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他们没有携带致命性武器,除了卫队,弗拉基米尔本人没有威胁性,看来他们打算活捉他,以及也许安全保障人员已经缠住了其余绑匪,暂时没有其他车追上来。
“好了吗?好了吗?”那群人正在逼近,距离车只剩五六米了,心脏嘭嘭蹦到嗓子眼,我大概撞成脑震荡,无时无刻不觉得恶心。
比起我的焦躁,弗拉基米尔镇静多了,他甚至全程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愤怒和厌恶就没有从他脸上消失过,如果现在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弗拉基米尔看上去会下车把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部枪qiang决。
“怪兽可以的。”弗拉基米尔沉着地一遍遍打火,他给这辆车取了个威武霸气的昵称,他冷静自若的神态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我,我也聚精会神地等待。
我屏住呼吸暗暗祈祷,雨水轻柔地飘落,在喘气声都紧张得颤抖时,低沉的轰鸣驱离静谧,没等车子完全发动,弗拉基米尔一脚油门,危险与窒息般的煎熬暂时离去。
“呼——”
嘴巴里满是焦虑衍生的干涩,我舔舔嘴唇,轻轻摇下车窗,爬满裂纹的玻璃窗后是漫天细雨,深呼吸进行到一半,一只黑色的物体从眼前划出弧线掉到窗外。
“我的位置信息被泄露了,这会暴露我们。”弗拉基米尔解释他为什么把手机丢掉,留着或许威胁会比救援更早到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喀挞——咔哒——”引擎传来巨大的回响,好像要爆炸起火,车身不自然地摇晃,我惊疑不定地看向弗拉基米尔,他是能带我摆脱困境的救世主。
但车况并不是人力可以干预,在回火后的爆缸声中,“怪兽”倒下了,哪怕是弗拉基米尔依旧无力回天。车子熄火,抛锚在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外围,我们不得不弃车。
刚下车,我就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沥青路面,雨水将我包裹起来,我埋着头,树林里充满湿润气息,蕨类,苔藓和清新的潮气弥漫在微微发抖的皮肤上。
弗拉基米尔绕过车尾,靠着车门微微喘气,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左手搭在腰间面无表情。“我们得走了。”弗拉基米尔没给我思考的时间,他牵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起来,我能听见他比平时略显粗重的呼吸。
经过车尾我才看见被撞出的凹陷,像是经历了灾难与暴力袭击,车身变形得可怕,后车厢几乎压缩成一半,轮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多次猛刹和爆冲让花纹所剩无几,就算引擎不故障,车子也跑不了多久。
弗拉基米尔拉着我,走上森林延伸出的土壤,雨水柔和得仿佛雾气,寒冷丝丝密密降落下来。
精美的妆容早就花了,每一根发丝都尽心打理过的长发也湿漉漉的,软底鞋踩进泥泞的水洼,冰凉的水灌进来,我冻得直哆嗦。
像是一场漫长的森林沐浴,我们走到路边,立了一根木桩,木头腐朽不堪,挂着锈迹斑斑的路牌,湿度这般大,金属很难不生锈。
“三公里外有一个小镇,我们去那。”字迹模糊不清,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看,在寒冷中显得无动于衷。
我怀疑他不怕冷,可他的手指十分冰凉,好像血液都失去了温度。
我扬起脖子,念出那几个大写的字母:“库夫···库夫怀尔德。”朦胧的水汽落进眼珠,睫毛上是雾蒙蒙的冰凉。三公里外的是库夫怀尔德小镇,我抹了一把脸,感觉潮湿的空气源源不竭,很难让人呼吸。
库夫怀尔德是一座小城镇,漫长的时光中一直籍籍无名,直到近几年的旅游让它稍微有些名气,不过总体而言开发程度并不高,热度一直很低,有关这座小城的新闻寥寥无几。我还是不久前练琴的休息时间,从舒宾太太收集的报纸一角上看过关于它的观光指南。
我大口喘息,努力跟上弗拉基米尔的步伐,接连不断的打击让我想绝望的哀嚎。“你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吗?”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得明明白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总是不断发生这种事,有人觊觎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我舌尖抵住上腭,牙齿打颤的声音才不明显。
