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时裴瞻正在边关杀敌,而裴家接连牺牲几人,心思都在战事上,跟这桩凶案的关联应该接近于无。
透露出来虽说冒险,但因为她并未提及匕首本身,风险还在可控范围内。
“既然是她见过的,你为什么会有?”
裴瞻双目中倏然有了锐光,他直直看着傅真,如同寺里的罗汉菩萨,不肯让一切邪祟遁形。
“因为,恰好我母亲也在不远处,她让我母亲看到了这个。”
傅真一边斟酌一边胡扯。
“那天晚上,家母在胡同旁边的阁楼上,而她去寻徐侍郎——当然是她后来跟家母说的,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她为何经过那儿——”
“她大半夜去找徐胤干什么?”
傅真还没说完,裴瞻就吐声打断了她。
她噎了一下,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不是传说他们俩有婚约吗?就算大半夜去找他又有什么关系?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也能上战场杀敌,青年男女有所往来,这种情况满大街多的是,旁人也管不着。”
徐胤那厮的真面目除梁宁之外世上再无一人知晓,且他势力已如此之大,还有荣王府为背景,傅家在他面前就是个渣渣。
如今他跟梁家的往来还如往昔一般,那他跟其他四大将军府必然也保持着联系。
在没有万分把握的情况下,她自然不能表露出任何一丁点对他的真实态度。
“没成亲就得保持礼节,孤男寡女半夜相见,自然有关系!”裴瞻“哐当”一声合了杯盏,脸上一派凛然。
傅真猝不及防被他气着了!
他这说的是谁?
说的是她呀!
她都死六年了,还得被他教育该怎么做人?
她说道:“就算跟礼节有关系,跟您有什么关系?人家郎有情妾有意,要是她不死,他们指不定都成亲了,娃都满地跑了!”
她话音刚落,裴瞻就拍起了桌子。
茶几跳起来,上方的杯盏也跳了起来。
他冷口冷面,睨着傅真:“你说完了吗?”
傅真怔住,同时心里狂奔着一万个他太奶奶……
要不是过去裴大哥裴大嫂对她一直都很好,她得问候他全部祖宗!
试问刚才她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他先问梁宁找徐胤做什么吗?
她不过回了他的话而已,怎么成了她说个没完!
她深吸气,点点头:“要不您接着说吧!”
惹不起啊惹不起!
这孩子不但打小就没有礼貌,如今还这么不讲道理,将来有机会,她必须当面向他爹娘提提意见!
裴瞻撇开了眼,看向前方:“方才那些话,你还对谁说过?”
“没有了!”傅真直直盯着他,“我没癫,这种事到处跟人说!”
“那就好。”他重新端起茶,“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许说。”
呵!
真霸道。
但他知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谁呀?
把她整恼火了,回头把他整个人搓成包子信不信!
由于他拽得实得太过离谱,傅真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斜眼瞅过去,搁在茶几上的手指轻叩起了桌面。
“我要知道你说的那件事全部经过。”
好在他还知道转回正题,此时他双眼如冰,盯着她往下说起来:“是把令堂请出来见面,还是你自己问明白了来回我,你自己选。
“只要你能说得令人信服,那夜梁府外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傅真停住手指:“这个没问题!只不过有些细节我还不太清楚,你现在就跟我去傅家,我问明白了就出来回您的话!”
他要提别的要求那还真不好说,若只这件,还有什么能比她和傅夫人更清楚的?
梁宁所见所闻她了然于心,但傅夫人还看到了什么她还不清楚,她自然得全盘知晓后再回话才不会露馅。
总之只要他揭过梁府之事不提,信了她与梁宁渊源的解释,她就算把当天夜里的事详说成一本书送给他,她都绝无二话。
傅家小姐的力量太弱了,想掰倒徐胤,还得从长计议。
但发现曾经救过他的傅夫人成为了他的母亲,她就意识到,梁宁生前结下的那么多的善缘仍然可以帮助她。
比如傅夫人成为了她的母亲,以女儿的身躯给还魂的她提供了栖身之所,而李仪老爷子豪爽地给了她护卫。
未来她当然还可以继续寻求这样的机会。
匕首背后的凶案,显然是个重要的节点,哪怕梁宁没死,这件事的真相也值得披露。
裴瞻跟梁宁没有太多牵扯,但他力量够大,就算他不插手,多一个人相信此事真实存在,那自然也是好的。
否则,仅有的两个目击证人中,梁宁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傅夫人,她就算站出来指证,也孤掌难鸣,缺少说服力。
想到此处她记起了那把被她藏在寺中佛堂里的匕首。
自捡到那匕首后她就随身带着,白鹤寺里穿梭人多,她便将之藏到了两个哥哥画像下的地砖底下。
当时倒是藏得十分严密,抠开地砖塞到了地基之下,确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大理寺的人虽说办案仔细,但既然他们后来也没有传来对此案更多的探讨,关键是梁家人也在场,也没有传出相关的风声来,那多半他们并没有发现地下还有把匕首。
“明日晌午前,我会在玉玑坊内的杨记豆腐铺前等你。倘若过时未至,你知道后果的。”
这时候裴瞻放下了杯盏,站起身来,眼神凉凉地望着她,像极有经验的猎手,盯着手下的猎物。
目光深深停顿之后,他便举步出了门。
傅真转身把头探出窗户,只见外头果有一大群护卫呼啦啦凑了上去,大将军翻身上马,锦袍下摆在半空划了个完美的弧——还真是声势浩荡咧!
