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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重生]_分节阅读_第160节
小说作者:雾家三岁   小说类别:重生小说   内容大小:867 KB   上传时间:2024-05-09 20:26:37

  “睡吧,弗洛夏,睡吧。”

  冰冷的充斥着腥气的世界,弗拉基米尔把我勒在他怀里,他是那么的用力,我恍惚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要断掉。

  他久久的抱着我,直到我残留的精神熔断,黑暗将我包围。

  “哗哗哗——”

  是什么声音?

  雨水的声音?

  我侧耳倾听,我大胆地猜测,这又一场梦。

  没有尽头的雨水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我看到雨水灌满河道,河流汹涌地在林间奔腾。

  雾气浓郁,在厚重的绿色中散发弥漫,扩散在连绵起伏的青色山脉里,湿润腐朽的,不见天日的森林深处,雨水冰凉地溅落在我的眼珠里。

  “咔吱——”踩断了腐烂的树枝,我穿过林间,是一块熟悉的土地。

  “嘿!弗洛夏,快来看看这株花!”马克西姆从泥泞的湿地站起身,朝我挥挥手,“你捡回来的时候差点救不活了,没想到现在又开花了。”

  我微笑着也朝他挥挥手,但我没有走上前去,肥厚的梅鲁克斯草随风浮动,像盛满春意的河流,碧波荡漾。

  马克西姆没有继续邀请我,他只是用相同的笑容望着我,没等到我,他就重新蹲回去侍弄花花草草,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阳光越过细密的雾气,洒落在午后的静谧。

  我一步步向后退,卢布廖夫的风吹开薄雾,我最后看了一眼,转头离去。

  再见,卢布廖夫。

  默默告别,我最后一次放任思念撑开心房,我必须离开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随意走入的一条路,阳光穿不透遮天蔽日的树枝,盘亘繁多的枝丫长势怪异,我偏头躲过横着生长出来的刺藤,可皮肤还是划破了。我有些厌倦,但我不曾有过放弃的念头。潮湿在呼吸里凝聚,过多的水汽侵入肺部,我有种溺水的错觉。

  抹了把脸,湿漉漉的还混合了一丝鲜红,我抬起沉重的步伐,扶着西伯利亚冷杉坚硬的树皮向前走,树皮上偶有倒刺,静悄悄地伺机而动。

  我没有目的地行走,将疲惫埋入西伯利亚平原肥沃的土中,我似乎感觉不到累。

  拨开倾倒的树杈,我一个跨步踩在了坚硬的水泥店面,沉重的湿气变得稀薄,我浑身的潮湿被抽离,明亮温和的阳光从稀疏的云层中凋谢,落在脚尖前。

  我看到弗拉基米尔,居高临下地递过来手绢,他不曾掩饰的冷漠和充满侵略性的探究。

  女孩瞪大的眼睛里有着悄然无声的憧憬,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然后小声地道谢。

  笨蛋!这个时候你应该给他一拳,如果你知道日后因为他要吃不少苦头的话,现在正是好机会。

  好姑娘,狠狠揍他一拳吧!

  我暗地里加油鼓劲,可作用不大,暴力因子没能从我这里传递出去,我一脸可惜地看着弗拉基米尔离去。

  别走!我忽然不想看到他的背影,我双手抱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追上去。

  愤怒一晃而逝,我摇摇头,遗憾地后退一步,只这一步,世界再次翻转。

  我被呼啸的风吹离地面,天空向我逼近,我低头看到壮丽奔涌的奥卡河截断山脉,水浪洁白地翻滚,高唱生命之歌,绵延交错的伏尔加河,流向天空尽头,试图触摸神秘而遥远的北极冰盖······

  我飞到天空中。

  阳光繁盛地将我裹住,我拥抱云层,亲吻太阳的余晖,垂眼间,我看到了巴甫契特,乳白色的石质浮雕围绕着根根恢弘的圆形石柱撑起的硕大穹顶,色彩绚丽的壁画,为主事的列柱大厅赋予最后的圣洁,雅米色环绕的石造支撑,是高高在上的冠冕,水波状的光芒,为凝聚万千闪耀的圣殿填上每一丝空白。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阿尔忒弥斯神庙的古希腊建筑风格的城堡时,那种被公元前四百七十年的历史震荡,在这片古代西方文明建筑史的奇迹中浑浑噩噩的发呆,傻乎乎的表情,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晃着脚,趴在柔软的云朵上,我歪歪头,就看见弗拉基米尔站在正庭前,逐渐暗淡的光从他脚下撤离,他在昏黄的余晖中消去满身冰霜,不得不感叹,神嫉妒偏爱他,被太阳眷顾的脸庞和那双眼眸,让月亮都显得暗淡与疲惫,他是奥林匹克山上的芬布尔之冬,又是万物与诸神的宠儿光明之神巴尔德,我想要靠近他,这个念头让我从天空跳下。

