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丽是隔壁清水镇上的人,那边的街道房屋什么样,有没有前院后院,大家收账时经常走街串巷,心知肚明。
到底是娘家那边存的,还是费尽心机从别人手里买的,更是不言而喻。
陈春丽什么性子,左邻右舍人尽皆知,更何况和王浩走得近的罗十六等人。
兄弟一场,懒得戳穿罢了。
……
白露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摸自己额头,缓缓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线里,男人放大版的俊脸,手腕,近在咫尺。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你为什么摸我额头?”
萧诚不慌不忙收回手,掌心是正常温度,语气便淡然如常:“没事。”
旭日晨曦透着玻璃窗照进来,淡淡一缕,打在他眼睑下方的一圈如墨乌青上,看起来,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白露疑惑:“你昨晚没睡觉吗?”
“睡了。”
萧诚不疾不徐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衣服,鞋子,回头看了眼。
见白露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懒洋洋挪着身子起床,不由开口道:“你再睡会儿。”
白露拍了拍扁扁的肚子,认真开口:“肚子饿了,要起床做早餐吃。”
萧诚本想说做好再叫她,她已经褪去懒懒的动作,很快叠好被子下床。
穿鞋,在镜子前伸了个懒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衣外套,往身上一套,边扣着扣子边往外走,迈着小碎步。
宛如踩在云朵上一样,又轻又慢。
萧伟蹲在水井边刷牙。
白露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水杯,搪瓷洗脸盆,凑过来接水:“小伟同学,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你们应该放假了吧?”
她接好水就开始刷牙,平时不常下蹲,就算蹲下捡东西,姿势也有讲究。
不像隔壁王翠花那样,随时随地,随随便便,毫无形象大字蹲。
但是,她站着刷牙,泡沫就很高,萧伟怕头顶一片白,就挪开了点儿。
“今天星期五。”所以,不管明天是不是清明节,周末都放假。
“噢……”白露了然点点头。
萧伟不懂她干嘛不往大哥身边靠,往他旁边靠干嘛,害他一直被时不时往这边扫的目光波及,浑身像被蚂蚁爬。
快快刷完牙,洗完脸,跑回厨房淘米下锅,今天还是他来煮粥吧。
白露和大哥这几天都煮面条,加鸡蛋,好吃是好吃,但要一大早就起来。
这里的早餐,清粥拌小菜,很简单,切点干萝卜丁就够了。
白露切了两碗,一碗放了几段切碎的辣椒,酱油,现腌现吃。
一碗没放辣椒,纯粹萝卜丁。
吃不惯生辣椒的萧伟,筷子都往那边夹,偶尔也会随萧诚夹有辣椒那碗。
被辣得小嘴通红,就喝几大口粥,然后继续跟辣椒萝卜丁战斗。
早饭后
萧伟去上学,萧诚去隔壁建房子,白露去后院菜园子,拿个长柄大木勺去小河边,舀水淋菜,一瓢瓢当空洒。
如果直接把水倒菜地里,会把没长大的小菜苗压弯,好久都恢复不过来。
老母鸡蹲在鸡窝里,静静窝蛋,偶尔抬眼,看看往菜地淋雨的小身影。
前几日,白露特意去张嫂家,买了一批刚生没多久的鸡蛋,挑出十二只有絮状胚胎的鸡蛋,给老母鸡孵小鸡仔。
萧伟别提多高兴了,脸上虽然不露半分喜悦,脚步却天天放学就往鸡圈跑。
淋菜淋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白露放下长木勺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年长的陌生女长辈。
她身穿深色旧棉衣,脚踩军绿色解放鞋,裤脚沾了些黄泥巴,身形不胖略瘦,脸圆唇厚,皮肤黄深略显黝黑,笑起来眼角有明显鱼尾纹,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
和和气气开口:“这里是萧志刚的儿子,萧诚家吗?”
