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吃了口面才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从明江市坐火车,车上有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周君康,被抢走的就是他孙子。”
他当时只觉得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来周君康也认出了他,一个快五十岁的大男人拉着他手不停地抹泪,懊悔不应该带孩子出来,生怕孩子找不回来,对不起儿子和儿媳妇。
姜穗涵惊讶出声:“还真算是认识,孩子没事吧?”
徐昭边吃边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吸入了点迷药,已经送去医院了。”
可能是怀孕了缘故,姜穗涵特别有感触,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人贩子这种人简直丧尽天良,他们就不怕报应到自己孩子身上?”
徐昭淡淡道:“都能昧着良心做出这种事,还怕什么报应,而且他们不仅拐卖儿童,还拐卖妇女。”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有的人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而有的人为欲望所控,贪得无厌,泯灭了良知。
姜穗涵想到了看过的一些书和电影,哪怕在现代,拐卖依然没有消灭。
“只要有利益,就有买卖。”
徐昭轻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只要有利可图,就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这次县公安局捣毁了一个据点,抓到了犯人,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应该能有更大的收获。
姜穗涵幽幽叹了口气:“大晚上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我心情都不好了。”
徐昭夹起几根面条递到她嘴边:“要吃吗?”
姜穗涵有点纠结,想吃,但是不想刷牙。
纠结了两秒钟不到,还是张嘴吃了,默默在心里替自己辩解,不是她想吃,是宝宝想吃。
一碗面,姜穗涵吃了小半碗,她摸着肚子,开始甩锅:“都怪你,晚上吃东西特别容易胖,我要胖死了。”
徐昭好脾气地认错:“嗯,是我的错,去刷牙吧。”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姜穗涵顿时没气了,晚上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莫名地想起王丽娟提到的那个书中造成“她”身故的意外,会不会和徐昭今晚说的那个人贩子组织有关?
想问清楚,可是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她在心里暗示自己,明天一定要记得问。
第63章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要迟到了。”姜穗涵醒来第一时间拿起放在床头边的手表,一看已经早上七点半了,一会儿八点十分还有课, 要来不及了。
徐昭摸了下鼻子, 想说我又不知道你今早有课, 看她睡得香想让她多睡会儿, 不过他心知这时候不能顺着她的话替自己辩解,不然她一定生他的气。
以他多年来在他爸和他妈身上学来的经验,每次他妈生气了,他爸总是不反驳, 你说错了就错了呗, 等他妈自己生完气, 两人也吵不起来,第二天夫妻俩又和和美美了。
姜穗涵没时间和他生气, 赶快起床穿鞋换衣服, 下楼的同时抓紧时间绑头发。
徐昭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生怕上课迟到, 帮她盛了碗白粥,用勺子慢慢搅着好让粥快点凉。
等收拾好,姜穗涵看时间七点五十分,不敢再磨蹭, 推着自行车出来。
徐昭见她要走,忙问:“不吃早饭了?”
姜穗涵:“没见时间了,不吃了, 就两节课, 等上完课回家再吃。”
不吃早饭怎么能行,别一会儿上课的时候晕倒了。
徐昭不让她走:“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才上课, 喝点粥垫垫肚子也行。”
他拉着车后座,走也走不了,姜穗涵没办法,被他压着就着一小碟腌萝卜喝了半碗白粥:“这腌萝卜哪来的?还挺好吃的。”
她记得家里没有腌萝卜,爽口清脆,和白粥一起吃简直是绝配,而且很开胃。
徐昭把煎蛋夹到她碗里:“昨天在县公安局和一个女同志换的。”
昨天事件突发,公安局的人只要不是躺在医院起不来,全被叫过来帮忙,彻夜加班,里面有个女警察,怀孕不到三个月,她婆婆过来公安局给她送饭,饭菜里就有一碟腌萝卜。
徐昭当时注意到了,厚着脸皮过去问人家里还有没有这种腌萝卜,他想买点,女警察的婆婆得知他是军人,买腌萝卜是为了家中怀孕的妻子,二话不说骑车回家抱了半罐腌萝卜过来,给她钱不要,说一点腌萝卜不值钱。
徐昭拿出军人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强大理由,女警察的婆婆不得不收下了钱,还附赠了两个咸鸭蛋。
张向前震惊脸:“你家那位怀孕了!?”