  狂风与气流形成漩涡,发丝仿佛有了生命,狂乱地飞舞,我忘记了闭紧嘴巴,风汹涌地灌进来。眼睛刺激地张不开,泪水挤出来,漂浮起来,我艰难地看向巴甫契特的少年,我伸直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弗拉基米尔」

  我发不出声音的喉咙,无力地喊叫。

  坠落带来强烈的失重,我头晕目涨迷失了方向。

  没有着陆,我默默计数——我似乎在坠落中迷航,没有尽头,没有归处。

  什么也没有。

  我无力地奔跑,尽管这看上去只是滑稽的挣扎,我被虚无困住了,痛苦也不会留下,时间无意义地流逝,我按在胸口,除了我一下下的心跳,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听不见了。

  慢慢地,心跳也变得迟缓,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不会停息的坠落和静默,我张张嘴巴,长久的死寂后,我忘了如何开口说话,我死死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开始无力地祈祷。

  也许神懒得搭理我这种一点也不虔诚的信徒,我的祷告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像是一天,又像是一个星期,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还不如死掉。

  迸发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我就立刻捂住嘴巴。

  即使是地狱,即使每分每秒都受烈焰焚烧,钻心刺骨地疼,我也不能放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哪怕还有一点希望,那么就依靠着这丁点的希望度过下一秒,然后再一秒,就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绝望的任由泪水糊满整张脸,也不能轻易死掉。

  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闭上眼睛,似乎可以感受贝加尔湖畔清爽的风拂面而来,薄雾攀附栈道,湿润的木头和湖水的气味,我听见雨水蒸发,混入午后的暖阳里,缓缓降落在库夫怀尔德喧嚣沸腾的人声里,牵手并行在苍老的青石板路上,我动动手指,用力握紧了那只手,我看见弗拉基米尔回过头,轻轻笑了。

  自此,世界崩塌,浓郁的绿色和昏黄剥落地锈迹斑斑,化作随风而逝的残片,我停止坠落,撞进一句躯体,然后在万籁俱寂中慢慢睁开眼睛。

  暗金色的内饰,金属烛台镶嵌在银质吊灯的一左一右,顶部是一个卡斯托为亚的芙蓉花,赭红色勾勒金线的浮雕蜿蜒曲折蔓延到壁灯的各个角落。

  我转头看到数不胜数的油画,雕刻,随处可见的镀金珐琅彩骨瓷盘,堆在水滴状的透明琉璃瓶旁,瓶中没有花,我收回目光,顺着雕花的床柱,在对角线处停下,铺天盖地的绸缎堆叠,凝成一颗颗饱满的珍珠······

  ——巴甫契特。

  这是我在巴甫契特的卧室。

  我翻身坐起,手下意识撑在枕头上,一股剧烈的痛感仿若凌迟,钝钝的疼,我呲牙咧嘴地捧住包成恰巴塔大面包的手,看上去就像一块饱满的蹄髈。

  等到终于不再痛得两眼发黑,我才哆哆嗦嗦地爬下床,这下我长记性了,没有忘记受伤的脚踝。

  如果这是我的卧室,那么,我看向被巨大挂画隐藏的门,我要去那里。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紧紧盯着那扇隐蔽的木门,拖鞋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我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按在门把手上。

  吱呀——

  我不加思索地走进去,眼睛惯性追逐光源,多亏了那盏昏暗的灯,我很快就发现这间卧室不仅只有一门之隔,连装饰布置也一模一样,我快步上前,走到床边。

  我看见弗拉基米尔的睡脸,他大多数的面容都隐没于黑暗,只有眼尾的一小片皮肤被光照亮,暖黄色的光晕为他染上阳光晒过的温度。

  我屏住呼吸,手指爬上他的脖颈,温热融化了僵硬的指尖,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一下又一下,撞击在指腹的跃动。

  我猛地抽气一声,还好,他没有死。

  正当我准备收回手,擦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湿润的眼角时,我的手被抓住了,我看到弗拉基米尔睁开眼睛,毫无睡意的清醒。

  “你还好吗?”我犹豫半天,还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我缩着脖子,鹌鹑似的低下脑袋。