雨雾里,弗拉基米尔的侧脸平静地吓人。“不过是一群卑劣的小人,躲在臭水沟里······”他用一种恨不得碎尸万段的语气,将那些人视若敝屣,踩在脚底都觉得厌弃。
他的脸上我找不到一丝惊慌失措,或是无助恐惧,似乎这种危险他已经经历了许多次,除了厌烦,其他早习惯了。
“别害怕,弗洛夏,我们会平安无事的。”弗拉基米尔是如此确信,就好像那是铁板钉钉的现实,必然会发生。我感受到他的安慰,虽然很不熟练。
弗拉基米尔能顺利长大,活到今天数次化险为夷,他的经验相当丰富,我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我相信你。”以及你的好运气。
树木腐朽枯死在路旁,弗拉基米尔懒得绕路,抱起我的腰一步跨过去,我发出痛苦的低吟,肋骨下的淤伤被安全带压迫,现在更疼了。
“你还坚持得住吗?”不得不承认我成为了弗拉基米尔的累赘,他深蓝的眼睛有种潮湿的凉意,但你却感觉那是温暖的。
我抹掉头上的冷汗,手指在腰腹间擦了擦。“我没事,我们快走吧。”纱裙不再仙气飘飘,而是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密不透风。
弗拉基米尔阴郁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看透了我的谎言,这让他比被袭击更难忍受。
敏锐的家伙,我叹服他的超能力,我的任何隐瞒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寂静而偏僻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可能是卫队阻拦了全部袭击者,但森林中小路很多,他们一时无法判断具体方位。
雨不知不觉中停了,漫山遍野的薄雾从山顶降落,绿色变得浓重,筑起压迫视觉屏障的边界线。
阳光从厚实的云层里洒落光线,穿过云海,散落进阴翳的被雾笼罩的山涧峡谷。
翻过最后一段斑驳的石子路,我的鞋子即将报废,终于看到了缠绕藤蔓与粗壮茎叶的路牌。阳光正好照亮了牌子,上面写着小镇的名字。
库夫怀尔德。
“现在可以放轻松一些,当我们进入城镇,人群会成为很好的掩护。”弗拉基米尔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我看到他不再神情戒备,语气也多了些轻描淡写,有些随意。
我的神经终于松懈,我不断地点头,只顾着小声喘气。阳光让无处不在的水汽蒸发,我握着弗拉基米尔的手,也暖和了点。
第182章
Chapter 181.小镇(一)妥协
随着步入库夫怀尔德地界,路面上粗粝的石子开始变得圆润,细滑,不那么硌脚,松散低矮的房屋紧凑起来,人群不再稀稀疏疏零星一两个,不同于森林空旷寂寥的野生感,是独属于人类活动的鲜活的气息。
位于城镇背面的我们从山间荒无人烟的小路误入,而远处两条宽阔笔直的大路直通库夫怀尔德的正面城墙。
我们进入的小路位于整座城镇的高处,这条蜿蜒的路自我们脚下向下蔓延,汇入紧凑的道路中。
午后的风带着太阳凉薄的暖意,卷起雨后残留的潮湿吹起我的发丝,我俯瞰库夫怀尔德小镇,它像我想起了一本西方古老的故事集《太阳之东,月亮之西》里,那座梦幻的小镇,童话故事此刻变成现实。
库夫怀尔德坐落在群山之间,是一座古老的中世纪小镇,外围是连绵不断的森林与湖泊,仔细听还可以听到瀑布从垂直的山体落下,溅落白色的水花。
城镇中心是一座笔直,尖锐的钟塔,四周分布着高高跃起的塔楼,河流奔涌出旺盛的生命力汇入街道,拱桥与渡河上的小船连接了整个小镇。
“我们去哪里?”我看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雨水经年累月的冲刷,表面圆滑而莹润。不远处有几处分叉,汇入密密麻麻的道路里,你很难知道它会带你去哪里。
弗拉基米尔眺望远处,他没有为与世隔绝的奇幻世界倾倒,他看向城镇的中心地带,表情平静而淡漠。
“去人多的地方,天黑之前,待在人群中会更安全。”山顶高处的风不曾间断,拂过他的头发,将他的衬衫吹得鼓鼓的。
我们穿梭在小巷,大块的石板与蜿蜒悠长的巷道构成繁复精巧的美感,古朴的石头房屋,时光沉淀中鲜艳被层层剥落,留下青灰和米黄的外墙,库夫怀尔德像是被历史凝固的小城,在起伏的怀尔德凯撒山脉中偏安一隅。
我们经过一座座石头堆砌的建筑,有的屋子窗户打开,窗上点缀着怒放的花朵,大树,小草,还有富有田园气息的小胖鸡,兔子,来自孩童稚嫩的涂鸦,镂空的圆弧门拱,优美的铁艺窗饰栏杆沉淀着岁月。
每堵墙上都画着复古的蒂亚希尔人,最少的也有一百年了,可栩栩如生的好像油漆还没有干,墙面底下有着画作的创作背景,可我被弗拉基米尔拉着,只能粗浅地看个开头。
弗拉基米尔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步态从容,晨礼服外套丢在车上,他穿着白色束袖款领衬衣,宝石领针和华美雅致的袖口,如果不看鞋子侧边的泥点,他就像一个从中世纪舞会上半途溜出来的贵族少年。
