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我对你的态度好,这辈子都不可能!”
禾央磨牙,用自以为很有气势的眼神瞪着她。
姜雪慧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满脸写着对她的厌恶和憎恨,她在何家工作好多年,自认为是唯一一个能够靠近何城的女人。
自从何城回到A市,在国外三年他人长得更好看,这让她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更加不可收拾。
这几个月里她主动揽下为何城送餐的活。
从何家老宅到大学城这间租房路上要耗费整整三个小时,但想到能进入其他女性都不能进入的地方,她满心的骄傲和自得。总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这一切幻想都被忽然出现在屋里的女人打破。
姜雪慧黑着脸:“你给我让开,否则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你的下场不会好过。我在他身边十几年,可不是你这个心思不正的女人能够比得上的。”
禾央想跟她呛声,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很少跟人发生言语冲突,顶多像个小学生似的耍耍狠,她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厉害,眼珠一转,她看到放在门口的拖把桶。
心底的恶念几乎是在看到姜雪慧的那一刻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想起在烈火下少年奄奄一息的模样,满身的烧伤不知道有多么痛。她也疼!
禾央身子一侧:“好啊,你进来吧。”
她双手环抱着拖把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那么几句看似妥协的话语。
姜雪慧扬起下巴,踏着低跟鞋迈过门槛。
禾央往后退几步,一脚踢翻盛满洗衣粉水的拖把桶。冒着泡的水液在光滑的地板上迅速四散。
姜雪慧“哎呦”声跌倒在地。
姜雪慧在进入何家前过得拮据难堪,自从被大姨带着进入何家做保姆工作后,起初心底那点低人一等的心思彻底消散,何家两位少爷都是傲气的人,大少爷几乎不着家,小少爷又在屋里很少出来。
她便把自己当成何家的半个女主人,奢靡又威风。
滑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大脑短暂空白,价值不菲的衣服染满地面的脏水,保温桶的桶盖子跌开,里面滚烫的药膳淋在她光裸的小腿。瞬间烫出水泡。
她刻意做出微笑的面容维持不下去,腿部的烧伤和尾椎传来的痛意让她面颊扭曲,她狼狈不堪坐在脏兮兮的地面,嘴里痛呼不止。
“你有病啊!”
禾央在姜雪慧跌倒时抱着拖把往后退了好几步,溅起的水花还是有几滴落在她的腿上。她全不在意,兴致勃勃盯着淋了满地的冒着热气的药膳,尤其在看到姜雪慧一幅恨不得活剥了她却疼得呲牙咧嘴的面目,只想张嘴哈哈大笑几声。积压在胸中的郁气缓缓吐出。
禾央又恢复那副温柔天真的模样。
她扯下口罩,好看的眼睛像两弯小月牙,白皙整洁的牙齿有两颗尖尖的虎牙,她咧嘴笑得恶劣,面容变得调皮又明亮。
“我的身体可健康了,前几天还做了好几份心理量表,我的心理也同样健康。大姐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健康的样子,尾椎骨没事吧?腿上也得留疤了!最严重的估计是你的心理状况,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要脸呢!”
她用毕生最冷漠的语气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姜雪慧的脸阵青阵白。
她的怒气随着禾央的一句大姐熊熊燃起,又因她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攀至高峰。癞□□是谁,不言而喻。她总感觉她努力打造多年的姣好外表和自信在这一刻全部被敲碎。她想要站起来,起码不要坐在狼藉的地面任由这个不知名姓的人肆意嘲讽。
可尾椎的痛意让她只能维持原状。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骤然敞开。
老房子的隔音不算好,何城听到外间传来的声响,匆匆套上裤子就打开门向外跑。
他先看到坐在地面的姜雪慧。
姜雪慧全身的衣服湿透了,腿部淋满药膳,烫得皮肤通红。虽然狼狈,但是实话实说,姜雪慧的样子很漂亮,她长发披肩,泪盈于睫,委屈瘪着嘴,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人看到只会觉得心疼。她泪汪汪的眼睛委屈望着何城,酝酿出的泪意将要冲破眼眶滑落,何城已偏开视线。
在看到拄着拖把几乎缩在角落的禾央时,他悬起的心才慢慢落下,视线在她脸部到脚腕迅速过了一遍,没看到半点伤口和地面溅起的药膳,他的表情才彻底缓和。
何城仍然不放心:“没事吧?”
何城光着上半身,水珠沿着湿透的碎发滑落在胸膛上,一路蔓延至松紧带扎起的窄瘦腰腹。他的身材并不强健,瘦削几欲见骨,大臂到小臂之间的位置蜿蜒纵横几道狰狞的疤痕,落在他白纸似的肤色上,如同苍茫雪地骤然裂开缝隙,露出大地本来赤黄昏黑的颜色。
禾央克制自己的视线不要总是盯着他的伤口看,她干脆垂下眼睫,扬起的唇角慢慢收紧。
一会儿是心酸疼痛,一会儿又被愤怒占据。
她想再狠很骂几句姜雪慧,碍于何城就在旁边。她的恨意何城根本无法理解。怕他会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只能闭紧嘴巴,两颊鼓鼓的。
姜雪慧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小少爷要给我做主。厨师按照吩咐特意给您做的药膳,准备将近一上午,怕它凉了伤您的身体,我紧赶快赶来到这,就想您能喝口热的,养好身体,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我刚进门,好好放在门边的拖把桶就倒了,我知道可能是这位小姐不小心,可是她......她......”