第43章 小哭包的大腿粗了
“姑娘!”
碧玺和张成杨彤飞奔进屋,一个个面带惊忧之色。
傅真收势回来,问他们道:“裴家如今什么情况,你们谁知道?”
三个人抢着回答:
“裴家现在是武官之首啊!裴将军的父亲护国大将军是京畿营卫的大都督,裴将军自西北凯旋后就钦封了正一品宣威将军,只是碍于他父亲大将军的级别,没有授封大将军罢了,不然的话,大家都说裴家一门将出两位大将军呢!”
“碧玺说的没错,尽管如此,皇上还是授了裴将军太子少保的衔儿,又钦命他协助裴大将军管理京畿十三卫。
“大将军本就有旧伤在身,裴将军回来后,于是干脆就退居后方了,如今营中之事务皆是裴将军在管。”
傅真听完了点点头,这跟她想象得差不离儿了。
她又问:“裴大将军的长子牺牲后,裴家还有没有再损失过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摇头说:“那倒没有了。就连他们家老太君也好好的,过些日子就是老太君的花甲寿宴了呢……
“姑娘,咱们怎么得罪裴将军了呀?”
“哪有的事儿?”傅真拍了拍杨彤的肩膀,“我跟他好着呢,日后你们看见他,记得也客气点儿!”
毕竟那小哭包现在都这么牛了,他们可不能影响她抱大腿呀!
聊起八卦来大家连方才的惊险都忘了。傅真顺带又问了问梁家以及其余三家之现状,他们纵然知道的不多,加上梁宁本身对圈子中人家的了解,也能盘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梁府外头认不得裴瞻,才导致今日这桩乌龙。
看来,在摸清楚了徐胤的情况之后,跟她所有有关联的人家的消息,她都得搜罗搜罗了。
她打发张成:“你去跟着裴将军队伍瞧瞧,也不定非要打听什么,只管把看到的回来报报就行了。”
张成愣了:“姑娘要干什么?”
“我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说完她招呼杨彤:“我们还是去泰山馆找老爷子。”
这里各人便分头行事。
路上碧玺和杨彤说及方才,原来先前他们和医馆里的大夫全让裴瞻的人给请了出去,连碧玺都不让进来。
二人轮番跟傅真赔罪,直言不该让她落单,但这事儿还真怨不上他们任何一个,张成杨彤能赶在裴瞻绑了她上梁家之前赶到,其实已经算很快了。
随后到了南城,泰山馆大门上还是一把锁。
傅真打发杨彤去左右商铺打听打听,大伙也都不知所以然。
人去哪儿了呢?
杨彤道:“要不小的先护送姑娘回府,然后再去问问师娘吧?”
泰山馆只是武馆,李仪另有宅第,也在南城,平日爷们儿都在武馆,娘子们就在操持家务。
傅真不需他护送,便让他打这儿去李府,再尽快赶回去。
此时日光偏西,她也惦记着今日正着手处置家仆们的傅夫人。
傅筠昨日吃了那么大个亏,不一定老实,她不能在外呆太久,否则倒可以同去李府拜访拜访。
……
裴瞻追着傅真满街跑的时候,傅筠又一次在徐胤这边碰壁回来。
昨日原是打算回府后好好思谋一番如何应付过去的,谁知竟碰上了郑安惹事,弄得他整夜里未能腾出心思来顾及这边。
今日待上衙时,他才想起来衙门里这边还有道关在等着他。