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的好儿子,不仅没有一天孝顺过,反而见天地惹他生气,亏他之前还做了这么多准备,竟全都打了水漂!西北有什么好?能让他攒够了政绩还不舍得回来。
兔崽子,气死他得了。若不是为了看孙子谁乐意管他回不回来,自己不回来也就罢了,好歹将孩子送回来啊,没点眼力见!
杜尚书气急败坏地丢了信,赌气只当是没有这个儿子一般。
又过了几月,林簪月从西北离开,为了给她送行,常乐一带的百姓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来也可惜,傅大人待西北百姓恩重如山,可当初傅大人被急召回宫的时候竟没几个人送行。这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此事越想越觉得遗憾,如今为了弥补,他们便将心意倾注在了林簪月身上。
林簪月原本打算悄悄离开,不想还是被人给发现了。送行之人呼朋唤友,越来越多,最后差点将城门给堵住了。这里不仅有西北的百姓,有伊州迁过来的吐谷浑人,更有各地的商贾,他们或是受恩于傅朝瑜,或是受恩于林簪月的医馆,全都跑来给林簪月践行。西北如今越来越好,都是多亏了傅大人一家。
人到了也就罢了,不少人甚至还带了好些土仪,硬要塞到林簪月的马车上,拦都拦不住。
原本还算空旷的马车没一会儿功夫便被塞得满满当当。若不是西北这几年丰收,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林簪月说什么都不会留下这两辆马车同行。暖心之余,却又叫人哭笑不得,林簪月赶忙制止道:“各位真的不必再放了,马车若是塞得太多,也不便行路,耽误了行程,还不知要你们傅大人要苦等ʟᴇxɪ多久呢。”
杜宁方才声嘶力竭让他们别塞,都不及林簪月这一句,众人一听影响到了傅大人夫妻团聚,立马消停下来。
杜宁:“……”
他感受到了差距。
众人虽不再塞东西,却还是争着嘱咐道:“夫人,您回京之后千万代我们给傅大人问声好才行啊。”
“傅大人最喜欢吃我们家的烧饼了,这回了京城没了咱家的烧饼可怎么是好?”
“傅大人日后回西北,千万记得要来我们饭馆,我们家饭馆最近多了好几道招牌菜呢!”
“还有我,也代我给傅大人问声好……”
林簪月一一应下,为防自己忘了,还特意将众人姓名记在纸上。
好容易挥别了盛情的百姓,林簪月又看到了一旁默默守候的医馆中人。
林簪月愣住,随即朝着她们挥了挥手。她经营数年的医馆如今已经发展壮大,坐堂大夫、女弟子也有数百,来日不论她们是留在常乐也好,另去别处行医也罢,她只盼着这些人日后都能顺遂无虞,切莫忘记初心。
有人已经背过了脸颊,实在是舍不得林大夫离开。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林簪月坐上了马车,最后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带着他们的思念,踏上了回京之旅。
西北百姓依依不舍地凝视着长道,直到彻底看不见林夫人的身影才怅然若失地转过了身。傅大人一家彻底离开了西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切。这么好的傅大人跟林夫人终究还是离开了。
待抵达京城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林簪月回来依旧低调,只与亲友走动一番,入宫给太皇太后、皇贵太妃请了安,便又关上了门。在府中整理了一番带过来的土仪之后,林簪月便觉得无事可做了。
傅朝瑜为了给他娘子解闷,特意将农庄改造了一番,在里头种满了药材,而后又盘下了两大间铺子专门给她做医馆。
林簪月有些惊讶:“在京城开医馆,不会被人非议吗?”
高门显贵多多少少会看轻行医之人。
傅朝瑜得意道:“管他们说什么了,咱们现在可是有人撑腰的。”
林簪月望着意气飞扬的夫君,终于对小五当了皇帝有了真实感。那样一个小小少年,如今已然成为了人人仰望的圣上了啊。
鉴于他们侯府的靠山实在是强大,林簪月开了医馆之后果真没有听到半点风言风语。日子一如往初,好似仍在西北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没多久后林簪月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205章 取名
散值回家后, 傅朝瑜便发觉今日侯府气氛似乎格外不同,连安叔这般稳重之人也都脚步轻快,一派喜气洋洋。
难道是有什么喜事儿么?
傅朝瑜一头雾水地进了正院, 刚净了手还没喝上一口茶水, 便见到他娘子一手轻抚着小腹,温柔地告诉他:“怀瑾,你要当父亲了。”
擦手的帕子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傅朝瑜脑袋开始放空。模样还是一样的俊朗, 但莫名就是有些……憨傻,林簪月挥了挥手:“怎么了?”
