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过境迁,也没办法查到线索揪出真凶了。
但是那座价值五千两的田庄呢?
傅真手指头叩了叩桌面,而后端起碗来喝汤。
一看碧玺还在眼冒红光地望过来,傅真便道:“以后,吃了亏要告诉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许瞒着我,还有,咱们这院儿只怕会时常有人来,你须得好好替我管着下面人,把好这道口子。
“咱们院里,从前没立过的规矩,从今往后却不能不立了,知道吗?”
“奴婢知道!”碧玺重重点头,“奴婢绝对不会违背姑娘的!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奴婢一定死守着咱们这道门!不瞒姑娘说,奴婢早就想象老太傅说的那样去做了!就是不敢……”
“打住!”
她话没说完傅真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最重要的就是这件,像昨晚上那样的事情,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但凡我交代的事,不经我的允许,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包括母亲,因为免得她担心,你可记住了?”
第22章 被她耍了?
碧玺眨巴着双眼连点了几下头,傅真才把她放开。
碧玺从小跟她吃在一处,玩在一处,她有多忠心,傅真是有数的。
但若不按规矩办事,却反倒会害了她。
从前的傅真在这方面有心无力,而如今亡羊补牢犹算未晚。
“姑娘,”这时候门帘被掀开,小丫鬟如意面带惶色地走进来:“老太太那边来人了!”
屋里的主仆同时往窗外看去,果然对面的院门下,已经走来了个尖脸的嬷嬷。
如意赶紧迎过去,那嬷嬷迎面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及那粗嗓子传到了屋里:“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跑什么跑?可是躲起来偷懒了?没点规矩!欺负大姑娘身子不好,素日就如此放纵?”
碧玺不自觉地绷直了身子,站在了傅真前方:“是齐嬷嬷!她素日都不亲自上咱们这儿来的,倒是与柳姨娘那边走得亲近,此番她来者不善,姑娘您快躺床上去罢!”
齐嬷嬷是傅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她身边的心腹。
在傅家,她的话就是傅老夫人的话,就连傅筠平日也得对她客客气气。
傅真因为体弱,也不担着什么事,一般都入不了傅老夫人的眼,矛头都指向傅夫人去了,自然不值得齐嬷嬷跨门。
但眼下她一来就拿傅真屋里的丫鬟开刀了!
傻子才看不出来她这是冲着傅真来的呢!
傅真收回目光,却泰然自若地端起汤,凑到唇边喝了一口,而后道:“你怕什么?现在听我吩咐,你差如意到前院,即刻打发顺儿去南郊,打听打听府里新买的那个庄子,都是谁在管事?有哪些人?要快。
“然后,你把齐嬷嬷请进来。”
说完她又凑近碧玺耳畔,细声交代了几句。
顺儿是傅夫人带来的陪嫁下人之一,眼下除了傅夫人从宁家带来的人,傅真谁都信不过。
昨日到现在,傅真对抗傅筠及柳氏母女之事早就传遍傅家内外,傅老夫人所居的荣福堂那边却一直没有过动静。这在傅老夫人多年来一直威压在傅夫人头顶的历史里,显然是不多见的。
隔了一夜齐嬷嬷终于来了,可她一来就拿如意开刀逞威风,这不正是拿昨日傅真拿捏柳氏的那套,反过来给傅真下马威么?
就像碧玺说的,齐嬷嬷素日与柳氏那边亲近,这趟威风,多半也是有柳氏母女的手脚在内。
换成昨日,傅真或许就上手了,但是今日她已另有筹谋,并不想跟她硬碰硬。
碧玺战战兢兢地依言照办,打了帘子请齐嬷嬷进来。
对方进屋后扫视了一眼屋内,便朝着歪在榻上的傅真走来:“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说是请安,不过是点了点头,腰都没弯下去。
傅真撑着身子坐起来,帕子掩唇咳嗽了两声:“这可使不得,嬷嬷快请坐。”
碧玺搬了坐,傅真又道:“嬷嬷是贵客,快把前些日子母亲给我的那罐二百两银子一罐的顶级瓜片给嬷嬷沏上。”
说完她又微笑冲齐嬷嬷道:“上回我在荣福堂挨罚,多亏了嬷嬷求情,我都记在心里了,这茶叶,还是我特地留给嬷嬷的。”
就原主在荣福堂罚跪那回,这齐嬷嬷跟傅柔互唱着黑白脸,明面上求情,暗地儿一个劲儿地拱火,原主挨的那些板子,少说有一半是这齐嬷嬷撺掇的功劳!
齐嬷嬷缓和些许:“姑娘还记得老奴,也不枉我素日怜惜姑娘。
“我是奉老太太之命探望大姑娘的,听说大姑娘昨日在山上受了些惊吓,不知现下如何?可需老奴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说完她便就着天光打量起了傅真脸色。
傅真歪在枕上叹气,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呈现着一派憔悴,这恹恹之状,与往常的她有什么两样?
实在与他们口中说的“昨日变成了罗剎”的说法划不上等号。
“我这身子,不过是有一日拖一日罢了,倒难为老太太费心惦记,还让嬷嬷特地走一趟。——碧玺,再把前儿那四百两银子一包的燕窝取来,请齐嬷嬷带给老太太,再把我那把象牙扇拿来,给嬷嬷拿着玩儿。”
齐嬷嬷笑道:“老奴倒罢了,不敢劳大姑费心。只是大姑娘有这份孝心,老太太对姑娘一番疼爱之心也算值得了!”