徐昭轻点头,小心放好那半罐腌萝卜。
张向前盯着他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就怀孕了呢?”
这话听着刺耳,什么叫怎么就怀孕了?
怀疑他,还是怀疑姜穗涵?
徐昭冷冷地看着张向前,卷起袖子:“你最好给我个不揍你的理由。”
张向前倒吸一口冷气,嘴巴比脑子快,都是这张嘴惹的祸,他尴尬地笑着解释:“不是,我绝对没有怀疑你个人能力的意思,当然了,我也没有怀疑小姜同志。”
徐昭面无表情,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如何瞎扯淡的表情。
张向前掩饰性地嘿嘿笑了笑:“我是在赞扬你,你看你结婚才三个月,明年就要有儿子了,咱们国家造火箭的速度都没你快。”
徐昭拧眉,如果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他真想给张向前来一拳,把他脑子里的水倒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张向前一手揽着徐昭的肩,兴冲冲地说:“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手笔,奶粉、麦乳精,还有那么多吃的,原来是家有喜事,改天我们哥俩找个时间喝一杯,就当是庆祝你终于不用老来得子。”
徐昭抓住话里的重点:“什么老来得子?”
张向前很想给自己的嘴巴一巴掌,看吧,话赶着话,说漏嘴了。
他不敢看徐昭,结结巴巴地说:“就去年有一次我们几个一起喝酒,喝多了,一时兴起拿你打了个小小的赌,赌你三十岁之前还是之后结婚,老来得子这个词不是我说的,是刚子和辉子,他们嘲笑你。”
张向前心说,兄弟们对不起了,我也不想拿你们顶锅,实在是被徐昭这家伙抓到了把柄,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们也不在这儿,就暂时拿你们挡一下子弹。
徐昭冷笑了声:“你们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张向前死鸭子嘴硬,脸皮特厚:“那是自然,好歹同睡一张床两年多,还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亲兄弟都我们亲。”
徐昭没忍住,扔了个白眼过去,这家伙的嘴巴简直有毒,两人当年一个宿舍,睡的是上下床,话从他嘴里出来听着就是别扭。
也就是晚上还要配合县公安局的工作,如果这会儿在部队,他绝对要拉着张向前好好切磋一番。
这腌萝卜越吃越好吃,姜穗涵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碗白粥,又看了眼时间,八点钟了,再不赶去学校真要迟到了。
“乐乐拿上书包,快点。”
姜乐昀背着书包,爬上自行车后座,姜穗涵双脚离地,用力一蹬,自行车动了。
徐昭不放心地在后面喊了句:“小心点骑车。”
家属院楼房前的那排水龙头前,几个妇人手上正忙活着,有洗衣服洗床单的,也有洗菜刷鞋的。
“早上我浇菜路过许副团长家,你们当时不在场,没看到徐副团长那个依依不舍的黏糊样,不就是去部队小学上个班,又不远,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人家小夫妻才刚结婚,徐副团长又刚出任务回来,小别胜新婚,黏糊了点正常,我就不信你和你家那口子年轻时不这样,再说了,人小媳妇长得好看,男人不都稀罕漂亮姑娘。”
“哎你们说,那个姜同志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都不见她出门,整天就待在家里,除了吴桂花,也不见她和家属院的哪个人合得来。”
“人家是城里人,不习惯我们农村人的打交道也正常,更何况现在又有了工作,每天给学生上课,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人秦旅长的爱人姚老师就没这样,每次见到我都跟我打招呼,城里人就了不起啊,凭什么看不起人。”
“我还听说她在家都不干活,洗衣做饭扫地全让徐副团长一个人揽了,她就坐着等吃饭,这么懒的媳妇要是在我老家,可丢尽爹妈的脸,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眼红病犯了吧,又不吃你家大米,人徐昭养得起,你管人家干不干活。”陈晓红手里拿着一个红番茄啃,不耐烦听一群心眼小的女人在这儿阴阳怪气。
“你说谁眼红病呢,我们不过是闲话几句,人家也没给你什么好处,你就巴巴的讨好,也不看看你这一身泥土味人会不会熏着人。”李大娘手一甩,贱了陈晓红一脸水。
“干嘛呢,想打架是吧,老娘我不怕你,来呀,有本事你冲我肚子打。”陈晓红吐掉番茄皮,怒火噌的一下上来。