好一会儿,傅朝瑜才从震惊狂喜中回过神, 一把握住他娘子的手,目光骤亮:“真的?”
林簪月忍笑,回道:“是啊, 才刚一月。”
前两日太忙了她便没注意, 今儿中午用膳时忽然发现自己闻不得鱼肉的味道, 被丫鬟提醒才知道原来葵水也已经迟了好几日了。把脉一看,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林簪月也没想到夫君会高兴成这样,她还以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都能不动如山呢。
傅朝瑜的确高兴到忘乎所以。他上辈子早亡, 后面在异世流浪之后又被他小外甥惨死的悲剧给打击到了, 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这一缕残魂一般,寂寥无声。重生回来的傅朝瑜无暇他顾,为了给他小外甥夺皇位煞费苦心。后来成婚了, 他们又一直没有音信,傅朝瑜本来觉得这事儿听天由命, 不用抱太大的期待。但真正听到这个喜讯时,依旧感动到无以复加。
他们家竟然要有新成员了,还是上辈子不曾孕育出来的小孩儿,命运已经很眷顾他们一家了。
傅朝瑜陪了娘子用膳,全程照顾得无微不至,晚上就寝前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读书做胎教。
林簪月也由着他,若是不许,他总有说不完的歪理。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真能听得到呢?
这股狂热劲儿一时半会是压不下去的,第二日一早傅朝瑜又急不可耐地进宫,给他小外甥分享了这一喜讯。
周景渊现如今已经有了做皇帝的自觉,平日里被教导着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回听到消息之后却怎么都压不住嘴角。
傅朝瑜洋洋得意地表示:“你舅舅我马上就能当爹了!”
周景渊晕晕乎乎:他要做兄长了?
可他还没有准备好呢!
舅甥二人畅享了一会儿,若不是傅朝瑜近来忙碌有不少事儿等着处理,他能在大明宫畅享一整天!
等舅舅离开之后,周景渊呆坐片刻,随即立马跑去了库房。他的私库里头全是先帝留下来的宝贝,从前周景渊懒得看,但如今不同了,弟弟妹妹即将出生,出生、洗三、满月、每年周岁、及笄及冠……哪一回都不能少了礼物。
他得精挑细选,好好准备着,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弟弟妹妹。
周景渊跟福安还有秦嬷嬷念叨:“除了贺礼,还有爵位呢,日后弟弟妹妹还得袭爵。我看舅舅舅母的样子不大可能再要一个,但是傅家一门双侯,两个爵位可不能浪费,干脆一个人顶两个爵算了,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秦嬷嬷面露无奈之色,万一生的是姑娘,难道要让一个姑娘袭双爵?听着匪夷所思,但她总觉得以圣上对这位小公子或者小小姐的看重,多半会力排众议做出这样离谱的决定,只是不知到时候朝臣们会不会吵翻天。
等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固之后,傅朝瑜又迫不及待地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分享了这一消息。
自从傅朝瑜回京之后,陈淮书等人又恢复了隔三差五找傅朝瑜小聚的习惯,他们这六个人中成婚的也就三人,剩下陈淮书至今不婚,周文津无心另娶,吴之焕为人散漫不愿被拘束 ,但三人都是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傅朝瑜的孩子。
新帝小时候就挺像傅朝瑜的,可人家小时候也是皇子,身份不同,不能逗,也不敢抱,但是傅朝瑜亲生的就不一样了,那跟自家孩子也没啥区别了。为了孩子的取名问题,几个人僵持不下,彼此都嫌弃对方的名字不够文雅不够好听,哪怕傅朝瑜取的的名字都无法服众。
最后饶是好脾气的傅朝瑜也生气了:“你们想给孩子取名就自己生一个啊,惦记我们家孩子做什么?”
吴之焕嘿嘿一笑:“我们还早呢。”
周文津保持沉默,陈淮书比他更沉默。
这两个都是个倔驴,不想成婚的话谁说也没用。周文津心有所属,可惜对方门第过高且之前闹得难看;陈淮书清心寡欲又跟家中关系不好,这么多年国公府他安排的婚事都被他给推了。傅朝瑜也知道二人的情况,并不打算多问,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与不好唯有自己清楚。
傅朝瑜在分享,周景渊则在炫耀,在同周景文跟周景成炫耀。
贵妃与贤妃只生了一胎,这兄弟俩是妥妥的独生子,纵然宫中还有两位小公主,可是同他们也不亲近。周景渊自认已经高了老三他们好几成了,毕竟他的弟弟妹妹出生之后必然只更他亲密无间的。
周景成真情实感地羡慕起来,边上的周景文却不以为然:“能有多亲密,再亲近也不过偶尔见一见,你还能将他待回宫里养着?”
