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是找你!”小姑娘从一间屋里跑了出来,瞪了那小孩一眼,然后牵着她们的手,把她们往屋里带,“婉婉姐,桃桃姐,别理他,他可讨厌了。”
“扫把星你说谁讨厌,你才是最讨厌的,扫把星扫把星,略略略~”小孩嘲讽地冲她们做鬼脸。
小姑娘冷笑:“小心你再摔个大马哈,到时候连你剩下那颗门牙都给你摔断咯!”
小孩脸色一变,正要骂,而这时他后头的屋内传来了骂声:“狗蛋,给我滚进来,都跟你说了,离扫把星远点,你还不听!”
小孩冲她们着吐了口水,随后跑回了屋子。
这样恶劣的态度,让孟书婉和夏桃都皱起了眉头。
“他家一直这么欺负你?”孟书婉低声问。
叶松韵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沉默地带着她们进了屋子。
与外头的杂乱不同,她家格外整洁,收拾的干干净净,堂屋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鲜花。
“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小姑娘说完就急匆匆往屋外跑,没多久就拎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她把水壶放下,又爬上凳子,用棍子把悬在房梁的篮子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糖罐,小心翼翼舀了两勺红糖出来,给她们沏了红糖水,又跑进左边的屋子,很快就有开柜门的声音,和说话声传出来。
只是说话声有点小,俩人听不清,依稀能听见其中一道是男人的声音。
“小丫头这是恨不得把家里的宝贝都掏出来招待你呀。”夏桃小声打趣。
孟书婉无奈,却也知道这是事实。
“就是她哥咋不出来?”夏桃疑惑地问。
孟书婉摇头,她也纳闷,这个哥哥看见自己妹妹脸被打成那样,怎么就不关心好奇吗?
正常知道妹妹发生了意外,又被人送回来,怎么也得出来见见人,了解下情况。
正在她们胡思乱想时,小姑娘跑了出来,手里面捧着一个铁皮盒子。
她将盒子摆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面摆着几块鸡蛋糕。
“婉婉姐,桃桃姐,你们吃鸡蛋糕!”
她热情地给两人拿糕点。
俩人连忙接过,只是都没有吃,而是捏在手里,心里不住发酸。
“松韵,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来歇一歇。”孟书婉温柔地说,将手中的鸡蛋糕递给了她,“我刚才吃了你买的烧饼,现在塞不下,你帮姐姐吃了,好不好?”
叶松韵就买了两块烧饼,都给孟书婉和夏桃,她自己是一口没吃,原本她们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小姑娘只买两块,是因为只能买两块。
叶松韵看着鸡蛋糕,控制不住咽了口唾液,正想拒绝,结果才张嘴就被塞了块鸡蛋糕。
这下子她不吃也得吃了。
叶松韵害羞地咀嚼着鸡蛋糕,亮晶晶地眼睛盯着笑盈盈的婉婉姐,只觉得好喜欢,好喜欢!
“松韵,你哥哥呢?”夏桃开口问,顺手把鸡蛋糕也塞进了小姑娘手里。
叶松韵咽下糕点,才说:“哥哥生病了,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俩人面面相觑,有些纳闷,这是生了什么病。
正在这时,左边的房间内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叶松韵猛地站起来,连糕点都不要了,跑了过去。
孟书婉跟夏桃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进去房间,就看见一位身形瘦长的男人趴在地上,而小姑娘则是眼泪汪汪蹲在他边上,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
这样奇怪的举动,让俩人越发纳闷了。
孟书婉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走过去说:“松韵别哭,我们帮你把哥哥抬起来好吗?”
“不要!”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尖锐且惊慌的是小姑娘,而低哑冷静的则是那面朝地板的男人。
“好家伙,你没晕啊?”夏桃震惊。
原本她们还以为,这个叶清簟是晕过去了,所以才把妹妹吓成那样,结果这人居然清醒着,可这醒着,干嘛拒绝她们帮忙?
“嗯,还没晕,劳累你们带我妹妹出去,我自己起来就行。”
男人趴在那纹丝不动,只是说出来的话很坚强。
第43章
孟书婉和夏桃面面相觑,不太懂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叶清簟分明是自己起不来,怎么还不让人帮呢?
“红花油在外间柜子第二层,可否劳驾您二位帮小韵处理下脸上的伤。”
男人声音慢条斯理,仿佛此时此刻,他不是趴在地上,而是坐着在与她们商量。
“……行,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喊我们,千万别自己个硬撑着。”孟书婉回答。
她又看了眼夏桃,后者心领神会,带着一旁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出去了。
孟书婉跟在她们后头,视线扫过书桌时,停留了一瞬,大小各异的石块,残破的瓦罐,摆了大半桌子。
松韵不是说她哥是画画的吗?怎么看着像是捡破烂?
等着三人离开了房间,趴在地上的男人才动了动手,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缓慢地将自己挪到了床边。
等到以坐的姿势靠在床边时,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汗水将他浑身衣服浸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然而在他墨黑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痛苦或者是疲惫,有的只是平静,就像是刚才费尽力气爬起来的人不是他。
他平静地坐着,恢复着力气,耳中传来了外面的说话声,声音断断续续,很小,但也被他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夏桃看着正在被孟书婉用红花油擦脸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好奇心,问:“松韵,你哥是什么病?”