这大姑娘往日就是个木头,哪里懂得什么人情世故?打她懂事到现在,几时主动打点过她们?就连老太太那里也是避猫鼠儿似的,闻声就发抖,明明手上钱多到发烂,也不知道手松点儿,孝敬孝敬!
让她说,过去挨的那些罚,可一点都不冤!
要早有这么乖觉,哪至于如此啊?
昨日山上怎么回事,她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没想到被傅柔那么一吓,倒是学乖了,也知道怎么做了。
傅真笑微微,端茶喝了一口。
忽而道:“怎么还没上茶?”
“姑娘!”碧玺闻声匆匆走了进来,“您特留给嬷嬷的那罐茶……没了。”
“没了?”傅真扬高声音,“好好的怎么没了?”
碧玺道:“前日二姑娘来,说是屋里正巧没了茶,便说要拿去喝。”
傅真喘着气骂起来:“混账东西!你没说那是特意留着孝敬嬷嬷的?”
“奴婢说了的,二姑娘说,嬷嬷最疼她,不会计较她的,还说再怎么样,她也是府里的主子,嬷嬷只是个奴才。奴婢也拦不住……”
傅真气得倒在了枕上。
碧玺连忙上前抚背。
齐嬷嬷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不过一罐子茶,大姑娘倒不必如此!”
傅真喘着气,告罪道:“嬷嬷见谅,都怪我,这院门看得也太松了。您多少天才来一趟,是我们这儿请也请不来的贵客,那样好的茶,还是今年新出的,母亲也只得了三罐呢,正该是拿来好好招待您的,结果这——”
齐嬷嬷绷着脸,不说话。
傅真说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
在这之前,她可从来没从傅真这儿得过丁点好处,方才她道出这样那样的时候,还当她转了性,合着她竟让她给耍了!
她压根就没想给她!
是她大意了,竟然信了这死妮子!这死妮子也够胆大,手段竟然玩到了她的头上!
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茶不茶的,也不要紧,老奴是什么人?岂敢贪图姑娘的东西?不过姑娘既然说了有孝心要给老太太,那就拿出来吧,老奴拿回去复命!”
第23章 下血本请来的护卫
傅真扭头:“还不去把燕窝和折扇取来?”
“姑娘,燕窝和折扇……也没了!”碧玺回身指着光秃秃的桌柜,走过去把柜门和抽屉哐哐全打开,“燕窝是上个月被二姑娘拿走的,还有折扇是月初拿走的。不止这些,二姑娘拿的还有今年头茬的龙井,多宝斋的簪花,脂禾堂的胭脂……”
碧玺一口气数了一长串,这些提及的店铺没有一件不是京城之中有名的贵价货。
齐嬷嬷的脸色眼见着泛了青,合着不光是她连茶都落不着一口,先前说好的燕窝和象牙扇也没了?这是彻头彻尾拿她寻了场开心?
齐嬷嬷岂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她沉下脸怒道:“姑娘欺负老奴不要紧,却连老太太都敢连带上,你这是想干什么?!”
傅真叹了口气:“嬷嬷何必动肝火?您是最聪明最能干的人,不妨想想,您轻易不入我这里一步,我也非未卜先知的神仙,哪里知道您今儿会来?难道这些光秃秃的桌面,空荡荡的柜子,还是我早就预备好了的么?
“碧玺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给老太太和嬷嬷准备的东西是不是柔姐儿拿走了,你只管去打听打听,岂非一问就知?”
一席话说得齐嬷嬷没了言语。
她直觉这死妮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她却又挑不出她什么不是来!
自己平日不怎么来,今儿过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傅真断不可能提前知道,还提前作准备。
再说了,平日傅真不给她塞钱,她也从来没伸手要过,她也没道理做这些防着她呀!
反倒是傅柔,她平日那阔绰的作派……
“真是可惜了那些好东西,柔姐儿才多大的人?用不上那上好的燕窝补身,也不缺吃的用的,她偏生把这些给捎走了!嬷嬷也知道,我这病体残躯,也管不住她,不然的话,那些东西留着给老太太,或者孝敬嬷嬷您,该多好呀!
“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用得着这些?”
听着傅真叨叨,齐嬷嬷咬紧牙关,深吸气后瞪她一眼,随后哼着气拂袖离而去!
傅真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扬声又道:“嬷嬷有空常来坐!”
坐,坐你个头!
来这一趟连口水都没捞着喝,反倒还憋了一肚子气!
齐嬷嬷两脚迈得更快了。
一直到迈出月洞门后她才恨恨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廊栏上。
这个死妮子!竟敢把她当猴儿耍!
别说她不知道茶叶没了燕窝也没了,就算她不是提前做好的准备,东西没了她肯定是知道的!
她就是故意的!
她个黄毛丫头,竟然骑到她齐嬷嬷头上来了,反了天了!
她翻来覆去的暗骂着,心里对傅真的心思琢磨得门儿清,可是那“二百两银子一罐”的茶叶,还有碧玺方才数过的一串串名儿,又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可是值足足二百两的茶叶!换成别人她绝对不信,可这话是傅真说的,她不能不信!
当年傅夫人嫁入傅家来时那场面齐嬷嬷是亲眼看到的,抬过来的嫁妆足足摆满了一整座偏院,更别说后来还有宁老爷子留给她的家产,二百两银子对他们母子仨儿来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