姜雪慧低头,眼泪扑簌簌落下。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不可怜。
禾央撇开头,不想看姜雪慧的嘴脸。
何城没说话,他静静等着禾央的回答。他问她没事吧,她还没给他回答。
姜雪慧喘了口气,见没人理她,颤巍巍道:“小少爷,我对不起你,药膳被我打翻了。刚做出的药膳,一直盛在保温桶里,我的腿被烫起泡,站不起来,您能拉我一下吗?”
禾央瞬间警觉,睁大眼睛瞪向何城。
何城被她的视线瞪得心脏一缩,他捏捏指腹,下意识挺直腰板,嘴角勾起抹天真无辜的弧度。
“你烫到没有?”
她轻哼:“我没有烫到,你家的小保姆倒是烫到了。”话刚落她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这话酸溜溜实在不好听。她打量何城的神色,她决定只要何城露出丁点想要指责她的表情,她立刻、马上、迅速回家,再也不理他!
何城的身边长年备着各种药,其中不乏名贵药材或者中药偏方,烫伤药存很多,大部分的烫伤伤疤及时涂抹后都能消除。他注意到姜雪慧烫伤的腿部,情绪没有任何起伏,看她的眼神跟看一张桌子椅子或者路边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注意到禾央明显的情绪变化。
这让他的嘴角露了抹古怪的笑意,转瞬即逝。
何城终于看向姜雪慧:“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在何家工作了。”
姜雪慧的脸瞬间发白。
禾央扬声:“别!”
何城皱眉。
禾央扔掉拖把,踮着脚小心踏过洗衣水,刚想要攥住他的胳膊稳定身形,触及到他光裸的上身及时收回。她神神秘秘凑近他的耳畔:“先别辞退,让她走。”
何城开口:“好吧。你可以继续留在何家工作,以后送往我这里的东西都不用你负责。你走吧。”
姜雪慧咬着唇,满脸不甘。
禾央瞪眼,凶巴巴的语气:“看什么看,还不走?”
姜雪慧只得慢悠悠爬起来,一瘸一拐离开。
满心不甘和委屈,只能统统咽下去。
......
禾央催促何城:“你先把衣服穿好!”
何城回到卫生间,将上衣穿好,视线划过手臂的划痕时,眼神闪烁一番,若无其事走到客厅禾央的身边。
禾央单手勾动发尾,在想事情,见他穿好衣服,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旋即问道:“她就是你说的每天给你送饭的保姆?”
何城点头。
禾央借机询问关于姜雪慧的事情,何城把他知道的都跟她说了。听完后禾央暗暗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何城知道的还不如她知道的多。
见她面色不愉,何城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实在是想不到关于姜雪慧的事情,对于旁人他本来就不在意,哪怕她天天给自己送饭,也从不交流。放下保温盒就走,保温盒里的饭菜有时候他都不会吃一口。
“她结过婚没?或者身边有没有交好的男性?”
何城摇头,眉头紧跟着皱起。
“为什么忽然打听她的事情。”
“这个嘛......”
禾央眼珠子一转,想到说辞:“网上爆出各种保姆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丧尽天良!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兢兢业业、朴素认真,背后却偷偷说雇主的坏话,咒骂雇主不得好死,这还不算什么,之前有一则新闻,保姆因为嫉妒雇主家里太有钱了,心理扭曲,趁着雇主午睡一把火把整个家全都烧成灰烬,那保姆卷着钱款逃得远远的......”
她表现出震惊又痛心的模样:“我的第六感很准的,我觉得你家的保姆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很可能是个蛇蝎心肠的人,不得不防。”
何城视线专注:“那我呢?”
禾央蹙眉:“什么意思?”
何城温和一笑:“没什么。”
何城问她:“我相信你的第六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辞退她呢?”
禾央严肃脸:“当然不能辞退她,有个词叫做放虎归山,像这种潜在的‘犯罪嫌疑人’,要留在身边仔细监管,找出她的马脚,然后......一网打尽!”
何城点点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和又纵容。
禾央托着腮想了会儿,继续说:“你那边的家,门卫的管理严格吗?”
何家A市的老宅在市中心的别墅区,那里专门划开一片地方开辟湖泊栽种高树,紧邻商业区和重点中学,地段很好。
“出入需要验证指纹。”
禾央立马接话:“把她的指纹删掉!”
何城没问为什么,只是答:“好。还有什么?”
禾央继续:“最好调查她都跟什么人接触过,我跟你说,她只是一个人,又是女人,就算想做什么事估计也不敢,就怕她勾结同党。”
何城:“得查。”
禾央拍拍他的手臂:“这里的门卫根本不管,她以后再敲你的门,不能给开,知道吗?”
何城点头:“好。”
禾央想到了很多的阻止姜雪慧自由出入何家的事情,期间又跟何城说了几件她编造的保姆纵火案的恶劣事件,她说的口干舌燥,何城递过来一杯清水,她捧在掌心喝一口说一句,恍惚不定的心神在看到安静坐在一旁的何城时,莫名安心。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我是说万一,姜雪慧不是我说的那样,她其实是个好人......”
“无所谓。”他说。
“啊?”
“你说的,我都信。”
“不怕我骗你?”
“骗我也信。”
禾央的睫毛忽闪忽闪,握在掌心的水杯明明是温度适宜的,此刻有些滚烫。
何城将她说的话总结一遍发给何谨言,又要何谨言把姜雪慧的生平连带日常调查一遍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