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磕了三个头,赵嬷嬷急忙将那散落一地的纹银给拾了起来,重新摆好,亲自奉至秋韵跟前,“秋韵,你也别同老奴计较,今日,是老奴对不住你。”
语气中没有半点方才的不屑与高傲。
秋韵看向自家小姐,询问小姐的意思,宋锦悦示意她接下,这才摆了摆手,让赵嬷嬷退了出去。
她方才不过是吓吓赵嬷嬷罢了,若是赵嬷嬷真走了,沈氏跟前没个可用的嬷嬷,日后还如何同宋老夫人相争斗?
她既不想她们二人快速的分出胜负,亦不想东风压过西风,最好是能互不相让,分不出胜负才好。
等她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再来拿捏沈氏母女。
宋锦悦叫袁嬷嬷将那一百两纹银算作小厨房的菜钱,又让秋韵去她库房里寻了几件玉石福禄寿摆件来带去送给外祖母。
宋锦悦正要出门,宋老夫人跟前儿的婢女来送帖子。
那帖子正是吏部赵大人家的,赵夫人邀请宋家女眷去参加赵老夫人的五十大寿,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宋锦悦将帖子收好,这才带着秋韵出了府。
上了国公府的马车,便嘱咐车夫直奔章大将军府邸。
许是因着近年下的缘故,长街上的人也比往日多了些,瞧着倒是更加热闹上几分。
等马车停在章府门前,门口的护卫瞧见是宋二小姐来了,忙让人进去回话。
今次她来,并未在门口瞧见刘嬷嬷,故而问起门房的小厮刘嬷嬷怎么不在。
这才得知,刘嬷嬷前两日告了假回乡下去了,因着儿媳才生产,回家去给儿媳伺候月子去了。
章府的婢女将宋二小姐迎至老夫人院儿中。
宋锦悦走在长廊下,只觉得章府上下的气氛格外沉重,便问起引路的婢女,“府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那婢女停下脚步,回头行了礼,这才恭敬回道:“夫人同小姐昨日入了宫,现下还不曾回来,老夫人正担心着此事,派人去问,还没个结果。”
宋锦悦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朝外祖母的院儿落走了去。
心中却在想着,舅母同芝表姐为何入了宫还不曾回来?可是定州发生了变故?事情提前了?
可从平表哥那封信中,不见定州州府向大人的异样。
一切该是还未发生才对。
还是说,发生了旁的变故?
贾嬷嬷得了信,特意出来迎表小姐,那先前带路的婢女便退了下去。
“表小姐,老夫人现下正在佛堂诵经,算着时辰,也该快了,您先等一等。”贾嬷嬷掀了竹帘,将宋锦悦请入了正屋。
才踏入门内,就听见隔间传来敲着木鱼诵经的声音,屋内檀香厚重,宋锦悦点了点头,这才行至厅中,安坐了下来。
屋内并无旁的婢女伺候,贾嬷嬷亲自奉了一盏热茶过来。
宋锦悦便示意贾嬷嬷不必在忙,她坐坐就好。
宋锦悦端起茶盏,吹了吹,这才抿了一小口,将茶盏重新搁下,隔间诵经声悄然结束,宋锦悦忙搁下茶盏,往隔间门口去迎。
“贾嬷嬷,扶我起来罢。”
贾嬷嬷正要进去,宋锦悦拦住了贾嬷嬷,她亲自入了隔间。
章老夫人一回头,瞧见竟是外孙女来了,面上的愁容顿时消散了一二,“何时来的?等了许久了罢……”
第53章 孤女
宋锦悦扶着外祖母起身往正厅内走去。
“才刚到,外祖母,宫里可还传话出来了?”
扶着外祖母坐下,宋锦悦便蹲在外祖母身前,替她老人家捶着腿。
贾嬷嬷识趣地退了出去。
见外孙女问起,章老夫人面上便又添了几分愁容,长叹了一声,这才说来,“哎,还不是你那太子表哥的事!”
章老夫人提起这位向来憨厚老实本分的外孙,心中到底有些失望。
“发生了何事?”宋锦悦心下便也有几分焦急。
三个月前,西南大旱,皇帝特命太子前去西南抗旱。
可是前世,太子表兄是在除夕前一日才回京都,如今,听外祖母这意思,太子表兄莫不是提前回来了?
“你姨母请了你舅母前去宫中商议,芝儿那孩子便跟着一道儿入了宫,娘娘来信,说是太子回京了,正惹得龙颜大怒。”
章老夫人手掌拍在桌上,想起大女儿信中所言之事,章老夫人心下便气狠了。
“也不知怎地,在西南救了一位孤女,昨日才带回京城,便上了折子,要册封那孤女为太子妃!”
