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低笑了下:“王妃是傻,但我不傻,你应该知道糊弄不了我,又何不把实话说出来呢?”
说到这里他渐渐敛色,站起来走到床前:“昨夜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否正有人在你的房里?”
禇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前来自首,承认这一切事情都是你干的?——”
话音刚落,他就猛的一声闷哼!
因为就在这当口,徐胤突然伸手压在了他的伤口处!
禇钰倒吸了一口冷气,死死地把这只手扼住,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办法将这个读书人给一举掀翻!
徐胤目光从禇钰脸上渐渐往下挪到他的伤口处,目色变得阴寒:“最近这段时间,你恢复的倒不错。
“日间流了那么多的血,按理说你此刻应该躺下来,可是就在王妃没有给你请太医的情况下,你不但伤口全部包扎好了,换了药,止了血,而且还能坐起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是谁给你请的大夫?”
禇钰从未与徐胤交过手,从前只觉得他温文和蔼,对永平很细心温柔,又才华横溢,是自己万万比不过的。
直至今日方知他竟是如此人面兽心,恶毒到如同魔鬼!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莫非能杀了我吗?”禇钰咬牙,“你能哄得了王妃一时,能哄得了她一世?就算我对她再无用,你若再对我下毒手,你说她会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会不会还肯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容忍你?”
“老爷!”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管家的声音,“世子妃的人往咱们家这边来了。”
徐胤闻声凝眉。
禇钰看了一眼他:“拜你所赐,我这小屋子,今日可真是热闹。”
徐胤将手收回去。刚才面上的从容不见了。
他说道:“我若要再杀你,根本就不会再亲自来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留在荣王府?”
禇钰哂道:“这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可以给你铺一条路,让你从此摆脱荣王妃的控制,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禇钰道:“你会这么好心?”
“我当然不会白白帮你。”徐胤道,“只要你告诉我,背地里撺掇你的人是谁,我徐胤说到做到!”
他不知道章氏也跑过来干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徐胤并不想跟她对上。
大理寺那边不会给他带来太多困扰,相反却是躲在禇钰身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才让他感到不安。
第一次有人让他摸不着头脑,并且还实打实的打到了他的痛处,今日让他一招接一招地应接不暇。
他必须找出这个人来!
哪怕是施舍一点甜头给禇钰!
禇钰紧抿双唇不语。
“你不信我?”
“你几度想谋害我的性命,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方才说过,没有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这一次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禇钰又哼了一声。
“你能给我的,我相信世子妃也一样能给我。你觉得我是告诉你好些,还是告诉他可靠些?”
“禇钰!”徐胤沉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章氏女流之辈,而我是实权在握的朝廷重臣!”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但我就这么走了却不甘心。”禇钰望着他,“我不甘心被当工具。你应该知道,世间没有一个堂堂男儿,可以像今日这样被羞辱!”
徐胤凝眸片刻,轻挑眉头:“那你想如何?”
第268章 将军欲擒故纵?(大章求月票)
禇钰望着他:“我还想留在荣王府,我想缓和与王妃的关系。”
徐胤道:“你还不舍得离开?”
禇钰缓缓沉下一口气来:“我被当了二十多年的工具,不是因为我没有野心,而是因为我不想去争,我情愿被姑母差遣。
“可既然她对我全无情义,那我为何不争?我要留在荣王府,直到得到我应该拥有的一切。”
徐胤听到这里目光微闪,他接连打量了禇钰几眼,缓声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禇钰侧目:“我今日落得这个境地,就算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应该?”
徐胤笑了,他身子后仰:“太应该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没有愚忠到极致。”
说到这里他敛住笑容,深深望过去:“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满足你。不管你是想继续留在王妃身边,还是想要升官发财,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当年你与章士诚职位之争,王爷把手上之将职给了章家,我知道这一直是你心中一根刺。如今何大将军麾下腾出来一个守备不是问题,等你伤好,我可以担保你能立刻上任。”
禇钰深深望着他:“我想荣王府里每个人,包括永平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弄权的本事了吧?”
徐胤眉头紧锁:“这些与你不相干。你想要的权和利都少不了你的,如今你只需要告诉我背后那人是谁!”
禇钰笑了:“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徐胤双目陡然变得锐利,他忽一伸手锁住了禇钰咽喉:“你玩我?”