叶松韵被红花油刺得眯起眼睛,小声地说:“我哥是从小身体就不好,正月里还摔了腿,所以才那样。”
“都行动不便了,怎么还不让人帮忙啊?”这其实才是夏桃好奇的点。
“唔……”小姑娘有些纠结,似乎是不好意思把哥哥的小秘密说出来,可看着两个大姐姐,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最终还是把哥哥的底给掀了,“我婶娘说我哥有娇小姐的毛病,不喜欢别人碰他,每次被别人碰了,就要洗好多遍,不过我哥除了这点小毛病,别的都很好……”
看着小姑娘那尴尬的小眼神,孟书婉和夏桃才明白,原来刚才她想扶又不敢扶是这么回事,估计是怕自己扶了,哥哥还要清洗,本来现在就行动不便,要是再折腾洗澡,那才是更遭罪。
孟书婉见小姑娘尴尬,便开口安抚:“那不是娇小姐毛病,每个人体质不同而已,就像口味一样,有人喜欢吃辣,有人却不爱,有人觉得茴香特别好吃,有人闻着就想吐,这是一个道理。”
“真的吗?婉婉姐,你不觉得我哥奇怪吗?”叶松韵期待地望着她。
“不奇怪啊,好啦,你先闭上眼睛,我再给你揉一会儿,你脸上的淤血下去的快些。”孟书婉笑着说。
叶松韵乖乖闭上的眼睛,心里头甜滋滋的,这一刻,连讨厌难闻的红花油都变得香喷喷。
夏桃瞅着小姑娘乖巧的小模样,再想到她哥哥那奇怪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嘟囔:“敢情还真是每个霸总都得有点小怪癖啊。”
“什么?”孟书婉没听清她说什么。
“没什么。”夏桃赶紧岔开话题,问:“松韵,怎么没看见你婶娘?”
先前路上,叶松韵就提及了自己的家世,她自幼没有父亲,母亲早早改嫁走了,她是被婶娘和哥哥养大的,婶娘也是苦命人,一个女人守着公公留下来的这间房子,拉扯大了儿子和侄女。
世间的幸福有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父母健在,夫妻和睦,儿女相伴。
只是,不幸似乎才是世间最常见的基调。
孟书婉和夏桃都品尝过这份不幸,所以她们才会在格外怜惜叶松韵。
“婶娘应该是出去做工了。”叶松韵对于婶娘经常不在家已经习惯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学?”这才是夏桃想要问的,十五岁的年纪,正是上学的时候,今天也不是周末,叶松韵怎么会出现在书店?
孟书婉眼眸微抬,收回了手,沾染了红花油的手指,红润润的像是嫩姜芽,夏桃问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叶松韵:“今天学校组织春游,我没去……”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盯着左侧,脸上瞬间满是心虚。
孟书婉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扭头,就看见了立在门口的叶清簟。
北方男人大多生得高,只是他被病痛所累,比旁人要清瘦许多,衬衫长裤在他身上空荡荡,若不看他的脸,会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会被一阵风吹跑。
偏偏他的长相又极具攻击性,浓颜系的五官,精致俊美,冷调瓷白的肤色呈现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一双浓黑的眼瞳,幽幽望来时,摄人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孟书婉和夏桃同一时间在心中下着定论。
在他身上,你判断不出年龄,更无法对其生出怜悯,哪怕你已经知道他很惨,可当你对上他的双眸时,你就会下意识忽略他身上的病痛,因为你清楚,这个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怜悯,是对他的冒犯。
“所以,你把钱拿去买书了。”叶清簟声音有些冷,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在生气。
叶松韵猛地站起来,低下头,可怜巴巴说:“哥,我只是觉得天坛没啥好玩的,我都去腻了,浪费那个钱干嘛……”
“呵,”短促的冷笑从叶清簟喉间溢出,他脸上的冷淡不变,只是说出来的话越发刻薄,“钱是不浪费了,你差点浪费没了,你是忘记被拐子拐走是什么下场,是觉得自己个够幸运,能逃脱,所以就无所谓了是嘛,叶松韵。”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叶松韵眼泪汪汪。
这下子孟书婉和夏桃是听明白了,原来小姑娘是把交班费春游的钱,拿去给哥哥买生日礼物,结果运气不好遇到了人贩子,只是这哥哥再气愤,也有点太凶了。
孟书婉皱眉,看着冷面的男人,刚要开口帮着小姑娘说两句,结果就听见男人更为刻薄的话。
“你不知道错,你要真知道错,就不会阳奉阴违,我给你钱,是让你跟着同班同学去春游,不是让你拿着钱,去给我买什么生日礼物,叶松韵,你要真想给我买礼物,就该用自己的钱,而不是拿着我给你的钱在这儿充款爷!”
叶松韵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哥我错了,我只是想你好好学画画,不想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呜呜,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哥你别生气,呜呜呜呜。”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小心翼翼走过去,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无情躲开,一双冰冷的眼睛,看也不看小姑娘,这让小姑娘哭的更加伤心了。
孟书婉和夏桃是完全没想到叶清簟会这样嘴毒刻薄。
“你这话过了啊,你妹怎么说也是一片好意,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不能把旁人的错怪罪到她头上,她怎么知道会有人丧心病狂在新华书店抢人,她为了逃走,挨了人贩子好几巴掌,你不安慰她也就罢了,还在这儿骂她,你这人长了张嘴除了吃饭,就是喷毒是吧?”
夏桃脾气向来火爆,直接怼了过去,实在是看不惯叶清簟这副嘴脸。
孟书婉也不满叶清簟的态度,走上前,将小姑娘揽入怀中,感受着小姑娘发颤的身体,她压着怒气对叶清簟说:“我理解你本意是在担心松韵,但希望你能明白,受害者遭遇了不公对待,并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错的是那些行凶的坏人。”
她说完,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温声说:“松韵,姐姐手上全是红花油,你可以带姐姐清洗一下吗?”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呜呜,好。”
这样的乖巧懂事,越发让孟书婉心疼,忍不住瞪了眼男人,随后拉着小姑娘走了出去。
夏桃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跟叶清簟大眼瞪小眼,主要是怕自己忍不住继续怼他,这好歹是别人家,总归是要收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