯,孩子就只能跟着她,现在要为生孩子做准备自然得回去开证明。这几年村里的工分啥的王丽芬都帮她记着,以后交公粮提留款啥的也还要麻烦他们呢。
*
一个星期后,廖志贤扛着一个大包回到家。
“红景天。”
秦艽先是一愣,忽然双眼冒光,“真是红景天?”
“我确认过,说是崔五叔遇到一个昌都来的倒爷,说他手里有以前上贡给皇家的仙草,崔五叔怕你用得上,就用自己种的铁皮石斛跟他换。”
现在的红景天不像后世,随便进个药房都能抓到,现在只有西部某些高寒山区能种出来,还多数是野生的,产量极低且不稳定,价格可不是一般贵。
再加上目前国外发现红景天对心肺疾病具有奇效,偏偏又只有龙国部分地区才有,很多国外药企都在打这主意,高价收购呢……秦艽仿佛看见许许多多的小钱钱向她飞奔而来。
“有多少?”
“一百二十斤,一两不少。”
秦艽狂喜,随即又是感动,当年自己只是出于职业道德试试给崔五婶做治疗,就连种铁皮石斛也有自己的私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崔家还一直记着她的恩情,愣是给她送了这么份大礼。
“红景天是一味益气活血,通脉平喘的中药,一开始只生长在青藏高原上,能有效缓解高原缺氧症状,当年康熙御驾亲征的时候,才抵达西北高原就出现心慌气短恶心呕吐的缺氧症状,还是当地人献上的红景天药酒起了大用,为此康熙还给它赐名‘仙赐草’,成为御用贡品。”廖志贤对这些很感兴趣,以为秦艽是不知道,连忙解释道。
秦艽点点头,“将来,很多药商会发现,红景天不仅能治疗缺氧,还能治疗肺气肿、冠心病等多种心肺系统疾病,甚至还能缓解亚健康的疲劳、乏力等症状。”
更有甚者,发现红景天能美容养颜,很多护肤品里都有添加,它的经济价值变得更高。
而现在,只有部分国外药商发现它的价值,这对龙国来说就是一个先机!
秦艽兴奋地搓手手,一百二十斤红景天的种子,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礼了。
她前几天种药的时候还问过钟为民教授,看能不能买点来种上,钱不够可以想办法贷款。
现在野生红景天主要在藏区,但她记得几十年后人们发现石兰省北部也适合种植,甚至这边的土层更厚、昼夜温差更大,出产的药材品质更好。但钟教授说这药材比较稀有,就是省中药研究院里也没有。
钟为民见到这么多货真价实的红景天种子,也是差点惊掉下巴,当即别的工作都丢开,一心研究怎么育苗的事来。
他也不敢一次性全用完,先用三分之一,等育苗成功移植成活之后,这才赶紧把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如法炮制。
秦艽正常上班时间要坐诊,还要处理所里大事小情,下班或者星期天则要去药田里打下手,实在是忙得分身乏术,老贺好容易放暑假,一整个假期居然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看见她。
不过,秦艽忙,他也没闲着,每天去陈老实验室帮忙,对于他身后的小尾巴,大家都习以为常。
“听说贺工家孩子小,家里也没人带孩子,只能当爸的带呗。”
“诶不对,我怎么记得,贺工家有个奶奶啊,年纪不大,以前一直是她带孩子的啊。”
豆宝歪着脑袋看着这些穿大白褂戴口罩的叔叔们,脆生生地说:“我太奶奶要去医院照顾大姨,我跟爸爸来上班,我不会捣乱哦。”
为了证明“清白”,她还十分乖巧地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晃了晃,自己坐到隔离门外。
很多电子元件都是要在防尘实验室完成的,只有换了工作服才能进去,豆宝知道那道门不能进,于是乖兮兮的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玩儿。
她拿着两本小书书,坐得板正地看起来,中途会自己抱着随身小水壶喝水,看一会儿,自己起身上个厕所,又看一会儿,然后跑到窗口往外眺望。
妈妈和小姨说了,不能长时间看书,中途向远处眺望,看看绿色风景,能缓解视疲劳。
是的,她豆宝就是这么个严谨认真又格外自律的小孩!
*
这天,秦艽刚从药田回来,就看见豆宝正坐在办公室等她,两条小腿晃荡晃荡,小水壶斜挎在身上,两个小揪揪还保持着上午出门前的样子。
豆宝有强迫症,表现在外形上,就是她不喜欢一切不能对称的东西,包括几何图形,包括两个小揪揪。
扎的位置必须一样高,拢过来的头发必须一样多,头绳颜色必须一样,连松紧程度都得一模一样,不然她会自己弄。
秦艽怕她小人儿弄疼头皮,每天早上出门前都给她扎得一模一样,有时候她忙不过来,是老贺扎的,那不得了,小强迫症遇到老强迫症,父女俩恨不得用圆规和三角尺来扎呢!
“豆宝等妈妈呢,你爸还没下班?”