李大娘手都举到了半空,尴尬极了,瞥了眼陈晓红微微凸起的肚子,不甘心,却又不敢动手推人。
她老人家喜欢讹人,但是不想被人讹,这要是不小心出了问题,找她赔钱怎么办。
李大娘气势不是很足地瞪着陈晓红:“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小辈计较,怀孕了都不在家歇着,也不怕把孩子摔没了。”
陈晓红坚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一听李大娘诅咒孩子,双手叉腰,指着李大娘的鼻子大骂:“我呸!谁不知道你最爱占小便宜,哪怕是地上掉根针,你都要捡起来说是你家丢的,上次何水清家丢了一块肉,别以为你小心谨慎就没人知道这是你干的。”
何水清上个月买了一斤多猪肉,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当天切了点肉炒菜,剩下的挂在厨房的窗边,她家住一楼,第二天起床,发现肉不见了,查遍了整个家属院没有找出哪个偷肉的小贼是谁。
何水清其实有几个怀疑的对象,李大娘就是其中之一,无奈她手里没有证据。
她眉头一挑,拨开站在前面的人,脸色特难看地看着李大娘:“好啊李大娘,你还真是会演戏,之前骗我说可能肉被老鼠吃了,原来这老鼠是你! 我家辛辛苦苦攒了一个月的肉全进了你家人的肚子里,不要钱不要票的肉吃起来是不是特别香?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不能走,不然我就去部队告发你。”
那肉是她打算给家里两个孩子补补身体的,丢了肉不止她难受,孩子更是难过得那几天都没睡好,睡梦里都在喊着肉。
李大娘顿时脸色一变,有些心虚,不敢看何水清,虚张声势地大声辩解:“你要是看见了,怎么不早告诉大伙儿,现在才拿出来说,摆明了就是说不过,随口扯谎诬陷我,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她斜眼不屑地看着陈晓红:“可怜你那三个闺女,亲妈和后妈没个分别,后妈还会表面上做功夫,你这个做亲妈只顾着自己吃肉,连口肉汤都不给三个闺女留,你哪还有良心,可怜张营长娶了你这个心肠坏了的媳妇,真是瞎了眼,老张家没福气啊。”
别看李大娘六十多岁了,人脑子不糊涂,转的还挺快的。
陈晓红气得脸都红了,怒火冲天也不为过:“老虔婆你才没福气,年轻死了男人,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吧,看看你张风干了橘子皮的脸,尖酸刻薄,死皮赖脸,有你这样没品没德的奶奶,你家孙子才可怜,你偷肉那天晚上,我家小草半夜醒来都看到了,你别以为你能混过去。”
今天老娘不让你脱层皮就不姓陈!
“你活该生不出儿子。”
“你这个老寡妇才是命不好。”
“你虐待你的三个闺女,天打雷劈。”
“你为老不尊,天理难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孕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两边人的生怕出事,一边拉住一个,硬是把人分开了。
憋了一肚子气发泄不出来,陈晓红快气疯了:“我怎么就虐待我闺女了?我生她们出来,供她们吃供她们穿,把她们养到这么大,怎么就说我不配当妈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自己身上的屎都没擦干净,她李春苗也好意思说我。”
如果不是怀着孩子,她哪忍得下这口气,早扑上去挠李大娘一脸。
陈秀妮担心陈晓红真气出个好歹,安慰说:“李大娘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贯的胡搅蛮缠,无理也能搅三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当心身子。”
陈晓红立即说:“对,我儿子还在我肚子里,可千万不能吓到了我儿子。”
陈秀妮心说,李大娘说的也不全是错的,陈晓红一心想生个儿子,闺女在她眼里就是根草,养着闺女不过是为帮家里干活,将来好换一笔嫁妆。
“姜老师,姜老师,小草哭了。”一个小女孩跑过来。
“小草哭了?”姜穗涵愣了一下,她认得这孩子,是四年级班上的一个女学生,“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老师说。”
洪春梅缓了口气:“小草她娘不让小草上学,然后小草就哭了。”
很好,简单明了,但是前因还不够清晰。
姜穗涵一边跟着她走一边问:“小草的妈妈为什么不让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