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又是沉默。
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话可说……成越开始有些后悔拦下他,心里想着该如何告辞。
忽地,便又听见楚逐问:“听说,秋婶常给拾九说媒?”
“……嗯。”成越想了想,如实点头。
“说过几次媒?你姐姐是不是都拒绝了?”
“这个啊……”
*
正午时分,秋日暖煦的阳光洒在大街上,楚逐和成越从食肆里出来,一同往安乐衣铺走去。
男人之间往往只消三言两句,便能快速拉近距离。
这一上午的时间,两人的关系悄然改变不少。
本来前尘恩怨了断,他们便不该再是敌对之君,现在的他们,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而已。
——因为拾九,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人来到衣铺,却不见拾九的踪影。
楚逐眸光一扫,便看到了昨日见过的小荷,正待上前询问,成越已经问了起来:“小荷姐,我姐姐哪去了?”
小荷望过来,但见昨天来衣铺待了一天的男人此时正站在成越身后,便知道这男人与成越认识。
再结合昨日拾九见到这男人的表现,再度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看来,这男人和拾九姐姐曾经有过一段,不知何故却分开了,如今这男人悔不当初,前来穷追不舍。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抿着嘴沉默。
成越心中一急:“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没有——”小荷摇头,瞥了楚逐一眼,将成越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实话。
楚逐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待成越回来,才问:“怎么了?”
“这……”成越也犯了难,想了想才道,“我姐姐今日跟别人吃饭去了,你回去吧。”
吃饭?
心思缜密如楚逐,顿时便明白了,昨日才拒绝的媒,今日竟见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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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追妻记(3)
◎相看(楚逐X拾九)◎
吴水镇是个小地方, 酒楼食肆不多,上等的酒楼更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此刻,拾九就在吴水镇最大的酒楼——福香楼里。
这是周子安请她吃饭的地方。
秋婶亲自送拾九过来, 路上, 她喋喋不休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周子安的事通通都说给拾九。
“他家就住在隔壁永泰镇,他爹在他小时候就死了,他娘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孤儿寡母生活不易, 家里穷得很, 还好他娘咬牙供他读书考取功名,他也实在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了解元,一下子在咱们抚州出名了……”
“周子安年纪轻轻, 人又长得俊俏又有文采,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好苗子,听说啊, 现在全抚州家里有女儿待嫁的都瞅上了他, 没有女儿待嫁的就天天往他家里送东西, 争相与他结交,这孩子一下便从穷小子变成香饽饽了。”
秋婶说得兴起,拾九只得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只在想, 到底是草率了,不该答应的。
一则,她其实并无嫁娶的念头, 却答应过来相看, 倒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二则, 为何断绝楚逐的心思,非要用这样的手段呢?他有再多的心思,只要她再无心思,又何必怕他纠缠?
她算是回过味来了,暗叹自己幼稚。
想想,源头都在楚逐身上,他若不来,就没这些事了。
只是秋婶没给她细细思量的时间,她昨晚才刚答应,今儿中午秋婶就已约好那边,把她从衣铺带出来了。
如今都在路上了,不想去也得去了,若是临时反悔,不但辜负了秋婶的心思,也连累她在这小地方不好做人。
就当结识一个朋友吧。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马夫拉开帘子:“福香楼到了。”
拾九扶着秋婶下了马车,秋婶拉着她的手走到酒楼门口,便停下脚步,笑道:“他在二楼雅间‘春居阁’等你,秋婶就不上去了。”
“嗯。”拾九点头。
“如果是个有缘人,一定要好好把握啊。”秋婶拍了拍拾九的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拾九走进酒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客官几位?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二楼‘春居阁’。”
“好嘞,您随我来。”
小二带着拾九上楼,径直走到春居阁门口,敲门问道:“客官,您相约的朋友到了。”
小二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雅间的门随即从里打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向拾九拱手一礼:“在下周子安,见过姑娘。”
眼前这人便是周子安。
拾九看过去,此人一袭白衣,长得确实一表人才,举止也温文尔雅,看上去便很好相处,难怪秋婶让她不要“放过”。
这周子安陡然想起还没让人进屋,连忙侧身道:“拾九姑娘,请进。”
拾九颔首一礼,走入雅间。
今日天气难得晴好,冬日暖阳撒在雅间的窗台上,屋子里明亮而温暖。
气氛却显得有些静滞。
拾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淡淡一笑:“周公子你好。”
周子安似乎有些紧张,紧紧抿唇,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拾九姑娘,你、你饿了么?请坐。”
拾九顺着他的拱手的方向看去,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时,脸上是没有表情的。
周子安见拾九面无表情,便颇有些无措地解释道:“我、我不知道姑娘喜欢吃什么,因此没有多点,只点了福香楼的几道招牌菜。姑娘再点一些自己喜欢的罢!”