“是萧诚家。”白露轻点头。
女长辈确定找对家门,才道明来意:“是这样的,明天清明节,萧家村要去山上祭拜萧氏先祖,我是萧家村村长萧国福的妻子李红英,我俩今天来镇上通知萧家人,顺便收香烛钱,一人一块五,你们家几个人去,给几个人的钱就行了。”
萧家祖地在江对面,旧农村那边的山上,这些年有不少人搬到了镇上。
每年清明,都会有族人来镇上通知回去祭祖,萧志刚去世前会回去。
萧志刚去世后,萧族人没来通知过萧诚,一是顾忌萧诚的恶霸名声。
二是觉得萧诚干这行,丢萧氏列祖列宗的脸,不要他回去祭祖。
李红英今天会来通知萧诚,是听村里来镇上买东西的人回去说,萧诚最近似乎变了,有一段时间没见他带人走街串巷了,听说还在给隔壁人家建房子。
再有就是,有件小事想让他帮忙。
刚才通知其他人时,特意绕过隔壁,远远看到萧诚在砌砖,李红英和萧国福才放心分开,由她来萧诚家通知。
听街坊邻居萧家人说,萧诚家里的小妻子白露性格挺开朗,很好说话。
李红英等到白露给的四块五香烛钱,才确定听到的传闻是事实。
再次开口,语气亲切了许多:“白露啊,婶子想请你帮个小忙。”
白露回萧家祖地也有事要办呢,互相帮忙再好不过,面带微笑开口道:“萧诚也是萧家人,大家都是族人,有什么事直说就行,能帮我一定帮。”
李红英见她脸上带笑,心中紧张放下不少:“截止到现在,我们统计到镇上萧家人回乡祭祖的人数,已经有138人。”
“回乡下的路程远,绕江走路得三四个小时,我听说萧诚认识砖厂老板,想着能不能请他跟砖厂老板借几辆砖车,载萧家人一起回乡下祭祖,那些军绿色的六轮大砖车,一次能带不少人。”
李红英特意点明是军绿色大砖车,不是手摇式六轮拖拉机。
第四十六章 我会控制
军绿色大砖车能载的人多些。
砖行是停有挺多砖车,但大部分不是私人独有,都是跟砖厂老板租的。
李红英和萧国福面子不够大,砖厂老板不租砖车给他们,往年都是跟其他有钱人家,租借手摇式拖拉机载人。
拖拉机车身没有大砖车高,大,宽,也没有可以挡风的隔板。
不仅载的人少,遇到不平的路,还特别颠簸,下雨天走泥路,经常打滑,要所有人下车,吹着冷风帮忙推车。
每次都被族人怨声载道,责怪他们做事不够周到,总耽误大家时间。
当村长就这能耐,还不如退位。
李红英和萧国福再心酸委屈,也只能受着,谁让他们租不来大砖车。
白露听后点点头:“行,萧诚下工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们回家前统计好总人数,麻烦再来说一趟,我们确定好多少人坐车,才好跟砖厂老板借几辆车。”
李红英连声说:“不麻烦,我们统计完人数,马上就过来给你们说。”
大事办成。
压在李红英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今年终于不用再被骂不会办事了。
往年都不通知萧诚,还以为他不会去,也不会让家人同意去。
没想到,他家中妻子也能做主,看来,最近的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中午吃饭,萧诚发现白露时不时看他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刚吃饱,放下碗筷,就被她拉回房,走前还不忘嘱咐萧伟帮忙洗碗。
显然事情不小。
“我们明天回乡下祭萧氏先祖吧?”白露眼睛亮晶晶看着萧诚,期待满满。
“我们?”萧诚略感意外。
意外萧家人今年会通知他,更意外,我们二字明显不止他一人。
“对啊,我们。”
白露认真点头:“我和你,还有小伟,我们三个人一起回乡下祭祖。”
这边的清明节风俗,要先去祭拜宗氏祖墓后,才能祭拜私家墓。
往年族人不通知萧诚,萧诚就不去祭拜萧氏先祖,直接祭拜私家墓了事。
今年会通知,萧诚不用想都知道,十有八九跟白露有关。
但是,白露不能去。
“我和萧伟去就行了。”
白露不理解,不同意,撒开他的手,又抓回来摇晃:“我也要去。”
萧诚胳膊都快要被摇掉了,还面无表情,盯着她肚子,幽幽开口:“你怀孕了,山路不好走,下雨会打滑。”
白露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会穿防滑的塑胶水鞋,带雨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绝对不会到处乱跑,可以吗?”
萧诚知道她想去干嘛。
旧村那边,漫山遍野都是板栗树,固守祖地的老人们,早年经历过饿肚子的苦日子,格外珍惜每一粒粮食,家中一般都会储存板栗,数量还不少。
白露想去旧村,无非是收购板栗。
萧诚抿了抿唇,不疾不徐开口:“收购板栗的事,我去谈。”
“不要,我要自己谈。”
白露才不相信他,他这人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脑子里只有以暴制暴,不服就干,等下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被不信任的小眼神盯着,萧诚也知道白露在担心什么,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的清咳一声:“我会控制。”
白露明摆着不信,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