周景渊反问:“为什么不能呢?”
周景文被噎了一下:“带进宫谁养?让太皇太后养?”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贵太妃如今一门心思在宣扬律法上,早没心思照看小孩儿了。
周景渊白了他一眼,谁养,自然是他养了,他养弟弟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罢了,他不愿意同这个没养过孩子的人计较。
到年关之后,朝中终于再开恩科。张丞相野心勃勃,直接挤掉了柳照临跑去当了主考官。他这样的身份给恩科的举子做主考官,那些考生们还得感激涕零?
许是为了那点名声,张丞相对于此次恩科可谓费尽心思,他比任何人ʟᴇxɪ都希望这场考试公正公平,没有任何幺蛾子。唯有如此,他才能在读书人中刷一刷好感。
前面一切都如张丞相的预期,然而等到名次初定后,他却无意之间听到了几个考生议论起了傅朝瑜。
傅朝瑜同这次恩科有关系?提他作甚?张丞相附耳偷听——
“多亏了之前经常《国子监文刊》上拜读傅丞相的文章,虽然傅丞相近几年不常写了,但从前那些文章水平之高,发人深醒,看得多了,我如今的文风都与傅丞相有些相仿。”
“我是看了国子监出的参考教材,那东西还真有用。”
有人提醒:“国子监的参考教材从前也是傅丞相带人编制的。”
众人恍然,一下子记了当年之事。傅朝瑜在读书人之中风评一向极嘉,这并非一朝一夕积攒下的口碑,而是数年如一日的潜移默化。科考糊名,改变的是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但凡家世低微又想科考入仕的,很难不对傅朝瑜感恩戴德。
又是傅朝瑜,又抢他的风头。
张丞相指甲潜进门框,恨不得把门掐烂!
然而这些没眼力见的人竟然开始大放厥词起来:“我听闻,这次开恩科同样也是傅丞相的功劳。”
张丞相:放屁!
那人掷地有声:“据说当初张丞相提议的是大赦天下,傅丞相愣是没同意,众人一合计,这才退而求其次有了这场恩科。”
众人听此,纷纷清醒傅大人的远见卓识,倘若真的大赦天下,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傅丞相果然高见!”
张丞相面色阴翳。好样的,他提出来的恩科,他主持的科考,临到头却被傅朝瑜给摘了桃子,张丞相直接气糊涂了。
他与傅朝瑜不共戴天!
傅朝瑜不知张丞相又是抽哪门子的疯,他最近没空跟张太傅扯皮,只一心想要推进修路一事。这些年,朝廷一直陆陆续续都在修路,只是修路耗资巨大,纵然攻打东.突厥后大魏得了一大笔钱,可是终究还是没办法将路遍大江南北。
许多地方仍旧道路崎岖,每逢雨雪天气更是泥泞难行。
道路不便,不仅不利于人员来往,更不利于商贸,甚至朝廷管理起来都难。好比福州一代,虽然很早便已划在大魏版图之中,但是朝廷对当地的控制却微乎其微,若是当地有人起兵闹事,大魏这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得而知。
路是要修的,但是只靠着朝廷修路终究是奢望,朝廷没有那么多闲钱,官员们也不会同意在修路上动用如此多的银子。若是将压力分摊到地方商贾身上,情况会好上许多。
傅朝瑜叫上两位丞相一同入宫,特地与他小外甥商议这件事情。他这会儿没说修路是为了各地商贸通行,只说是为了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所以修路一事势在必行。
“既然朝廷开销不够,便得想想别的法子。”
张相轻蔑地看了傅朝瑜一眼:“傅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算不上,不过可以一试。早几年我在工部任职时,曾与不少商贾打过交道,后来朝廷在西北设置互市监,往来商贾更是多不胜数。同商贾往来越多,对他们了解自然也就越多,不少商贾对家乡很是看重,也愿意掏钱改变故乡。”
张相听完之后忍俊不禁,怼了傅朝瑜一句:“说得容易,谁愿意白出银子?”
周景渊皱着眉头看了看张相,这人为何总是对他舅舅说话这么冲,难道他与舅舅之间有什么矛盾不成?
傅朝瑜早知道对方看他不爽,说话也不含糊:“行与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张丞相不妨赌一赌?”
赌就赌,张相依旧冷笑,觉得傅朝瑜异想天开。
傅朝瑜提议,但凡愿意掏钱给家乡修水泥路的,都能在各地的官修地方志中留下名讳与所捐钱款,用以流传后世。每段路口都会立碑,将众人慷慨解囊的事迹镌刻下来,用以表彰,再者,便是减免本年的商税了。减少的这点商税,换来日后商贸繁盛,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