“嗯呐,我来告诉妈妈一个好消息,不对,两个好消息。”
秦艽失笑,“好,你说。”
“嗯,第一个好消息是,小姨回家啦。”秦盼因为理科成绩突出,跳过级,今年已经上高二了,正是学业紧张的时候,而且是在省城上全省有名的好学校,平时都是一两个月才回一次家。
秦艽见她在理科方面是真有天赋,干脆就给她在省城找了名师辅导开小灶,每个月光辅导费用就抵别人两个月工资。
秦艽不心疼,因为她自己是学渣,就特别羡慕学习好的,自家妹妹有这天赋,花点钱算啥?
倒是秦盼,心疼坏了,总觉得自己这几年让三姐花了很多钱,所以愈发加倍努力的学习,周末都不回家,哪怕给养车来到学校门口接她,她都不回去。
最近不是放暑假嘛,他们学校带队去京市参加数学竞赛,她是其中之一,为了备赛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你小姨可真是难得回来一次呀。”秦艽寻思着,待会儿吃点什么,忽然想起,“那第二个好消息呢?”
小丫头的臭屁,能放在最后说的肯定是她最高兴的。
果然,豆豆大声道:“刚刚太奶奶打电话,我大姨生啦!”
秦艽一愣,算算日子,确实是离预产期也就个把星期了,大姐怀象好,吃嘛嘛香,孩子长得大,应该会选择剖腹产,所以早早的提前半个月就上省医院去了。
“今天生的吗?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嗯呐,太奶奶说吃中饭的时候生哒,是个小弟弟哟!”
秦艽高兴得摩拳擦掌,跟性别无关,只要是大姐生的,啥样的她都喜欢。当然,对于秦桂花女士来说,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盼了三代的男孩,虽然不姓秦,但总归是自家血脉。
用她的话说,她们老秦家也不是一门寡妇了,以后小屁豆子也有个弟弟给她撑腰了。
秦艽:“……”
孩子剖出来足足有八斤二两,一身的胎脂厚厚的,大得不得了!小名就叫小八斤。
爱兰结婚晚,总觉得自己是不会怀孕的,当知道怀上的那一天就一万分的小心,但凡是秦艽说有营养的适合吃的,小两口都可着劲的买来补。
别人孕早期孕反严重,还会瘦点,她是吃嘛嘛香,刚开始不觉得,等到了孕晚期,两三天一个样,大家才发现长太快了,请镇上有名的接生婆摸肚子,人家当时就说得控制了,不然得生个小八斤。
虽然这年头没几个八斤,真能长这么大是所谓的“福气”,但秦艽却很担心,一直让大姐控制饮食,主食控制在一个拳头大小,让多吃蔬菜……可就是这样,也控制得太晚了。
好在,去省医院剖腹产,有惊无险。
秦艽心疼极了,“奶你可别只顾着孩子,要多给我姐调理身子,这么大孩子她受老大罪了。”
“你放心,你大姐夫比我还上心呢,还说要把他妈从海城接来带孩子呢,出院我只负责照顾你大姐一人就行。”
“也别大鱼大肉的补,清淡点,多吃蔬菜和牛肉鸡蛋,那些油油的肉汤少炖点。”
老太太撇嘴,哪个坐月子不想吃点好的?油油的还不好吗?她们那个年代能喝碗油油的肉汤,那真是立马做鬼也心甘情愿了。但她知道老三现在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她说什么自己只能听什么,反正她不会害爱兰就对了。
俩人又聊了几句近况,知道大家都好端端的,秦艽也不担心。
其实奶奶在省城这半个月也不好过,听大姐悄悄说她经常失眠,总会想豆宝,吃啥都会念叨小屁豆子没吃过,小屁豆子没玩过,活脱脱一空巢老人。
奶奶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帮着她们带孩子,带大她们又带她们的孩子,年轻人怕她累,但她却怕帮不上孙女们的忙。
回到家,秦盼听说大姐生了个小八斤也很高兴,这几年她虽然一直在外面上学,但也经常打电话,感情还是好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报纸,“三姐,给。”
“啥呀?”
“你自己看。”小姑娘还挺高冷,抿着薄薄的嘴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光。
不近视不夜盲,真好。
“我看看。”豆宝早等不及了,这张报纸刚才她就看见了,但小姨说要等妈妈回来一起看,这是惊喜。
“咦,这是小姨耶!”
秦艽一看,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了一张照片,虽然里头有四个人,但秦盼是唯一的C位,不仅照得最清晰,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奖杯,眼里的光芒自信极了,仿佛是在居高临下的看镜头。
豆宝虽然还没上学,但她认识的汉字不少,一目十行看下来,“小姨数学竞赛得了个人一等奖,团体二等奖耶!”
秦艽读了两遍,确定豆宝没看错,这才抱着秦盼亲了两口,“咱家小老四读书就是厉害!”
秦盼面上依然很冷静,但心里却热乎乎的,她终于没让三姐失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