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姜穗涵一眼,他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经手的病人有很多,跟他道谢的病人和家属同样不少,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辛苦两个字。
“分内之事,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姜穗涵把晨晨放到徐昭身边,挠挠小孩的下巴:“胆子挺大的。”
刚刚医生给徐昭检查伤口时,她本想抱着晨晨出去,担心小孩看到狰狞的伤口害怕,晨晨闹腾着不肯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到爸爸身上的伤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没有哭闹。
徐昭与有荣焉:“也不看看谁家的孩子。”
他的儿子能是个胆小的吗?
必须不是。
姜穗涵表情浮夸,故意说:“你说得对,儿子随爸,晨晨爸爸这么厉害,晨晨能不厉害吗?”
徐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姜穗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嘀咕了句:“自恋。”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军人体质好,又加上娇妻幼儿在身边,每天心情不错,姜穗涵照顾得好,每日三餐均没落下,徐昭身体恢复比预想的快。
回黎省的火车票前几天就买好了,两张卧铺,有徐昭在身边,姜穗涵不用一个人带孩子,时时刻刻盯着,轻松不少。
徐昭把晨晨抱过来:“你去睡会儿,晨晨这里有我。”
姜穗涵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应该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的确困了,也不和他客气:“那我先睡,一会儿换你来,到时间了记得叫我。”
卧铺车厢虽然没有外面的硬座车厢人多杂乱,但是到底是在火车上,还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姜穗涵和徐昭不敢同时睡觉,商量好了一个人睡觉休息,另一个人看着小孩,轮着来。
半夜晨晨醒来要喝奶,小孩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脑袋下意识地往爸爸怀里拱想喝奶,徐昭有些尴尬,一边抱着小孩哄,一边拿着奶瓶去装热水。
喝到了心心念念的奶,晨晨不闹了,小眉毛却还是皱着。
爸爸身上没有妈妈香,爸爸的怀抱也没有妈妈的软,想要妈妈。
喝完奶,晨晨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睡意袭来,枕着爸爸的胸膛接着睡。
姜穗涵一觉醒来,天都亮了。
她赶快坐起身,转头一看,徐昭抱着晨晨在逗弄他,小孩笑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姜穗涵心虚:“你怎么不叫醒我?”
说好了两人轮流睡,结果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徐昭看孩子看了一晚上。
徐昭:“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没事,以前出任熬四五个夜晚都有,这才一个晚上。”
看他眼底有些青黑,脸色倒还好,想到他伤刚好,不能过于劳累,姜穗涵把晨晨抱过来:“晨晨我看着,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到站,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徐昭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手臂,熬了一个晚上,确实有点累:“好,有事一定要叫醒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天气冷,小孩睡觉不安分,能从床头睡到床尾,再从床尾睡到床头,卧铺空间小,军大衣盖在小孩身上不严实、漏风,怕冻着小孩,徐昭抱着晨晨睡了一个晚上,两只手臂都麻了。
姜穗涵知道他担心她和晨晨,点头说:“知道了,我不乱走动,赶紧睡。”
车上还有另外一对夫妻,年龄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那个女同志说:“你男人对你真好,刚刚你儿子笑声大了点,他就和小孩说不能吵醒妈妈,然后你儿子特别听话,捂着嘴巴,我就没见过像你儿子这么乖巧聪明的小孩。”
她去年结婚,家里人已经开始催生了,她才二十二岁,想晚一点再要小孩,她男人是家里的老小,有四个侄子侄女,孩子多,家里很闹腾,对于媳妇暂时不想生孩子没意见,觉得都行。
看着晨晨那张漂亮可爱的小脸蛋,女同志的想法变了,如果能生一个和晨晨这样的小孩,那也太幸福了。
姜穗涵浅笑道:“他也就是这点比较可爱,有时候闹腾起来比孙悟空大闹天空还要折腾人,白天睡觉,晚上不睡,闹得家里人陪着他熬夜,我刚出月子那段时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都是被臭小子折腾的。”
晨晨更小的时候,脾气可大了,喂奶晚了一点,扯开嗓门哭,换尿布不及时,也是哭,忙事情没理他,还是哭。
那几个月,听到晨晨的哭声,大家都有条件反射了,尤其是姜穗涵,每次听到晨晨哭,她都会捂着耳朵,太痛苦了。
晨晨似乎知道妈妈在说他的坏话,用小脑袋顶了顶妈妈的肚子。
什么嘛,我才不是爱哭的小孩。
女同志还真不知道养小孩这么麻烦:“这么可怕?”