禇钰顿时呼吸不畅,脸色逐渐憋红:“信不信由你!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始至终蒙着面孔,神出鬼没的……”
徐胤凤眼如刀,手下又加了几分力道:“还在跟我兜圈子?你唯一的倚仗不过就是荣王妃,而她如今唯一的助力就有我,你可知就算眼下我杀了你,你这条命也是白送了?!”
禇钰脸皮已经发紫,他紧锁着徐胤的手腕,大口地喘着气:“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你自己好好想想,换成是你来做这件事,你会露出自己的面容来吗……”
徐胤手指骨节已经掐得泛了白,眼看得禇钰双眼已经上翻了,他才把手松下来。
如果是他,他的确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因为等他暴露之后,对方已经死了。
但这样事情就更奇怪了,不是吗?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问:“他第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他眼不错珠地盯着禇钰,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禇钰歪伏在床上,用力地吸着气。直到气息平定,他才撑身坐直,说道:“是我受伤的那一日。”
徐胤眯眼:“受伤那日,你不是很快就被抬了出去吗?我记得,荣王妃当场就给你请了太医,你身边一直有人,而且你很快就昏迷了,他是什么时候接近你的?”
禇钰恨恨地瞪着他:“在我昏迷之前。我受伤被抬出场外,那是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接近的我,总而言之,他从我身上取走了留在伤口里的武器。”
徐胤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下来。
事情发生的当日,徐胤虽然为了避嫌而没出现在现场,但手下的人后来都跟他事无巨细的禀报过了。
禇钰被抬下去后就被停放在操演场不远处的茅棚里等待救治,那是的确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那时确实十分混乱。
也因为这样,他手下四个护卫才会追踪同时伺机下手的章氏的人。
关键奇怪的是,追踪过程中,章氏安排向禇钰下手的人竟然不知所踪,导致禇钰这边他的人无暇顾及。
所以当时有心之人的确有机会去往禇钰身边。
而从太医那边得知的消息,禇钰的伤口里也确实没有了那枚袖弩箭。
凝思片刻,徐胤又看向禇钰:“这么说来,他再次来寻你的时候,是你苏醒之后?
“我记得自从永平提出要辞掉太医之后,太医对你的伤就没那么上心了。
“即便如此,你却还是苏醒了过来,并且伤势还在好转。看来这也是他的功劳。”
禇钰后槽牙虽然咬得死紧,心里却不能不佩服他心思之敏捷。但转而他五指又攥紧了手下的被褥,傅真诚不欺他,永平果然辞过太医,果然在她们母女的眼里,他的性命贱如草芥!
心头血往上涌的时候,他的肩膀又被推直起来了,徐胤居高临下望着他:“他拿走的那枚袖弩箭,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妃的手上?他找到你,做下这一切,是什么目的?”
禇钰问:“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
“那你为什么会听他的安排?”
禇钰更是刺耳的笑起来:“我如今连你都奈何不了,你觉得我有能耐反抗得了一个在暗处死死盯着我的人吗?
“是他告诉你,凶手是我?”
“不然呢?”
徐胤凝眉望着他,不再言语。
如果禇钰否认,他一定会觉得有鬼,但是这一系列问题回答,他却找不到破绽。
最有力的一点就是,仅凭禇钰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完成这一切的,他的身后一定有人,而且是很厉害的人。从而他也就完全有能力控制住禇钰。
这次环顾了一圈屋里,他没有再问,走出门来。
禇钰望着的背影消失在窗外黑夜里,而后才将幽深目光投向屋角另一方漆黑而不见五指的角落。
……
连冗在禇钰房门外等到徐胤出来,一路无话,直到走出禇家后进了马车。
“老爷似乎还没把话问完就出来了。”
“因为用不着再问了。”徐胤放下车帘,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他不会知道更多了。如果他在撒谎,那他也不会再吐出半句实话。”
说到这里他微微侧脸:“派出去的人已经在禇家四周埋伏好了吗?”
连冗点头:“已然安排妥当。”
徐胤默然望着前方,不再言语。
其实在来之前,事情他已经猜的差不多。唯一的收获是,背后撺掇的人,竟然在事发当日就已经出现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是不相干之人,不可能会在禇钰身上费这么大力气。
如果是相干之人——那他徐胤自认到目前为止,未曾与任何人结仇,哪怕是荣王府里的人惹出来的麻烦,他也每次都很及时地抽离了出来。
那么到底会是谁,不但会知道他是凶手,而且还在背地里针对他?
事情很明显就是冲着他徐胤来的。
有人想要扒他的皮,想借禇钰的手,把他伪善的面孔撕去,是谁这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