“不用了,两个人已经够吃了。”拾九连连摆手,她没想到周子安这么热情又这么腼腆,她自己也是个不善言辞的,这一下便不好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只对自己答应下来的决定悔不当初。
周子安又贴心道:“这几道菜刚刚放了有一会儿了,我让店家再热一热。”
“不用这么麻烦的。”拾九见那几道菜还冒着热气呢,连忙回绝。
“好,听姑娘的。”
周子安说完,两人似有默契般双双沉默,突留一室安静……
“这次主动托人打听姑娘是否婚配,是在下唐突了。”周子安咳了一声,主动打破沉默,“其实,我去年年底,便见过姑娘了。”
拾九眼神迷茫地看向周子安。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见过他。
“姑娘记不得我也很正常。”周子安自哂一笑,“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家中实在困难,便来吴水镇走亲戚——说是走亲戚,其实就是希望看在那点稀薄的血脉关系上,资助我们母子俩一些钱财,供我们孤儿寡母暂过难关。”
“只是,终究一无所获。”周子安叹息摇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情分未到,不能强求。”
“于是,我和母亲便打算回家,路过姑娘所开的安乐衣铺时,天色黑了下来,母亲一天没吃东西,已饿得走不动路。当时,我看着衣铺里灯影摇曳,姑娘你正微微低头收拾布料,我忽地就有了上前的勇气——”周子安一脸沉静地看着拾九,“我想,姑娘一定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听周子安这么说,拾九终于慢慢回忆起来:“是你……”
不禁有些诧异。
记忆中,那是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乱糟糟的,大冬天的还穿着单薄的衣衫,而且衣服上尽是补丁,看上去很穷困潦倒。
跟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简直天差地别。
人靠衣冠是有几分道理的。
“没错,是我。”周子安见拾九恍然大悟的样子,情绪复杂地点头,“那日,多亏姑娘救济,才使得我与母亲过了一个好年。”
拾九想起来,当时衣铺已经打烊,没有一个客人,伙计也都回家了,她一个人在做最后的清点。
随后,便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走进了衣铺。
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有什么事,那青年便向她躬身一礼,艰难开口。
他说家中困顿,他和母亲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因此恳求她施舍一个馒头,让他的母亲能暂时填饱肚子。
她一听,连忙让他把母亲请进来,便去后院将所有能找到的吃的都给两人端来,让他们在衣铺好生吃了一顿。
母子俩感激地对她连声道谢。
她见俩人大冬天的衣衫单薄,心里着实不忍,刚好又是在衣铺里,于是马上又拿了好些新衣赠与他们。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实在无以为报。”青年面色惭愧地摇了摇头,在一堆衣裳中拿了一套女装,“寒冬难捱,有了这件御寒之物,母亲便不必挨冻了,在下真的感激不尽。”
“那你呢?”她感动于青年的孝心,急道,“寒冬难捱,你也是血肉之躯,我这衣铺里衣服多着呢,你就不要客气了。”
开了衣铺以来,她和秋云夕接济过不少百姓,对于她而言,赚多赚少并不重要,若能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还有余力可以接济他人,才是开衣铺最开心的事。
在她的再三坚持下,青年才拿了一套衣服,当下躬身道:“姑娘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回想起去年冬天的往事,拾九才蓦地发现,周子安今天穿的衣服,便是当日她所赠之衣——
他没有挑华贵的衣服,而是挑了一件看上去最便宜、最不起眼的素衣。
周子安见拾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点头笑道:“是的,我身上这件衣服,正是姑娘那时慷慨所赠。”
拾九默默惊叹于缘分,笑道:“还好时来运转,困顿的日子都过去了,往后便是大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