老夫人眸中闪着幽暗的光,面上也满是肃杀。
这事儿,前世却是不曾发生过的。
宋锦悦心下起疑,这孤女莫不是貌比天仙?才惹得太子表兄如此上心?
姨母因着章家外戚身份贵重,太子妃的人选,便一时没有着落,担心天子忌惮她为儿子笼络朝堂官员,索性便一直拖着。
好在太子素来洁身自好,且憨厚老实。
这些年在京城倒是不曾同哪家闺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宋锦悦亲自为外祖母奉茶,又劝了两句,让外祖母安心。
她这就入宫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章老夫人自然是没有回绝,让章府的马车亲自护送她入宫。
因为太子自幼同宋锦悦一道儿长大,对这表妹也是格外疼惜。
想来有外孙女出面相劝,怕是那位如今猪油蒙了心的糊涂外孙,能转过心思来。
好叫这事儿早早好收场,若是继续僵持下来,这个年怕是都要过的不安生!
宋锦悦带着秋韵坐上了章府的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因着姨母赐了她一枚玉牌,让她能随时入宫说话。
宫门口的侍卫瞧见是宋国公府二小姐,她手中那玉牌又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自然是没有阻拦,便将人放了进去。
今次,姨母并不知晓她入宫,故而也没有派人来接她。
好在宋锦悦对宫中的路,是闭着眼都能摸到宫门口。
皇宫里那红墙绿瓦的宫道一如往日般死寂。
宋锦悦脚下步子加快,往姨母寝宫昭华殿而去。
“宋二小姐?”
宋锦悦才踏入昭华殿,迎面撞上神色匆匆正要往外走的湘绣。
“湘绣姐姐,我来看看姨母,顺道儿来看看舅母。”
宋锦悦道明来意,湘绣这才了然,“宋二小姐先进去罢,我正要去寻太子殿下过来。”
“湘绣姐姐去忙吧。”
湘绣这才行了一礼,匆匆出了昭华殿。
宋锦悦目送着她走远,这才打长廊下往昭华殿而去。
昭华殿的宫娥守在外头,殿内大门紧闭,里头传来幽幽呜咽悲鸣之音,那是姨母的声音。
昭华殿的宫娥正要通传,宋锦悦摆了摆手,示意那宫娥不必通传,她在外头候着就是。
那宫娥作罢,又去给她端了一盏清茶来。
宋锦悦就守在殿门前的长廊下,瞧着院内四角的那几口黑漆大缸,里头的硕果累累的莲蓬还有一半翠色,再有一段时日,那莲蓬就要熟了。
这时房门被人从里头推了开来,“表妹?”
宋锦悦正瞧的出神,芝表姐的声音将她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她回头去瞧。
“何时来的?等久了吧,外头凉,咱们先去殿内隔间等着吧。”章定芝说完就拉着宋锦悦入了昭华殿。
里头姨母那幽幽呜咽时不时传来。
“姑母现下病着,正躺在榻上歇着,我母亲正陪着姑母。”章定芝视线落在皇后卧榻隔间的方向,神色低沉。
昨日一入宫,瞧见姑母整个人病恹恹地,整个人瞧着大不如从前,倒是颇有几分破败的气息。
宋锦悦没有吱声,等到了隔间,二人一道儿坐了下来。
她这才问起,“芝表姐,我方才来时,瞧见湘绣姑姑正去请太子表兄来,姨母可是有事要同太子。表兄商议?”
章定芝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浊气,想起那位表兄,一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来,“陛下今日来瞧过姑母,特意嘱咐了,若是太子表兄再不将那孤女送走,便将太子逐出宫去……”
本朝无论太子或皇子,成亲或封王才会挪出宫去。
陛下的意思,定然是不会同意那孤女成了太子妃。
那就只有一个意图,便是废除太子之位,将其贬为亲王……
这无疑是对皇后,对章家莫大的羞辱。
可如今,太子竟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全在那孤女身上。
宋锦悦大惊,太子表兄竟如此这般为了那孤女同姨母做对?
她一时心中倒是颇有些失望。
可一想到姨母的病,她不免又担忧了起来。
谢氏来唤女儿前去皇后跟前,瞧见外甥女来了,便让她也一道儿过去。
躺在榻上的皇后,面上没有多少气色。
一张脸色煞白,眼眶通红,眼角的泪珠打湿了软枕,瞧见她来,急忙擦了擦泪渍,招手唤她过来坐下说话。
“姨母,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锦悦拉着姨母的手,宽慰道。
皇后叹了一声,不忍叫她失望,随即“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