而我梦幻的纱裙已经丧失朦胧的仙气飘飘,裙尾沾满泥点,失去了纯洁的白变得灰扑扑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背后,塞在在宽大的毛绒外套里,浑身散发着狼狈和怪异,我像一个误入小镇的危险分子,以至于每个路过的人都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狭长的石阶背阴照不到阳光,青苔肆意生长,在雨水的作用下湿滑无比,弗拉基米尔握着我的手的力气发紧,他不断地回头盯着我看,这让我压力很大,抬腿都有点犹豫。
我不得不扶着石墙,石头表面没有经过打磨,粗糙得割手。
转角后是一座修道院,耸立的石柱上雕刻着精美华丽的纹路,光线无法穿透内部,显现出一种极致的神秘和逼仄,经过修道院后,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看到迈着闲适步伐的男男女女,他们或勾肩搭背钻进昏暗的酒馆,或者驻足在花店前。
弗拉基米尔对一切都毫无兴趣,他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坚定地像个士兵。阳光突破云层的辖制,迫不及待地洒进大地,雨水在上升的温度了蒸发升腾,宣告终结,墙角的小花野草从石砖缝里钻出来,顽强地吸吮着太阳的的热量,人们手中拿着伞,雨水顺在伞间滴落下来。
在弗拉基米尔心无旁骛地赶路下,我们很快穿过一条条高低起伏的石阶和狭长幽静的小巷,来到城镇的中心——伯尼尔钟塔下,哥特式的钟塔是库夫怀尔德的顶点,前面是一小片广场。
围绕广场建起一圈商铺,我发现了许多只在课本上才见过的东西,最令人眼花缭乱的是一家马赛克商店,书上说,真正的马赛克来自于意大利的传统工艺, Mosaque 是一门有上千年历史的手工艺术,它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公元前三世纪的西西里岛,最早以玻璃和大理石小方块镶嵌而成。随着古希腊人对马赛克艺术进行改进,在古罗马人建立罗马帝国时,将它带到整个地中海沿岸的国家和城市里。
直到君士坦丁堡正式承认基督教为国教后,大量教堂开始使用马赛克进行装饰美化,库夫怀尔德这座小城处处都能看到马赛克的身影,小于小毫米直径的微型镶嵌片已超过摄氏八百度的高温混合加热,冷却,切成正方形小块点缀在建筑的边线。
紧挨着纷繁精美的马赛克旁,堆得拥挤的油画好像随时会倒塌,铺着麻木做手绘的阿拉伯女人;挂着黑色厚厚布帘,躲在黑暗里占卜的吉普赛老奶奶;跪在粗大的根茎上一下一下刨着木头的沉默青年,;吆喝着灌满一杯橙黄色泛着白色泡沫的中年男子,他的鼻头红扑扑的,看来已经尽情地喝了不少······
似乎是想象力编织的绮丽小镇,我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风铃声,恍惚觉得自己成为爱丽丝,进入了奇幻世界。还好偶尔几个明显游客装扮的人冲淡了不真实的梦幻。
我的目光无法从那些奇奇怪怪的铺子上离开,正好弗拉基米尔放手了,我犹豫了一两秒,等不及地扑向面前的小摊子。这种机会不会再来了,我有预感,如果错过我会难过得捶胸顿足。
摊子上摆放着许多木雕,它们的线条流畅,造型优美,你很难看出是由木头雕刻而成。
“小姑娘,你想仔细看看吗?”木雕店的主人是一位胡子发白的老爷爷,他头上是稀疏的几根头发,戴着别致的圆顶帽,嘴里叼着烟斗,边说边不由分说地随手递过来。
我赶紧伸手去接,这是一只口衔长长尾羽的乌鸦,羽毛根根分明,浅色的椴木雕刻置于深色的橡木前,巧夺天工都不足以形容工匠的艺术表现力。
“好漂亮······”赞叹脱口而出,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雕塑,着迷地流连在精细优雅的细节上,这些木雕展现着静止的生命,宛如一首首凝固的诗。
我贪心地将它们装进记忆,也没有忘记招呼弗拉基米尔:“你来看···”,我转过头,看见弗拉基米尔站在阳光下,他的背后是伯尼尔钟塔的白色塔尖,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阳光也不吝惜地镀上圣洁的光。
他低着头,正在摆弄腕上的手表。
“嗯······五点十五。”我眯起眼睛,将视线范围拉远,看向弗拉基米尔身后的伯尔尼钟塔。
绿色的屋顶,正面建造了大钟,钟面结构复杂精美,外圈代表时间,内圈显示时间,,红色齿轮指明月份,黑色内圈对应星座。顶端有一幅画,右边石雕上刻着小丑、公鸡、报时人,旁边是一个转盘。
弗拉基米尔被我打断了思绪,他疑惑地看着我,我朝他的身后努努嘴:“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十五分,你后面的钟塔上有时间。”
说完,我就转回头,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的手表防不防水,他修了半天也没好,看来车祸加上进水,机械零件们都完蛋了。