她心想,那还是晚点要孩子比较好,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别人家的孩子眼馋一下就行了。
姜穗涵看她好像有被吓到,忙说:“我说话夸张了点,你也不用太担心,有孩子和没孩子的生活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体验,有了孩子之后,虽然生活中确实多了一些以前没有过的麻烦,但是孩子能带来的快乐是很多东西都没办法替代的,那种感觉很奇妙,等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
晨晨没出生之前,她和徐昭商量好了,她扮演慈母的角色,徐昭是严父,她记得当时自己说的信誓旦旦,孩子犯错了,徐昭要教育孩子她绝对不插手,但是现在,如果徐昭要揍晨晨,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徐昭翻脸。
看了眼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姜穗涵把徐昭喊醒。
徐昭睁开眼,眼中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睡意:“到了?”
先在市里下车,然后去车站买票坐车回县里。
王大河咧嘴笑得很欢乐,挥手大喊:“这里。”
姜穗涵看到姜卫雨也在:“你怎么也跟着一起来?”
“今天周六,不上班。”姜卫雨迫不及待地小心掀开包住晨晨的小被子,看到小孩如同黑葡萄一样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笑着说,“晨晨醒来?还记得小姨吗?”
在家的时候姜卫雨经常帮忙带晨晨,小孩和小姨关系很好,半个月没见了,晨晨有些困惑地看着姜卫雨。
姜穗涵故作伤心地看着晨晨:“没良心的晨晨,这才半个月就忘了小姨,亏我日思夜想,白费了我的眼泪。”
姜穗涵轻拍了下堂妹的手,摇头失笑:“好了,小孩子忘性大,刚到云市,晨晨一样没记起他爸爸。”
徐昭瞥了眼姜穗涵,暗暗腹诽,为什么要拿他来做对比?
儿子忘了亲爸这事,他并不觉得是一件值得拿出来说的光彩事。
四人先去国营饭店的填饱肚子,又去百货大楼扫荡了一圈。
王大河偷偷瞄了眼徐昭,徐副团长淡定地抱着孩子,掏钱的事全让嫂子一个人干,由此事可知,团长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王大河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嫂子厉害啊!
徐昭扭头,对上王大河饱含同情的眼神,皱了皱眉,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91章
回到家, 姜穗涵看着自家院子,感慨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还是家里好。”
徐昭拿着东西路过她身边时, 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是狗?”
姜穗涵愣了片刻, 而后才反应过来徐昭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光明正大地嘲笑她。
“你给我站住, 看我不打死你!”
徐昭加快脚步,没让姜穗涵抓到,姜卫雨抱着晨晨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低头对晨晨说:“可怜的晨晨, 你爸爸妈妈光顾着玩, 忘了你了。”
王大河跟幽幽地飘来一句:“团长在家一直这么活泼吗?”
姜卫雨:“倒也没有, 就是偶尔会变得孩子气一点,但那都是在我姐面前才这样, 在外面我姐夫还是很严肃的。”
王大河目光透过院子, 看到团长假装被嫂子抓住,被拧耳朵, 表情看似痛苦,实则嘴角带笑。
单身狗了二十年的王大河感觉还没吃晚饭,已经饱了。
有了孩子之后,时光过得飞快, 姜穗涵感觉好像生了晨晨才没多久,小孩就已经一岁多了。
徐昭从外面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冷风, 姜穗涵打了个哆嗦, 叫他赶紧把门关上。
“晨晨睡了?”