  久久没有回答,我不安地再次开口:“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睡觉,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他似乎不会回答我,我又想起他白皙的皮肤上刺眼黏腻的红色。

  “你受伤了吗?严重吗?”我憋了很久,脸都涨得通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也许是生气了。

  这确实是值得生气的事情,毕竟我竟然试图攻击他,虽然不是出自我本意,但做了就是做了,我不能卑鄙地推卸责任。

  “······对不起”

  我小声道歉,弗拉基米尔很少受伤,或许在我出现之前,他压根没有这种经验,所以他大概并不擅长忍耐。

  可以说终于在某方面赢过了他,可我完全不开心,我不想他受伤,一点也不想。

  他一定很生气,我像是犯错被抓住现行的罪犯,缩着脖子一动不动,我连苍白的辩解都说不出口,而他的沉默,仿佛是对我犯下罪行的宣判。

  也许是无期徒刑,我觉得眼眶发涨,鼻子一阵酸涩,我细不可闻地说:“对不起···弗拉基米尔···”

  “很疼吗?”

  就在我以为他不想再理我时,他冷不丁地出声。

  我急忙抬起潮湿的眼睛,看向他,弗拉基米尔松开我的手,歪着头,发丝软软地垂落,他平静地说:“很疼吧。”说着,举起一只同样缠着绷带的手,“只有经历这些,我才知道原来受伤会很疼···原来你也这么疼吗?”

  他把手缩回去:“不过,也只是这点伤,你看到了,即使在你眼中娇贵的我来说,这也算不上严重。”

  “所以,不要难过了。”

  紊乱的呼吸神奇地平缓下来,我闭了闭眼,将多余的水分挤出去,我感受着某种力量,丝丝密密地挤进我的身体,我快速抹了把脸,然后急切地看向他。

  我看到弗拉基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另一侧移动,床上顿时空出一大块,他用干净的不含任何杂念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过来。”

  并不是强制的口吻,我可以随时转身回到我的卧室,但我也许没有选择,我顿了顿,没有思考多久就抓住被子的边缘,慢吞吞地爬进去。

  像是陷入柔软的沼泽,我找不到任何支撑地倒在枕头上,我扑腾了两下,觉得自己快要被蓬松的床褥淹没了。

  将我从没有支点的松软中解救出来的是弗拉基米尔——他的手扣上的腰间,一把将我捞进他怀里,像巨石般纹丝不动。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柔的絮语,语气里能听出疲惫,冷冷淡淡的味道充斥在周围,飘荡在空气中,落了下来,此刻独属于他的气息使我感到奇异的安全。

  “我承诺过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所以,你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弗拉基米尔摸到我的手,缓慢却坚定地滑入手心,直到十指紧扣。

  脑海中立刻出现我不受控制的模样,以及那场堪称酷刑的记忆,我的心脏一窒,随即我躲藏似的更深的埋了进去。

  “不想···我大概猜得到。”我闷闷地说,久病成医,我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只是,我习惯了逃避。

  “好。”弗拉基米尔不置可否,他轻抚我的头发,呼吸变得无比紧密,洒在我的耳垂,我能感受到他的安抚,他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着我。

  我觉得很舒服,似乎他能帮我抵挡一切苦难,这种尘埃落定的舒适逼得人鼻头发酸,我抽抽鼻子,“我会死吗?”

  太过幸福就会患得患失,我有点害怕。

  “不会。”他贴上我的脸颊,唇几乎靠上来,我感到痒痒的,转动眼珠,我的眼皮一阵发热,是他的呼吸,可能都没有一厘米的距离,我听见他认真地说:“接受治疗后,你还能活很久很久。”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卢布廖夫,梦中的卢布廖夫一再褪色,最终消亡,那里有我的家人,有安德廖沙······

  我抿抿嘴唇,心脏刺刺的酸软:“可是我没有家人了。”

  虽然他们还活着,但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在我的人生里消失了。

  “你有我,我也只有你,这就够了。”弗拉基米尔握着我的下颚,将我的脸抬起,我落入了燃烧的恒星一般的眼眸,疯狂掩盖在肆虐的深情下,他沉声说道,“我们不需要其他人。”

  “···我们、只有我们两个吗?”我感到迷惘。

  他的鼻尖抵住我的额头,然后是落在眼下的一吻。

  “嗯,这就足够了。”

  弗拉基米尔细软的发丝散落下来,光滑如绸缎,野玫瑰雪松和马鞭草混合起来的馥郁又有些冷淡的香气,是熟悉无比的味道,凌乱地扑在我的脸颊,我抽抽鼻子,悲伤全被不合时宜的喷嚏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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