“每到整点,金鸡拍打翅膀,报时人挥动双手,转盘就会旋转,想不到吧,这座钟塔建造于公元十三世纪。”老爷爷猛吸一口,颤巍巍地指了指伯尼尔钟楼,他跟着补充,浑浊的眼珠里透出点点骄傲和自豪。
我认同地点点头,从中世纪就坐落在库夫怀尔德的天空下,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我惊叹于几个世纪前欧洲工匠的技艺。
当把手边的木雕仔细看过一遍后,我心里不停抽气,嘴里不断重复:太美了,哇,好厉害···无意义的感叹词······我开心极了,听上去很令人疑惑,一整天连串事故招架不住地袭来,我却蹲在小摊位前喜悦又兴奋,对着工艺品啧啧称奇。
过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不对劲,身后都静悄悄,我向后看,发现弗拉基米尔一动不动地维持刚才的姿势,他直直地注视我,那种目光仿佛是沉醉或者迷恋,总之很不正常。
“你很快乐。”弗拉基米尔斩钉截铁地下结论,但很快又有一丝茫然,“这是开心吗?很稀少···”即使是流落森林时,他的脸上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混合了困惑的表情。
我怀疑他是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受到袭击后延迟发作了,我决定不管他的胡言乱语:“快乐,我很快乐,事实上,近一个月现在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弗拉基米尔的目光凝住,他似乎贪婪地挽留,品尝最后一丝余韵,良久,他仰头长舒一口气,他看了坏掉的手表一眼,放下了手臂走过来。
第183章
Chapter 182.小镇(二)换装
弗拉基米尔在我身旁站定,他俯身拾起那只木雕乌鸦:“精细非常,与伦敦皮卡迪利大街圣詹姆斯教堂,中殿祭坛上吉本斯留下的作品相差无几了。”
他站得笔直,眼神投在木雕上停留片刻,语气听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然后很快觉得无趣地抛给我。
弗拉基米尔动作随意,就像随手抛出去一样,这可不是球,我呲牙咧嘴地半蹲着直起腰,赶紧伸出双手接住。
SAFE————安全上垒,我有些惊魂未定地把乌鸦放回去,“这是仿制品?”大概没有人会这么想,除了知道原作的人。
老爷爷一点没有生气,他灰白的胡子夸张地抖动:“小伙子,厉害的眼睛。”他咳嗽两声,头上的圆顶帽也跟着晃,“我这孙子的手艺的确不错,听你这么说,以后也能混出个名堂。”他指了指身后沉默的青年,一直刨木头的青年人听到了也只是点点头就当打了个招呼,接着又一心一意地与粗壮的树根较劲。
老爷爷像是看出了弗拉基米尔出身不凡,他不但包容了弗拉基米尔的无礼行径,还好心地提醒:“咳咳,这个镇子太小了,一会儿外乡人就更少了,你们太显眼了,别人一看就清楚你们的来历。”老爷爷不停地咳嗽,可卷烟丝地动作却十分麻利。
“前边有个山泉服装店,你们可以换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服。”老爷爷卷好烟丝,边咳边吸,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虽然早已看不出清晨的风采,但还是很轻易就能发现与众不同——本地人大多是轻便舒适的棉麻,短袖,牛仔长裤,搭配防雨的短靴,防水的风衣,弗拉基米尔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不提他那身能随时混进隆重宴会的礼服,他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严格礼仪,骨子里的矜持与高傲在这个平民堆里格格不入。
弗拉基米尔丝毫没有想低调一些,向老爷爷道谢后,我拉过还在用挑剔的眼神一一点评木雕工艺品的弗拉基米尔就走。
一点也不温暖,当我握住他的手时,弗拉基米尔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我有点想笑,他真像容易受惊的兔子,总是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注意时刻的风吹草动。
大概是弗拉基米尔头上长耳朵的景象很好娱乐了我,我的胆子也变大了:“你怎么能那样呢?我是说,你必须低调一些,不要总是端着架子,别人会看出来的。你知道的,我们的处境并不安全···不安全,你可以适当放低姿态,装作普通人···”
绝不是教训的口气,我发誓,可也许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我感觉自己的语气相当严厉。路过一条阴暗的巷道,蜂蜜色的科茨沃尔德石头修砌的建筑古朴,承载着厚重的时光,苔藓爬在石块间的缝隙里,陡峭的石阶后风车、教堂尖锐的屋顶点缀在浓郁的绿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