姜穗涵侧身躺在床上:“没呢,白天睡得多, 现在还精神着。”
晨晨听到自己的名字,窝在被子里的小脑袋冒了出来,咧开小嘴:“爸爸。”
徐昭脱掉外套钻进被窝里,躺在晨晨的另一侧:“怎么还不睡觉?”
晨晨爬到爸爸的胸膛上,捏着爸爸的耳朵玩:“不想睡,爸爸和我玩。”
徐昭任由小孩玩他的耳朵:“想玩什么?”
小孩还不到两岁,徐昭对晨晨很好,相比起姜穗涵,他这个做父亲的在陪伴孩子玩耍方面一向很有耐心,晨晨想玩泥巴,他也不嫌脏,蹲下身陪小孩一起捏泥巴,只要有时间,抓知了、玩虫子、打麻雀,这些他都带晨晨玩过。
部队里的小孩都羡慕晨晨有个好爸爸,女人们私下里也说徐昭有了孩子之后,对孩子那是真的好,在孩子的事上亲历亲为,不假人于手,喂奶、洗尿布、带孩子,没一样落下,大家都羡慕姜穗涵嫁了个好男人。
晨晨眼睛亮晶晶的:“骑马。”
徐昭起身:“好。”
骑马是他和晨晨经常玩的一个小游戏,他弯腰跪在床上,晨晨爬到他的背上,嘴巴里兴奋地喊:“驾驾驾。”
徐昭配着着小孩的命令,让走就走,叫停下来就停下,姜穗涵被两人挤到了床头,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想不明白这么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几乎每天晚上都来一次,都不腻的吗?
玩闹了快半个小时,姜穗涵喊停,往奶瓶里倒了小半瓶温开水,晨晨也累了,小嗓子喊了这么长时间,声音都有点哑了,两只小手抱着奶瓶,咕咚咕咚,一下子就喝完了。
那豪气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是汽水。
晨晨没有自己的小房间,不过他有自己的小床,天气冷,担心孩子睡觉翻身踹被子,晚上会着凉,冬天小孩一直跟着爸爸妈妈睡,可把小孩开心坏了。
徐昭突然说:“今年我们回首都过年,爷爷想晨晨了。”
老爷子念了曾孙子两年了,望眼欲穿,如果今天过年不回首都,他老人家能从首都跑来黎省。
姜穗涵没意见,结婚快三年了,第一年怀孕,晨晨出生后,由于孩子还小,去年没有回首都,现在晨晨一岁多了,一家人一起回去过年理所应当。
晨晨躺在爸爸妈妈中间,两只小手各自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眨巴着眼睛问:“谁是爷爷?”
徐昭和小孩解释:“爸爸的爷爷你要叫太爷爷,就是那个经常给你买奶粉和糖果吃的太爷爷。”
晨晨其实搞不懂爷爷和太爷爷的区别,懵懂地点了点小脑袋:“太爷爷给晨晨买糖吃,晨晨喜欢太爷爷。”
姜穗涵好笑地捏捏小孩的小脸蛋:“说你是个吃货还真是,给你买好吃的你哪个不喜欢。”
徐昭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她对甜食还好,有点喜欢,吃甜的食物心情会好,太甜就不行了,可是晨晨不一样,小孩非常喜欢吃甜,糖果是他最喜欢的零食之一,越甜他越喜欢,恨不得钻进蜂蜜罐子里添干净的那种。
姜穗涵对晨晨每天吃糖限制得死死的,姜卫雨和姜乐昀被她教训了一通,不敢私下里给晨晨吃,小孩听到太爷爷给他买糖吃,发至内心的欢喜。
晨晨两只手抱着妈妈的手臂,嘟着小嘴撒娇:“我最喜欢妈妈了。”
姜穗涵瞥了眼徐昭:“那爸爸呢?不喜欢爸爸了?”
晨晨强调说:“喜欢爸爸,最喜欢妈妈。”
姜穗涵笑得乐不可支,在晨晨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妈妈也最喜欢晨晨。”
晨晨笑得露出白皙的小米牙,仰头也在妈妈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母子俩额头抵着额头,笑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